軟銀創始人孫正義又創下了一個記錄。5月12日，軟銀集團公布，截至3月31日的2021財年淨虧損1.71萬億日元（約合890.5億元人民幣），是軟銀曆史上最大財年的虧損。
孫正義的上一個記錄是在2020財年，當時軟銀單一季度的收入超過了日本曆史上任何一家公司。當年軟銀的淨利潤接近5萬億日元（約合2604億元人民幣）。
現在，形式急劇反轉。
拖累軟銀的是旗下的兩只總規模一度超過2000億美元的風投基金——願景基金一期和願景基金二期。他們全年虧損3.5萬億日元（約合1923億元人民幣），幾乎是願景基金自創立以來所有收益的一半。
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
眼下，孫正義需要面對的問題是：作爲全球規模最大的風投基金，願景基金是否還能在動蕩的形式下生存下去？
- 在風暴中生存
咨詢公司Asymmetric Advisors的戰略師阿米爾·安瓦紮德（Amir Anvarzadeh）指出了軟銀受挫的關鍵原因，他在一份報告中寫道：“軟銀的整個業務結構依賴于一個關鍵假設，即股價不斷上漲。”而在在全球科技股遭遇抛售的當下，軟銀正在暴露出這一“根本性缺陷”。
2022年對所有科技股來說是災難性的一年。全球加息、新冠疫情、政府強監管……一連串的原因引發了恐慌性抛售，科技股持續走低。
軟銀在全球共投資了475家公司，包括阿裏巴巴、字節跳動、Uber、滴滴、貝殼、wework、京東、keep（截至2022年3月31日）｜圖片來源：軟銀集團
長期以來，孫正義都被視爲一個賭徒。他傾向于投資那些具有獨角獸潛力的初創企業，並且“但凡出手，必是重倉”。在過往的曆史中，他最爲人熟知的就是押中了阿裏巴巴。起初2000萬美元的投資（之後又追加了6000萬美元）在阿裏巴巴IPO之後暴漲至1087億美元，投資回報比超過1700倍。
受監管的壓力，阿裏巴巴股價今年已經下跌了33%。就在2020年9月，軟銀持有的阿裏巴巴股份還占其總資産價值的一半以上。截至3月31日，這些股份僅占其資産淨值的22%。
和阿裏巴巴遭遇同樣困擾的還有滴滴。自2021年7月接受監管調查以來，滴滴股價已經下跌了超過90%。願景基金投資120億美元換來的股票，現在價值還不到17億美元。
此外，根據野村證券證券分析師益野大作（Daisaku Masuno）的數據，願景基金上季度34家公共控股公司中有32家虧損。其中包括韓國的 Coupang (54億美元)、新加坡的 Grab Holdings ltd. (24億美元)、中國的滴滴(24億美元)、印度的 Paytm (13億美元)和美國的 DoorDash inc. (11億美元)。
和慣常的“賭徒”形象不同，孫正義這次罕見地打出了“防禦”的口號。他表示：“在這個混亂的世界，我們應該采取的方法是防禦”。而對于在中國的投資，他也會更加謹慎：“這並不是說我們不會在中國投資，因爲那裏有一些很棒的公司，但我們希望投資規模較小。”
但是眼下，對孫正義來說，他面臨的首要挑戰就是，如何將旗下的資産貨幣化。那些商業模式尚未被驗證的初創公司對投資者吸引力正在迅速下降——初創公司許諾的美好未來並不足以度過眼前的寒冬。
印度公司OYO是軟銀投資的一家共享酒店企業。該公司曾在2021年10月宣布，計劃上市融資11億美元。但根據最近的報道顯示，OYO可能會削減融資目標，或者幹脆擱置上市計劃。而其它被盛傳有望上市的公司，包括字節跳動、哥倫比亞快遞巨頭Rappi和瑞典“先買後付”公司Klarna，都沒有宣布上市計劃。可以預見的是，在市場環境沒有改變的前提下，這種情況可能會持續一段時間。
于是，孫正義把希望寄托在了芯片公司ARM上，他預計全球對芯片的需求將繼續增長。他表示，軟銀計劃盡快將ARM上市，但他補充稱，如果股市繼續波動，公司願意等待。
軟銀曾計劃以660億美元的價格將ARM出售給美國芯片巨頭英偉達(Nvidia) ，但由于美國、歐洲、中國和英國競爭監管機構的嚴格審查，該交易在3月份被取消。
孫正義拒絕評論他對ARM的估值。投資公司New Street Research的皮埃爾·費拉居(Pierre Ferragu)則認爲，Arm 在公開市場的估值可能在450億美元或以上，比軟銀2016年的收購價高出130億美元。但東京的一家分析公司Lightstream Research的加藤澪（Mio Kato）更加悲觀，他表示，很想象這家芯片公司的價值超過80億美元。
孫正義面臨的另一個挑戰就是債務問題。截至3月31日，軟銀集團的資産負債表上有230億美元。從短期來看，這些債務是可控的。未來12個月軟銀到期的債務規模不大，僅有33億美元。在2024財年，還將有68億美元的債務到期。以軟銀目前的213億美元現金來說，足以支付這些債務。
但軟銀持有的債務相對于其資産的比例仍然很高。目前軟銀的款價值比（LTV）爲20.4%。按照孫正義的說法，公司在“正常時期”的LTV應該在25%以下。過去三年，軟銀的LTV一直在接近25%。
- 三天的首富，永遠的賭徒
軟銀眼下的情形與20年前互聯網泡沫破滅時出其相似。1995年11月，軟銀向還只是初創公司的雅虎投資了200萬美元。次年，軟銀又追加了1億美元投資，擁有了雅虎33%的股份。
就在軟銀追加投資後兩個月，雅虎上市。僅僅出售了2%的股份，軟銀就套現4億美元。在互聯網泡沫的最鼎盛時期，有那麽3天，孫正義的資産甚至超過了當時的世界首富比爾蓋茨（Bill Gates）。
隨後，互聯網泡沫破裂，軟銀的估值從20萬億日元（約合1.04萬億元人民幣）暴跌至2000億日元（約合104億元人民幣）。
1994年以來，軟銀的股價變化｜圖片來源：Bloomberg
在5月12日的發布會上，孫正義自嘲著說：“當時我的綽號變成了‘禿頭騙子’……雖然我確實禿頂了，但我相信我不是一個江湖騙子。”
處在最困難時期的孫正義反而被激發出了鬥志：“當泡沫破裂我跌到谷底時，那種無助的感覺被吹走了，我的鬥志被再次點燃……那是我最大的危機，但同時我又開始感覺到自己還活著。與那些日子相比，今天到處出現的小危機只是小孩子的遊戲。”孫正義在2019年對《日經商業周刊》說道。
那是軟銀遭遇的另一場危機。2019年，在新冠疫情引發的恐慌中，軟銀的估值跌至936億美元，還不如手中的阿裏股票值錢。當年，軟銀賣出了阿裏巴巴、T-Mobile和Telecom日本的部分股權回籠資金，並抄底大筆買入自家股票。
次年，形勢逆轉。2020年12月21日，軟銀股價相比3月的最低點上漲超過200%，達到了互聯網泡沫以來的最高點。
加息時代意味著投資環境的改變，但這對軟銀來說並不是致命的，新的時代仍待會有新的機會湧現。會計師事務所晨星公司(Morningstar inc.)的資深股權分析師丹•貝克(Dan Baker)就表示：“雖然投資于早期公司的科技基金的業績也會同樣不穩定，但軟銀憑借其規模，將有更大的渠道和更多的投資機會。”
盡管孫正義強調了軟銀當前的保守主義，但他表示，當前市場低迷只是互聯網企業恢複上升之前的暫時現象。“我認爲，一兩年後，股市將複蘇，然後發動攻勢的時機將再次出現。”他說。
賭徒還是賭徒，他只是在當下變得保守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