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五,來自全球多國的防務“一把手”們將雲集新加坡,參加爲期三日的香格裏拉對話會。今年是“香會”因新冠疫情中斷2年後首次線下開場,也將是中國國務委員兼國防部長魏鳳和繼2019年以來第二次參會。8日起,他即將開啓獅城之行,對新加坡進行訪問。
分析指出,相比上屆峰會,如今亞太安全格局由于中美博弈、俄烏沖突更趨複雜,“多事之秋”可能經曆一個較長階段,會議雖然仍將上演“舌鬥”和紛爭,但對于增強戰略溝通、緩解壓力能有所助益。這其中,中美防長的政策宣示以及雙方可能的會晤,將成爲最大看點。
停擺兩年,重新回歸
香格裏拉對話會是由英國國際戰略研究所、新加坡國防部亞洲安全峰會辦公室攜手組織的年度論壇,每年6月在新加坡市中心的新加坡香格裏拉大酒店召開,故得名“香格裏拉對話會”。它的顯著特點是“一軌半”——既有官方背景,又有非官方的學者、專家參與。
相比誕生于上世紀60年代、聚焦歐洲防務的慕尼黑安全會議,香格裏拉對話會屬于“小夥子”,自2002年首辦以來共經曆18屆,但這不妨礙其規模迅速擴大,如今已成爲各方討論亞太安全的最具影響力的多邊平台之一。
今年,在因新冠疫情“停擺”2年後,第19屆“香會”重新登場,將于6月10日至12日舉行。預計將有來自世界各地約500名防務機構代表參會,這個數字甚至超過了疫情前約400人的參會規模。除中國防長外,美國防長奧斯汀、日本防衛大臣岸信夫、韓國新任防長李鍾燮等多國防務高官都將做客獅城,就亞太局勢和防務政策發表講話。
同往年類似,今年會議的議程也由首日的開幕晚宴、第二第三日的全體會議和分組會構成。根據傳統,開幕晚宴上主辦方將邀請一位國家元首或政府首腦發表主旨演講,今年請來的是日本首相岸田文雄,他也將成爲自2014年安倍晉三之後又一位出席“香會”的日本領導人。
今年的全體會議共分七節,各國防長將在這一環節發表演講,在大國博弈的大背景下,中美防長的致辭無疑受到最多關注。分組會則將圍繞氣候安全、緬甸問題、海洋安全等議題展開。
多事之秋,挑戰嚴峻
多次參加“香會”的軍事科學院科研部研究員趙小卓表示,相比2019年,如今亞太安全格局演變更爲深刻複雜,出現諸多不利于地區和平穩定的消極因素,“多事之秋”可能經曆一個較長階段,給中國外部環境帶來嚴峻挑戰。
具體來看,第一,由于新冠疫情減少亞太地區各國在防務和安保政策上的面對面交流,矛盾有所累積。尤其中西方由于理念不同本就互有猜忌,一旦溝通減少,分歧隨之放大。因此面對面接觸有助于增信釋疑。
第二,美國“印太戰略”正發生深度調整。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對話”、美英澳“奧庫斯”三邊安全夥伴關系,乃至于近期拜登亞洲行宣布啓動“印太經濟框架”,都表明特朗普時期提出的“印太戰略”在朝著更爲具象化的方向演進。
第三,俄烏沖突雖然發生在歐洲,但對亞太乃至全球安全態勢産生深遠影響。歐洲過去長期認爲遠離戰爭,如今烏克蘭的硝煙讓它受到極大心理沖擊,部分國家改變了往日對俄“既鬥爭也合作”的策略,更多站到美國一邊。美西方對俄制裁使不少國家面臨選邊站隊的壓力,地區和平發展面臨挑戰。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以美國爲首的北約除了在歐洲“東擴”外,還嘗試全球“東顧”,即顯露出力量向亞太轉移、實現“北約”全球化的想法,針對中國的意圖不言自明。以上種種態勢可能伴隨長期化趨勢,使國際體系國際秩序的不確定性因素進一步凸顯。
兩場演講,有何信號?
在上述背景下,亞太各國防長如何評估地區態勢吸引全球視線,其中中美防長的表現尤其令人矚目。
第一個關注點是:兩國防長將發表怎樣的演講。根據議程,奧斯汀將在11日上午就“美國印太戰略的未來步驟”發表演講。魏鳳和將在12日上午就“中國對地區秩序的願景”做闡述。
多次參加“香會”的複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教授沈丁立表示,“香會”給予發言者的時間與其級別相挂鈎,防長級別一般有1小時左右時間(包括現場提問)。從過去經驗來看,由于中方比美方晚發言,因此中方有時間調整發言稿,對美方調門進行有針對性的回應。這也是中美互動的重要組成部分。此外,曆史上不乏中美官員面對現場尖銳提問的情況,這些也讓中方有機會闡述防禦性國防政策,消除別國擔憂和不理解。
趙小卓說,奧斯汀的講話很可能圍繞印太戰略的軍事安全部分展開。拜登上台以來,將“印太戰略”做細,但軍事安全上怎麽做,美國尚未公開提出,僅在2月份的印太戰略報告中做了原則性概述。
“回看過去,香格裏拉對話會往往是美國防長闡述安全戰略的講台。‘亞太再平衡’‘印太戰略’都在這裏提出。因此,奧斯汀的演講有望令外界對美國的戰略有更清晰的認識。”趙小卓說,“例如,美國如何認知地區安全形勢?最大威脅是什麽?措施是什麽?有些可能是套話,例如加強同盟體系之類,有些則是幹貨,比如美軍部署會不會調整,方向幅度怎樣。以往經驗來看,美國每年‘香會’都會宣布一些具體舉措,公布一些數據。”
沈丁立認爲,拜登繼承和升級了特朗普“印太戰略”的做法,激活奧巴馬時代“亞太再平衡”軍事部分,有意運用制度化方式將海空力量從印度洋等地轉移到太平洋,針對中國涉台舉動進行提前部署,妄圖在第一島鏈制約中國。在整合盟友方面,除了一些“老朋友”,更利用中印矛盾將印度拖入“准同盟”,利用對俄敵意促使北約盟友提高軍費比例……奧斯汀在演講中,預計將繼續拿“地區規則”“國際秩序”“武力改變現狀”等問題說事,劍指中國。
至于魏鳳和的講話,分析人士指出中方可能圍繞地區秩序,闡述中方立場主張。以全球安全倡議爲引領,中方可能同與會者分享對地區安全形勢的看法,以及中方在維護地區和平穩定中的作爲。
趙小卓說,中國出席“香會”代表團的級別大致呈逐步升高的態勢。由于“香會”是“英國新加坡搭台,美國唱戲”,因此往往容易變成西方操縱議題、指責中國的舞台,有人幹脆將它比作“話語戰場”。但即便如此,中方依然看重這個平台的影響力,一方面顯示了中國作爲大國的自信和擔當、對促進亞太穩定安全的高度重視,一方面防長級別出席也能有更多時間充分闡釋中國理念,反擊對華汙蔑,做到“你搭台我唱戲”。
中美關系,“護欄”何在?
第二個關注點是:中美防長是否將舉行拜登上台以來的首次面對面會晤。二人先前在4月通過電話,就涉台問題和管控風險交換意見。近日,奧斯汀對美國參院撥款委員會表示,他希望與魏鳳和的接觸成爲衆多接觸中的第一個,兩人都認識到對話和保持開放渠道的重要性。
不過,也有人注意到,在奧斯汀開啓亞洲行前,出現諸多不和諧插曲,包括他稱將擴大供應台灣地區的武器裝備,以及表示美國國防部計劃在2023財年“太平洋威懾計劃”上投入約60億美元等。
前五角大樓官員、分析人士紮克·庫珀認爲,隨著中美關系因台海局勢和所謂“人權問題”再次陷入緊張,中美都有必要減少一些壓力。“拜登政府似乎已經決定,更重要的是與北京溝通,嘗試建立‘護欄’、減少沖突的可能性。”
在趙小卓看來,美方流露出想對話的期待,表明有改善兩軍關系的願望。兩軍關系包括三個維度:危機管控、戰略溝通、軍事合作。在第一點上,雙方在一些分歧點上各自闡明立場,可能各說各話但並非毫無意義,這有助于近距離了解彼此政策底線。在第二點上,中美兩軍過去有不少戰略溝通,隨著疫情好轉,一些中斷或停滯的項目有望重啓。在第三點上,中美兩軍在一些非敏感領域、非傳統安全領域也有過合作,這兩年中斷,能否有所恢複也是一個觀察點。
但另一方面,趙小卓也指出,受到兩國戰略走向和國家利益因素制約,對兩軍高層互動的期望值也不能過高。新加坡國立大學李光耀公共政策學院訪問學者德魯·湯普森表示,美國軍方與中國的合作,與國內政治氛圍相矛盾。中美真正有機會合作的唯一空間是降低風險,例如通過《海上安全磋商協議》等安排,找到減少兩軍意外沖突的方法。
除了中美關系這個最大的看點外,新加坡《聯合早報》等媒體指出,此次“香會”期間還有不少值得關注的點。例如,奧斯汀開完“香會”後將赴泰國訪問,聯系到此前美國與東盟剛剛舉辦過特別峰會,美國如何夯實美泰同盟,錨定東盟國家在“印太戰略”中的地位成爲看點。再如,美日韓防長將舉行2019年以來首次線下三邊會談,如何應對朝鮮近期發射導彈可能擺上桌面。此外,韓聯社報道,中韓防長將借“香會”之機舉行防長會,在韓國新政府調整對外政策的背景下,如何令中韓關系行穩致遠,也將考驗雙方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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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目主編:楊立群 文字編輯:楊立群 題圖來源:視覺中國 圖片編輯:朱瓅
來源:作者:張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