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40年,中國在基礎設施建設取得舉世矚目的成績,多個重大工程項目帶動功能效益,拉動相關産業發展,在保居民就業、穩經濟增長上挑大梁,更要發揮投資對優化供給結構的關鍵性作用,在高質量發展上有大作爲、新作爲。
今年以來,“新基建”成爲經濟領域的高頻熱詞,從中央到地方密集部署實施。2020年2月3日至3月4日,中央層面5次部署與“新基建”相關的任務,緊接著政府工作報告強調重點支持“兩新一重”建設,其中,“兩新”爲新型基礎設施建設(即“新基建”)和新型城鎮化建設;“一重”爲交通、水利等重大工程建設。官方首次提出這一概念始于2018年12月19日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將5G、人工智能、工業互聯網、物聯網定義爲“新基建”。
當前新冠肺炎疫情形勢好轉,經濟建設成爲年內重心,大力發展“新基建”該從何處發力?
新産業革命之門已開
何爲“新基建”?日前,國家發改委明確範圍,新基建是以新發展理念爲引領,以技術創新爲驅動,以信息網絡爲基礎,面向高質量發展需要,提供數字轉型、智能升級、融合創新等服務的基礎設施體系。具體包括信息基礎設施、融合基礎設施、創新基礎設施等3個方面。
在本次疫情期間,新基建成效初顯,以數字化、人工智能和數據中心爲代表的“新基建”發揮了重要作用。“無論是政府決策部署,企業複工複産,還是居民日常生活,都已離不開數字化基礎設施,比如政府借助在線政務服務平台開通疫情防控專題,提供健康碼、在線門診、口罩預約、複工申報、出入登記等服務;企業借助遠程辦公軟件,實現了員工居家辦公、雲視頻會議等線上工作場景;學校通過直播教學的方式保證學生在疫情期間正常學習。”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數字經濟研究院執行院長盤和林向《經濟》雜志、經濟網記者表示,這些以新型基礎設施爲“土壤”的科技應用,有力地幫助中國打贏疫情防控阻擊戰。
面對新冠肺炎疫情的沖擊,作爲應對經濟下行、實現“六穩”“六保”的重要手段,“新基建”爲社會各界所期盼。
“當前全球經濟下行壓力加大,‘新基建’的發展,對拉動內需,做好‘內循環’,促進‘雙循環’都有積極作用。”在中國人民大學助理教授王鵬看來,大力發展“新基建”立意深遠。
今年7月,中央政治局會議提出,當前經濟形勢仍然複雜嚴峻,不穩定性、不確定性較大,我們遇到的很多問題是中長期的,必須從持久戰的角度加以認識,加快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爲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內循環’或將成爲十四五期間中國經濟發展最重要的戰略方向。”王鵬對《經濟》雜志、經濟網記者表示。
基礎設施是國民經濟運行社會發展的基礎,特別是重大基礎設施不僅具有基礎性、先導性作用,還具有戰略性與引領性作用。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産業經濟研究部研究室主任、研究員魏際剛在接受《經濟》雜志、經濟網記者采訪時表示,以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綠色化爲核心特征的新産業革命,正在突破人類自身局限與資源環境瓶頸,大大增強了可持續發展的能力。“構建一個什麽樣的現代化基礎設施體系建設,關乎中國的現代化進程與産業強國建設,關乎國家綜合國力、競爭力、軍事能力和地緣政治,是推動中國未來工業化、城市化、數字化、全球化、市場化的重要力量,是引領未來發展的重要因素。”
魏際剛認爲,中國要構建現代化經濟體系,建成現代化強國,必須深度參與甚至引領一次新的産業革命。如何牢牢把握時代之機,研究制定新産業革命戰略,全面引領産業變革,是當代中國的一項重大課題。
一“建”帶動百業
基礎設施建設加快推動政府職能由基礎設施的建設者轉向建設推動者和參與者,從國際視野看,基建在各國都在進行。
新加坡在城市基礎設施建設方面精打細算,注重規劃。新加坡政府將大量資金投入到各項基礎設施的建設中,特別是投資量大、投資回收期長、資金周轉慢的公共基礎設施,包括港口碼頭、機場等交通設施,水電電纜設施,工業區設施等,如今樟宜機場成了全球飛機起降架次最頻繁的空港,吉寶港成了貨物吞吐量排名世界前列的集裝箱貨櫃碼頭,衆多先進、完善的基礎設施爲新加坡經濟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基建本身就是一個逆周期調節,在經濟周期下行時通過政府主導的大規模基礎設施建設投資,抵禦經濟衰退的風險,能夠增加就業,提高居民收入,並且基建也具有投資規模大、外部效應強等特點,有助于重振市場信心,爲今後經濟的大發展打下堅實的基礎。
1993年,克林頓政府推出了“國家信息基礎設施”工程計劃。在當年,這個計劃無疑是很大膽、很新潮的,因爲當時在人們眼中的基礎設施,無疑是電網、路網、水網、燃氣網這些與人們普通生活息息相關的基礎設施。彼時,信息通信業在我國還處于一片朦胧的階段,但正是這個計劃,鑄就了美國隨後幾十年裏在世界互聯網領域霸主地位,也拉開了波瀾壯闊的全球互聯網革命的序幕。
據當時美國政府預計,到2007年即美國建成信息高速公路之際,國民生産總值將因信息高速公路建成而增加3210億美元;實現家庭辦公等將減少鐵路公路和航運工作量的40%;勞動生産率將提高20%至40%。
但是,美國政府遠遠沒想到,未來因信息産業上下遊相關的很多企業,在美國的信息基礎設施上崛起,造就了難以想象的財富。而一些互聯網巨頭,每一家的市值,都逼近甚至超過當初預估的3210億美元。
“建設、建設、建設”,當英國正式進入經濟重啓階段,首相約翰遜高喊起了口號。
2020年當地時間6月30日,約翰遜在英格蘭西米德蘭茲郡發表演講,正式宣布一項旨在刺激疫後經濟複蘇刺激的“新政”,將重點放在創造就業和基礎設施建設兩大領域,發展基建涉及50億英鎊的投入。
這50億英鎊中有15億英鎊用于醫院維護和建設、改善急診室服務;1億英鎊用于29個路橋建設;1.42億英鎊用于全國100個法院的數字化升級;1.43億英鎊用于監獄、少管所和臨時拘留所的維護,同時創造數千個高薪高技能工作崗位。這些項目全部將于今年內展開。
當經濟發展到今天,越來越多的産業人士開始認識到,“互聯網+”是僞命題,“+互聯網”才是真趨勢。織一張大網將汽車、核電、航空、制藥等特征完全不同的行業全都連接起來,只能是各行各業通過自身的數字化和信息化轉型,完成科技的賦能。
王鵬表示,在疫情期間,在線醫療、雲辦公等服務需求激增,數字化轉型方式正在逐漸被人們所接納,符合大家日常生活需求,帶來便利性,這種新業務、新應用的大量湧現,也反映出人們日常生産經營活動從物理性延伸到虛擬網絡空間,構建線上線下等多種應用場景。新基建利于活化經濟,提升經濟發展韌性,通過這種創新帶動産業發展的模式,構建全新産業發展方向,未來利于向數字化經濟轉型。
新一輪基建伴隨著創新,新的産業也應運而生。國家發改委高技術司司長伍浩介紹,新基建共包括三大領域:一是信息基礎設施,如以5G、工業互聯網爲代表的通信網絡基礎設施,以人工智能、雲計算等爲代表的新技術基礎設施,以數據中心、智能計算中心爲代表的算力基礎設施等;二是融合基礎設施,如智能交通、智慧能源基礎設施等;三是創新基礎設施,如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産業技術創新基礎設施等。
老基建“老當益壯”
新基建不僅自身拉動經濟,也會帶動上下遊相關行業增長。和傳統基建側重需求端不同,新基建最大的意義可能在于供給側“做加法”,提升經濟供給能力,進而促進更多的投資與消費需求,從而引領經濟高質量發展。
與新鮮出爐的“新基建”相比,傳統基建是老話題,但新型城鎮化和重大工程建設依然是穩投資的主力軍。去年我國交通領域的固定資産投資就達3.25萬億元,而通信業基礎設施投資僅約爲其1/10。再舉個今年的例子,以建設大數據中心聞名的貴州,583個重大工程項目4月集中開工,傳統基建與新基建的投資額之比約等于5∶1。“老基建”在投資規模上依然“老當益壯”。
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國際投資室主任、研究員張明曾預測,今年下半年基建投資一定會發力,這個過程中傳統基建和新基建會雙輪驅動,成爲短期內穩定中國經濟增長必不可少的力量。
基建,不論新老,都是公共用品,新基建,不應異化爲資本狂歡、地方競標賽。廣東省住房政策研究中心首席研究員李宇嘉向《經濟》雜志、經濟網記者表達這樣的觀點:新基建上馬也好,老基建“補短板”也好,不是轟轟烈烈、一股風而上的,而是水滴石穿的,從基層微觀個體的切實需求開始的。
“基建投資到今年6月份累計同比增速還沒有轉負爲正,但是今年如果中國經濟想有3%的增長,全年的基建投資的增長必須要到兩位數,要到正的10%以上。”張明對《經濟》雜志、經濟網記者表示,投資方面,中國的固定資産投資分爲三大塊,制造業、房地産和基建。因內需、外需比較低迷,制造業投資的回暖將非常有限,在“房住不炒”的政策定位下,房地産投資的回升也是比較有限的。
“新基建”“擴乘數”的同時,傳統基建仍是“穩投資”主力。被視爲基建“晴雨表”的挖掘機,6月銷量增逾六成。此外,水泥出貨率環比回升、6月社會融資增量超預期等信息也均表明逆周期調節下傳統基建開始發力。
避免財政金融風險
據《經濟》雜志、經濟網記者不完全統計,目前有20多個省區市在今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及新基建。而在各地發布的今年重點建設項目中,新基建的占比有所上升,發力新基建動作明顯。
廣州將新基建寫入今年廣州市《政府工作報告》中,並對外宣布236個、總投資近3700億元的“新基建”重點項目,圍繞5G、人工智能等在海珠琶洲地區打造人工智能和數字經濟試驗區,目前啓動了首批新基建項目。
北京新基建方案則顯示,3年內將著力打造20家左右智能工廠,鋪設網聯道路300公裏,實施30個重點任務,基本建成具有國際領先水平的新型基礎設施。
上海也不甘示弱。上海版“新基建”提出,全力實施“新網絡”“新設施”“新平台”“新終端”四大建設行動,未來3年實施48個重大項目和工程包,預計總投資2700億元。
2020年度福建省公布的數字新基建項目52個,總投資729億元,年度計劃投資286億元;江蘇加快建設5G、大數據中心、新能源汽車充電樁等,今年新建5G基站5.2萬座,完成相應投資127億元。在其他地方,對新基建項目的布局略有不同,但無不圍繞“信息基礎設施、融合基礎設施、創新基礎設施”展開。
近日,貴州省大數據發展管理局陸續公布了今年貴州全省新型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成績單”。截至6月末,全省通信光纜總長度達125.1萬公裏,同比增長22.2%,增速比上年同期加快11.6個百分點,比1月-5月加快2.8個百分點;5G基站累計達7096個,比上年同期增長14.5倍。上半年,全省新增57個30戶以上自然村通4G網絡,累計通村率達95.3%,比1月-5月提高0.1個百分點。
隨著“新基建”在疫情防控中作用逐步凸顯,新型基礎設施建設的浪潮已勢不可當,無論是一級市場還是二級市場,很多投資者都已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中國社會科學院工業經濟研究所研究員賀俊向《經濟》雜志、經濟網記者提到,以新一代信息技術和數字技術爲基礎的新型基礎設施與過去有所不同,不僅其主導企業和主導商業模式尚未出現,即産業組織結構發展仍處于高度動態階段,且其主導的技術架構尚未形成,承載底層技術的核心零部件的專用性強、通用性差。這些都決定了新型基礎設施仍然面臨極大的技術不確定性和市場不確定性。
“如果通過財政政策或産業政策人爲加快相關産業的投資和産業化,必然導致極大的財政金融風險。”賀俊認爲,在這種情況下,基礎設施投資政策的重點不應是激勵地方政府、企業進行大規模的投資,而是要根據技術成熟度的發展把握好投資節奏,並將政策集中于鼓勵地方政府、企業開展多樣性的技術路線和商業模式探索,在多樣化的競爭中不斷催熟主導技術、主導商業模式和優勢企業,並在條件成熟時加快投資激勵強度,促進微觀投資主體加快投資節奏,加大投資規模。
盤和林表示,“新基建”必須要做好新的戰略規劃。今後各地政府在加大“新基建”投資力度的同時,應當充分了解不同類型新型基礎設施的內涵和聯系,不能簡單地認爲只要是新基建領域的投資就是好的,要注重結合當地的實際發展水平,既要發揮各種基礎設施建設的協同作用,也要避免過度投資和重複建設的問題。
“‘新基建’要引導社會資本共同參與。新型基建設施的建設離不開中央預算和地方財政投入,但僅靠政府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政府部門應當發揮産業引導基金、PPP項目等的優勢,吸引不同類型的社會資本參與,讓市場充分發揮資源配置的決定性作用,拓寬新基建的融資渠道。”盤和林如是說。
總而言之,抗擊疫情只是“新基建”在實際經濟生活中運用的冰山一角,未來的經濟發展必定離不開新基建的保駕護航。可以預見,在未來的數字經濟時代,數字基礎設施的作用不僅在于爲企業主體實現數字化發展提供支持,而且還能成爲培育新産業、新業態的土壤,爲經濟發展提供不竭的動力。
來源:《經濟》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