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秘密》特邀作者:曹曉波
僅僅二十多年前,文一路往西,到古翠路就是斷頭。再西行,一條狹狹的農耕泥路,夾了桑林。繼續往西,濕地成片,河港橫流,無橋不路,無舟難行。近在眼前的村子,隔“洋”興歎。想西去,只能繞路,往北走三墩,往南走留下、閑林。
如今,文一西路、文二西路,都箭似的通到了余杭。大杭州的西進,只能用“日新月異”這個膩俗卻又准確無誤的詞了。不過,各位看官,你們說說未來科技城崛起的核心區在哪兒呢?好比岩漿噴湧時的那個火山口,你們能講出來嗎?
▲航拍未來科技城 攝影@魔眼
和睦緊挨閑林,濕地和山地,南北相望。十年前,我在五常廣福寺遇到兩位“義工”,一個和睦人,一個閑林人。和睦人五十出頭,他說,三十年前(1980年以前),他只到過閑林,從沒到過五常。
20多歲以前一次都沒到過五常?和睦與五常是接壤的啊!他說真的,那時候從和睦到五常,田埂爛泥路繞得像八卦陣,還要船過閑林港、方家港、天竺港,沒啥事體,到五常做啥呢?後來買了自行車,還得船先馱了車。
▲和睦水鄉,和西溪濕地一樣水蕩相連,面積廣大。 攝影@子夷、洪培生
我去過和睦,那有一片比西溪更爲原生態的濕地,蘆葦茫茫,酒盅粗的水蛇,見到我,從河灘一入水中,昂起頭,彎曲了波,優雅遠去。他說是的,現在也很少有人去和睦。哪怕有船,你還要曉得河港怎麽繞。走路,只能從閑林埠往南一條小路。老人說,日本佬占了閑林埠,都沒敢進駐和睦、五常。爲啥?河港太複雜。
旁邊的閑林人說閑林埠古來有名,以前,杭州人去余杭,去安徽,只能走閑林埠,肋排一樣的店面,熱鬧啊。杭州人只曉得城北有個和睦,城西的和睦村,沒人曉得的。
閑林人只說對一半,很久以前,西出杭州,走留下、閑林埠,也只是一條半山腰的路。這路如今成了遊步道,是南宋時西去洞霄宮的辇道。當然,閑林埠得名還要早,唐初,余杭縣令張士衡告老還鄉,“閑居林下”得的名。
▲南宋辇道東嶽廟段 攝影@子夷
“閑居林下”,變稱了“閑林埠”,也可知曉,這傍山的閑林埠,當年,是和睦水泊的一個大船埠。在閑林埠落船,河渚曲港,悠悠東往,過五常、西溪,到杭州城,應該比顛簸的山路更舒適一些。
有一天,我騎了山地車,從西往東,沿了山道來到和睦村,看到了那一片原生態濕地。我繞低窪,穿農居,走“喻家陡門”,過“油車鬥”,這一些與古水利有關的地名,見證過這一片水鄉曾經的汪洋。
一直以爲,五常與和睦一樣,地名都含了“三綱五常”的教化。但查了史料,五常卻是諧音轉換,比如“五長”、“五藏”、“五尚”。
“五長”即南北向的五常港,五裏長。“五藏”,說的是某富人在“五藏埂”埋了金銀,後人拿來接濟了窮人。“五尚”,說來話長,與洪家埭洪氏宗祠的楹聯有關。
▲1981年時的蔣村、古蕩、五常區域。放大看地圖藍色區域,滿目的地名都是“xx塘,xx橋”。
這楹的上聯是“宋朝父子公侯三宰相”,指南宋建炎年的禮部尚書洪皓,出使金國,被羁押十五年,“全節”而歸,封“忠宣公”。洪皓的兒子洪適、洪遵、洪邁都官拜高職(等同宰相),洪邁的名氣似乎大一點,著有《容齋隨筆》。
下聯“明紀祖孫太保五尚書”,說的是洪皓的後代洪鍾,在明朝當過太子太保刑部尚書。兒子洪澄、曾孫洪瞻祖所任的高職,也等同尚書。因洪鍾之貴,其祖父、父親也被封贈“太子太保刑部尚書”,加起來即“五尚”。
不過,我想另一種諧音也有可能,那就是自然的山水無常,以及世道的詭谲無常。明末,退到浙江的抗清志士最終慘敗,紛紛隱退。按學者說法,“西溪河渚”以西,也就是五常一帶,隱姓埋名的抗清者“比比皆是”,不乏遁世的遺老,譬如洪氏一脈。
▲從西溪濕地望向未來科技城 攝影@肖奕三
前清近三百年,漢民族在此相守的遺風,如今多少也可看到一點。譬如五常賽龍舟,船頭龍王的後面,總要供奉一尊木雕太子像。沒有人能說清這尊木像的緣由,但總讓人想起當時抗清志士對明正統的一點懷念。尤其五常賽龍舟不看重速度,只在乎舵手和劃手將龍舟壓得一上一下,躍動搏鬥的經過,有一點隱者不能冒尖的風俗遺留。
與他處賽龍舟的不同風俗還有,如討飨、抱小孩、龍船水洗門檻,似乎也含了隱居者對興旺的相承。討飨,是劃手向親鄰討要酒食,哪怕演變成了如今的禮金,也都是宗族的一種“來會”(湊份子)。抱小孩,是將小孩在龍舟艙的水中洗一洗,雖然如今是象征的抱一抱,但只抱男孩,多少也有將浪中的風險寄于漢子的願望。龍船艙水洗門檻,是圖個興旺,如今的住家離河遠了,起了高樓,這風俗似乎淡了。
其實,不僅僅是五常,從西溪到倉前,水鄉的賽龍舟,習俗大致如此。
▲龍舟比賽 攝影@阿剛、洪培生
2006年文一西路開通時,冷清得是可以當新司機教練路的。我的女婿開車到這,也好說“爸爸你想不想開一段?”
這是一條杭州最長的東西大道,我坐公交從德勝路來,蔣村轉換,到朱廟站下車。朱廟,得名一座朱姓家廟。倉前老土地葉華醒說,倉前並沒有根基很深的朱姓大家,但“朱廟”的地名能幾百年相傳,他也不解。難道,也是明末遁世的皇室後人,在此住過?
▲萬金山 攝影@子夷
朱廟站往南1.7公裏,有萬金山,十多年前我在山腳下買了青楓墅園的房子。萬金山屬倉前,南臨閑林,西連老余杭,東接和睦、五常,後來也都“街道”相稱了。萬金山有林場,常年鹭鸶漫天,白花一樣開滿林子,風景屬實不錯。
萬金山北,有一葛巷小村,以前是葛巷大隊最邊遠的一個小隊,三十來戶人家。“巷”,應該是“港”的訛傳。葛巷小村近山傍水,以前養羊。不過,在2010年的萬金山坡上,聽不到羊叫了,但煮得一手好羊肉的秘方,倒也留傳。
▲2017年左右杭州地圖上的葛巷、朱廟一帶
那一年,倉前鎮將煮羊肉的高手都遷到萬金山下這小村,運來殺白的羊爿,開辦“掏羊鍋”美食節。每年立冬一過,夾在山與村之間的青楓墅園,連飛翔的鹭鸶都是醉在羊湯飄香中的。羊鍋村一年也就三個月的人聲沸鼎,其他日子,鄉人大多鎖門,或去旅遊,或閉門在搓麻將。
▲上圖:2006年第一屆倉前羊鍋節開鍋。 攝@倪明偉 / 下圖:2009年11月時老羊鍋村羊鍋節開幕式。 攝@洪培生
十年中,我也常去青楓墅園。我家樓道保潔員,30歲樣子,細皮嫩肉,未婚,說話結巴,我叫他“郭富城”。這麽的年複一年,“郭富城”見我總好低頭,說幾句話立馬臉紅。有一天,他捏了拖把在我門口,結結巴巴主動告訴我,羊鍋村要拆了,要造六個地鐵口,還要造兩條大馬路。我說拆遷好啊,你就發了,好討老娘(老婆)了。郭的臉頰又飛出紅來。
羊鍋村搬遷了,不少住戶就近租進了青楓墅園,那幾個月,總有扯嗓子的問話:“日嗯(你)領了幾百萬?”“郭富城”大概也拿到了拆遷款,他不來做清潔工了。
總像“郭富城”的突然說話,那幾年,杭州西進的巨變,往往不期而至。夢想小鎮、杭州師範大學開建以後,阿裏巴巴來了,朱廟公交站進來的那一片茂密樹林,要建“浙一”醫院了,8車道的新綠汀路也開始動工。一條少有車行的文一西路,一下子車湧車堵。
▲現在的濕地邊已經高樓林立 攝影@狍特饅
進入21世紀第二個十年,當文一西路紫金港路口的雙層立交竣工以後,沿路的建築,鱗次栉比地鋪開。單說路兩邊的步行道,在綠化帶中,也似遊園般地延伸。步行道跨越窪地的時候,鋪設了防腐木。這是對環境的保護,畢竟,這一帶連地名都能讀出水韻來的。
▲遠眺紫金立交橋 攝影@hexiang
比如蔡家閣公交站,本以爲是一座古閣的遺韻,當老土地葉華醒說清來曆時,沒戴眼鏡的我也大跌了“眼鏡”。這說的是上世紀90年代,蔡家閣公交站的東南向,有小村叫“蔡家角”,是水鄉中難得的一片土地。“角”與“閣”,方言同音,誤寫了也就弄巧成了真。
類似的有“上閣廊”, 看上去十分古雅,原名卻是“上角上”。“上角”,本指水窪上角的一塊幹地。後來,在“上角”的南面又新辟了人家,叫了“上角上”。僅僅這些地名,說出來,都能讓你讀出茫茫水鄉中一片土地的不易。
“蔡家閣”公交站,如今改名“阿裏巴巴西溪園區”。其實,阿裏巴巴那綿延兩個公交站的樓群,以前是茶師庵村的地塊。當年有一條石板路在窪地與水泊間經過,去往五常、蔣村、留下,遇水有小橋,不須舟船,行旅不斷。
▲2007年時的阿裏地段還是阡陌縱橫的田坂,2008年,阿裏巴巴和余杭區政府正式簽約決定啓動淘寶城項目建設。2013年時,地圖上的阿裏地段已初具雛形,8月阿裏巴巴西溪園區一期項目正式完工並對外亮相。現在的阿裏地段業態已非常成熟。
茶師庵,應該是茶施庵的誤讀。清嘉慶年《余杭縣志》記載,這庵也叫茶亭庵。庵中僧尼,吃齋念佛,卻不嫌男人進出,常年爲行人提供熱茶,有口皆碑。茶師庵門外有一匾額,是吳方伯題的“喫茶去”,是要你吃了茶再走去的意思。吳方伯是個高僧,徑山、吳山都有他的題字。
阿裏巴巴園區的西北,創明路與向往街的口子,有幾個標志性大樓,可以說是未來科技城崛起的核心區。這附近,如今是倉前最繁華之處,夜景不比新加坡金沙差到哪裏。尤其歐美金融城的三樓吃食街,檔次不低,消費不高,是一個讓人去過還想去的享口福之處。
▲歐美金融城夜景 攝影@肖奕三
僅僅十五年前,這一帶也是一個村子,以廟命名,叫“張廟前”。1987年《余杭縣地名志》記載,張廟前人口143人,這在老倉前鎮中,也算大村。不過,你要是曉得張廟祭祀的是哪一位“大神”,又會漲了地理知識。
張廟祭祀的是北宋景祐年(1134-1138)的兩浙漕運使張夏,治水名氣極大。在他以前,錢塘江修堤靠的是捆柴投江,再壘土石。這種堤岸,大潮沖擊,壽命很短。張夏首創枯水時壘砌方石,石灰糯米粉灌縫,鐵釘互鉚,層層收縮成斜面塘堤,防大潮經久耐用。朝廷聞訊嘉獎,民間在海潮路蓋了昭贶廟祭祀。倉前也祭祀張夏,說明在早的倉前,大水一片。
張夏之後的八百年,倉前的大水沒了,水流依然縱橫。杭州師範大學所在,老村名打魚埭、余家圩,就能讓您聽出一片水聲。如今的打魚埭上,是一座書本重疊式造型的杭師大圖書館。杭師大離章太炎故居很近,大概受國學之風熏陶,校園中不時會走出穿古裝的女生。她們搖曳生姿,似時空穿越,反差了國際範兒的建築,有點行爲藝術的意思。
夢想小鎮往南,以前叫寡柵廟村,村子不大,打漁爲生。不知“寡柵”起于何意,待考。“寡柵廟”是一座土地廟,據說,土地菩薩能量極大,惠及一大片水鄉。如今,這一帶鄉民住上了高樓,對土地菩薩的恩澤倒也記得,十幾年前,將寡柵廟遷到了萬金山的北麓。每到祭祀的日子,出份子的鄉民擠擠挨挨能坐滿三桌。
良睦路上的國際會議中心,曾被倉前人譽爲“蒙古包”的地標式建築。如今,這“會議中心”的地位也不再了,替代它的,是夢創街上那座占地96.9畝的“未來科技城學術交流中心”,羅馬式立柱,氣魄大得讓人怦然心動。2019年6月,“全國大衆創業萬衆創新活動周”開幕式,在這舉行,總理也來過。要曉得,廿幾年前,這也是一片水澤。
▲白色圓形建築即爲“蒙古包”,杭州未來科技城國際會議中心。 下圖即爲夢創街的“未來科技城學術交流中心” 。攝影@朱頁川、子夷
2020年4月,地鐵5號線、16號線開通了,綠汀路站的出口,就在原羊鍋村的東側。原本小山丘一樣的村子,挖平成了開闊的水鄉北路、文良路和萬金路。3號地鐵線也在水鄉北路的地下,緊鑼密鼓地掘進。地鐵綠汀路站口,那一座香港地鐵金鍾站式的大型購物娛樂城,正在轟轟隆隆地拔地而起。
要是站在綠汀路的余杭塘路口子,往北看去,鐵路杭州西站的塔吊林立,似乎近在眼前。這距離其實1公裏多,視覺就是那麽的奇怪。難道是西站地居高處?難道是西站值得期待?是的,僅僅看規劃圖,西站的建築是能和新加坡雙子塔媲美的。
▲遠眺現在已有雛形的西站和遠處的未來科技城 攝影@子夷
從西站到蕭山國際機場的軌道快線,也在日夜施工。單說余杭段的地下一段,從流出的效果圖看,杭州西站的地下站台有夢幻星空般的穹頂,阿裏巴巴站的地下穹頂,是科技感滿滿的二維碼。將來的余杭,是杭州最值得一走的地方,期間的倉前,更值得期待。
以前的倉前,水鄉一片,滋潤蘊涵,有兩條橫街。一條是位于余杭塘河北岸的倉前塘路,一條是東西向拐北的倉興街。在老倉前人的心中,倉前塘路是他們的驕傲。倉前,就得名這塘路上的一座糧倉。
▲倉前附近余杭塘河舊照與現照對比,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攝影@章勝賢、子夷
據嘉慶《余杭志》卷十四記載,余杭有“縣倉”五座,“便民倉”三座。其中,“臨安便民倉在縣東十裏,今名其地曰倉前”。倉前便民倉以“臨安”命名,應該有南宋的淵源。不過,南宋三“志”,哪怕最後一本《鹹淳臨安志》,都沒有倉前糧倉的記載。
線索也有,該《志》中說到縣城安樂山上有一座唐時的“舊倉城”。這就透出一個信息,此時,應該有“新倉”的開建。當時,襄樊一帶宋、蒙戰事吃緊,急需“備戰備荒”,或許,倉前這時才有了國家級的“糧倉”。
後來倉前的一座糧倉,更是遠近聞名,這就是六十年前,倉前塘路上的“四無”糧倉(無蟲、無黴、無鼠、無雀)。如今,這是一座農事陳列館。十年前,我和館中的謝姓管理員說起南宋“臨安倉”,他說,據考證,就是老倉前繭站。
▲現在的倉前糧倉 攝影@子夷
老倉前繭站位于“四無”糧倉的西側,一樣臨了倉前塘河的青石船埠,石牆門石縫間有歲月啃蝕的滄桑感。石門外寬敞的廊檐,穹頂一樣連接了同樣寬大的船埠。倉前原名“靈源村”,最初的更名,應該是漕運者在糧倉前歇船時的口口相襲。
糧倉改爲收繭站,也看出倉前不僅是魚米之鄉,坡地間也有成片桑樹。養蠶並不比耕耘輕松,一張蠶種(籽)出七、八匾的蠶,旺時,白白粗粗,一天兩擔桑葉吃得“沙沙”有聲。一旦斷吃,半夜都得起來打了燈籠上樹摘的。要不,白花花的繭子就結不成了。
▲舊時老倉前繭站 攝影@章勝賢
倉前塘路,老名就是余杭塘路,這一路往東,是可以走到賣魚橋的。糧倉的謝姓管理員說起這一段河埠的千年街市,一臉興奮。他說,幼時就喜歡往這街上跑,從龍泉寺邊的染坊店往東到繭站,近一裏地,茶館飯店老酒坊、藥鋪米市棺材行,船埠上下的四方來客,整日喧囂。
當然,說起糧倉,老謝更是如數家珍。他說,“四無”糧倉一共有四座,前兩座是清時嘉慶年的老房。老謝指了高高架空在地面的地板說,這兩百年前的地板,隔了水鄉地面的潮濕,很適宜糧食存放。還有高高的屋脊、瓦椽、立柱,通風極好。上世紀50年代在這老房搞“四無”糧倉,板壁全改成了密封的樹脂“玻璃”,便于藥物對蟲、鼠、黴的熏殺。那年頭,這是全省第一個“四無”糧倉,嘉慶年的房子,也這麽完好地保存了下來。
▲章太炎故居 攝影@子夷
1949年前,這嘉慶年的兩座老房並不是糧倉,是章氏義莊的私塾,由章太炎的堂弟章鵬壽主掌。倉前遠近的章氏弟子,無論貧富,都可以免費在此住讀。民國的最後幾年,章鵬壽的兒子任了倉前鎮長,對教育也重視,私塾的費用除義莊的田糧供給外,鎮裏也有一定補貼。
如今,倉前的教育在拼命補短,一座在地鐵綠汀路站西側,方圓1裏多地的學校群,是全杭州最漂亮的教育建築,未來科技城第五幼兒園、第四小學、第三中學彼此相連。如今,又一個教育建築群在萬金山北麓開始前期地質勘探。這建築群傍水靠山,綠樹圍繞,它們是未來科技城第六幼兒園、第八小學。
▲未來科技城第五幼兒園、第四小學
已規劃成了公園的萬金山,成片的鹭鸶依然。萬金山東面的和睦村,窪地上也蓋起了高樓,一條連接倉前與閑林的閑富北路,隔開了東面的濕地。遙望濕地,水如鏡泊,依然無邊無際。
說到余杭的青山綠水,萬金山只是“小巫”。余杭的西北側是天目山脈,名山衆多,要是說開去,是能寫成一本大書的。哪怕單單一座徑山,都能上萬字的獨立成篇。在下只說娘娘山。
說娘娘山能說到四千兩百多年前的大禹,代代相傳的故事,顯示了一段辟地引水的華夏初始。據說,大禹因常年治水,終日勞累,疲憊不堪。這一日,他來到這座山下,棄舟枕石而睡,後來這山也叫了“舟枕山”。
從良渚古城水利系統的“草裹泥包”遺迹發掘來看,先人在此的治水,真不是一個無邊的神話。這一帶雨季極易形成山洪,據說,大禹曾被洪水圍困在舟枕山的洞澗多日,糧草斷絕,坐以待斃。這日,來了一位村姑,聞大禹困境,義不容辭地把家藏的糧食給予了大禹。當大禹治水完畢,回到此山再尋找村姑時,她已經斷糧數日而死。大禹黯然,爲之建廟,稱“娘娘殿”。從此,山也被叫成了“娘娘山”。
▲娘娘山甘嶺水庫一帶
娘娘殿遺址如今尚在,當然,這只是清乾隆年間重建的廟殿的遺址。大禹被洪水所困的洞澗,後人也稱“仙人洞”。仙人洞又稱小龍潭,深不可測,據說潭水與錢塘江相通,隨了潮水漲落,能見出潭水高低。當然,後人說仙人洞的故事,不僅大禹這一脈,其中還有道教的傳說。
有關娘娘殿的出處,也有分歧。又說這是趙構被金兵鐵騎猛追南奔的時候,在舟枕山上得到了一位村姑的救護,藏身脫逃。後來趙構大安,上山遍尋村姑不著,只得建娘娘殿祭祀。當然,這說法泛大了一點,臯亭山也有類似。如果這是時人所傳,總是企盼大宋不滅,趙構能繼大統的意思。如果是後人附會,也是希望在大難之時,能意外的得到“娘娘”救助。
娘娘山連了長樂林場,山陡溪繞。抗戰時,國民政府浙江行署就駐在這一帶,國共兩黨合作、鬥爭的故事,也有不少。如今的娘娘山下,已是水庫一片,深秋紅葉,碧湖攬勝,登山探幽,也是一個極好的去處。
▲長樂林場的秋色
其實,無論是老余杭鎮,還是新余杭區,在杭州人的心裏,曆來是一脈相承的。不過,能真正讓余杭和杭州連“城”一片,也就是當今。余杭在巨變,濕地在崛起。
有一天,我和夫人突然想去繞南湖走一圈。我們在16號地鐵南湖站下車,出站時,好心的清潔工告訴我,去南湖的路已被建築工地封住了。從站台望過去,確實是一片工地,大小塔車繁忙。無奈,我們又坐上返回的地鐵,出中泰站。中泰我去過,也近南湖,有一條錢塘江堤一樣的高高的開闊堤岸。
那堤岸本是爲保護中泰工業區築下的,我們去那天是5月,少雨,大堤下離湖面還有一段距離。下了堤,探索著走了沼澤地,但沒有找到繞湖的路。我曉得,要是汛期,腳下這一片雜草叢生的窪地,全是汪汪大水。
▲苕溪,余杭的母親湖。舊時余杭縣治以溪爲界,溪北爲城,南爲市,通濟橋是連接余杭苕溪兩岸的唯一通道。
汛期的南湖,那水面遠遠要大于杭州西湖。南湖不是湖,是一個與四川都江堰相似的大水利工程。東漢熹平二年(公元173年),余杭縣令陳渾看見每年雨汛時期,天目山水滔滔而來,苕溪大漲,堤岸沖毀,余杭一片澤國。他決定在苕溪的西南,挖一個蓄水工程,澇蓄旱灌,這就是如今的南湖。
▲清《余杭縣志》中的苕溪圖與南湖圖
我們再走回堤岸,沿了大堤往西走。盡頭一座小山,北山坡與窪地間有一條小路,由此再西走,我隱隱感到這就是陳渾那時的依山而建的堤岸。因爲凹陷,小路時斷時續,低窪的地段,泥濘難走。再往前,就有一點在澤地中披荊斬棘的意思了。
但風光極美,右手是蔚藍的天空下一傾碧波,浩浩渺渺;左側是原生態的滿地箭竹的小坡,有滿樹紅黑相間的桑葚,還有結滿枝頭的青澀的小柿子,鳥在其間,野趣疊生。突然出現的水溝和突然蹦出的垂釣者的狗,讓行途多了一份有驚無險的樂趣。
▲南湖 攝影@子夷
走了小半個上午,誤進了一個圍欄,進去以後才發現這裏曾經被開發過,有一片意趣橫生、如同海邊的河灘沙地,一座廢棄的公廁和一個不小的停車場。再走,居然還是一個大公園,阒無一人。高低錯落的園林,高高直直的水杉,沿湖的遊步道,林蔭深處半成品的九曲橋梁。最終,我們還是在無路可走中停了步。
按高德地圖的指示,返回,找到最近的杭瑞高速,才發現我們是在一處在建的工地之內。管門的師傅在指責我們以後,還是爲我們打開了工地的鐵門。沒有出租車,豔陽下我們沿了公路走,又一次來到了16號地鐵南湖站。
▲南湖航拍 攝影@子夷
我倒真沒有爲這次不成功的環繞南湖的行走感到沮喪,因爲我看到了尚未被開發的南湖,如同一塊處女地,野趣橫生,風光無限,有不可估量的開發前景。我想,余杭的南湖,終有一天將成爲杭州的“新西湖”。這一片西進的紐帶一旦開發,不僅僅只是景觀,還有未來科技城和青山湖科技城的聯手。如此,杭州城西的科創大走廊,才將會迎來更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