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北京9月3日電 9月2日,《新華每日電訊》發表題爲《追尋南僑機工的日子》的報道。
9月3日是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紀念日。每到這個日子,林少川的腦海都會浮現1945年抗戰勝利場景:南僑機工們歡呼、流淚,拿出臉盆、飯碗,敲打慶祝到天亮。
華僑大學教授、南僑機工回國抗日紀念館名譽館長林少川,忘不了37年前,走到他面前的那位67歲傳奇老人:抗戰時期他奔波在滇緬公路上運送兵員、物資,兩次受到愛國華僑領袖陳嘉庚先生接見,被盟軍總部派往泰國偵察日寇軍事基地……
老人名叫蔡漢良,他的身後是一個特殊群體:南僑機工,全稱是“南洋華僑機工回國服務團”。在祖國最危急關頭,衆多海外赤子響應陳嘉庚先生號召,自願放棄僑居地安穩舒適生活,回國參戰。
抗日戰爭期間歸國參戰的華僑約5萬人。其中,南僑機工3000多人,他們由來自9個國家和地區的華僑青年組成,出生入死,奮戰在“抗戰輸血管”——滇緬公路上。1939年至1942年間,他們共運送軍需物資50萬噸、汽車1.5萬余輛以及不計其數的各類民用物資。
赤子功勳,永載史冊。據不完全統計,南僑機工中,1000多人在抗戰中犧牲,平均每公裏滇緬公路犧牲一人。1000多人戰後回到南洋,還有1000多人因爲各種原因留在國內。
“三千英雄衛家國,如今全球剩一人。”生活在重慶的蔣印生,今年95歲,是唯一健在的南僑機工。
以史爲鑒。“記住南僑機工,記住所有爲戰勝法西斯主義作出犧牲與努力的人們,昭示來者,居安思危。”林少川說。
當活生生的南僑機工親曆者來到眼前
1985年8月15日,抗日戰爭勝利40周年紀念日那天,蔡漢良走到林少川面前,從隨身攜帶的包裏拿出珍藏多年的照片、獎狀、證明書、紀念章。一段傳奇故事就此展開。
原籍福建南安的蔡漢良,10歲時隨伯父到泰國讀書,小學畢業後在叔父的公司裏開火車、修火車。1939年,聽聞新開辟的滇緬公路急需大批熟練機工,他響應陳嘉庚先生號召,報名回國。
當時叔父的老朋友有意把女兒許配給蔡漢良,許諾撥出店鋪讓他獨立開店,還願意提供16輛汽車幫助他經營客運公司。但蔡漢良義無反顧加入第九批回國機工隊伍。
抗日期間,我國沿海口岸及對外交通要道先後淪陷,1938年新開辟的滇緬公路,成爲戰時我國唯一的國際通道。
這條公路全長1146公裏,由雲南昆明直達緬甸臘戍,沿途要翻越高山、穿過大河,行程七八天,當時國內司機與修理工十分匮乏,蔡漢良他們的到來,發揮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根據蔡漢良講述,南僑機工從海外回來,投入緊張的軍事運輸,人人要闖過四個“生死關”:
險路關——滇緬公路沿途懸崖、峭壁、陡坡、急彎、深谷、湍流,稍有不慎,便車毀人亡。
雨季關——滇緬公路突擊建成,路基未穩,一到雨季,泥濘塌方,險象環生。
瘴瘧關——滇緬公路途經世界有名的“煙瘴之地”,毒蚊猖獗,惡瘧流行。
空襲關——日寇爲封鎖滇緬公路,時常派飛機空襲、轟炸,愈演愈烈。
“南僑機工是拿著生命在救國,甚至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林少川感歎。
1940年,陳嘉庚先生率團回國慰勞抗戰軍民,特地到滇緬公路上慰問南僑機工。蔡漢良作爲代表,兩次見到陳嘉庚先生,用閩南語當面彙報機工情況。
日寇偷襲珍珠港後,中國組織遠征軍入緬。蔡漢良擔任分隊長,直接運送兵員、軍火和其他補給品。
日寇飛機轟炸保山,蔡漢良躲過一劫,好友卻被炸死。將南僑機工車隊疏散到大理後,蔡漢良奉命回來掩埋死難者。沿途所見,屍橫遍地、慘絕人寰。
1942年滇緬公路被切斷後,南僑機工被國民黨當局草率裁掉。後來,蔡漢良被盟軍總部選調進行特種訓練。1944年被派往泰國,偵察日寇在泰國的軍事基地。他打入日本人的菜館探聽消息,把寫有情報的日文報紙僞裝成皮鞋包裝紙……曆經種種風險,順利完成任務。後來,盟軍總部派出飛機,把這一軍事基地炸成一片火海。
“抗戰史上還有如此轟轟烈烈的愛國壯舉!”第一次和親曆者蔡漢良零距離接觸,活生生的南僑機工曆史撲面而來,林少川被震撼到了。
小時候,林少川生活在福建泉州雙陽華僑農場。7歲時,他從姑姑口中聽到了影響他一生的名字——陳嘉庚。恢複高考後,他于1978年進入陳嘉庚先生創辦的廈門大學曆史系就讀,畢業後成了華僑大學教師,專門從事華僑曆史課教學與研究工作。
爲了編寫“華僑史教學大綱”,林少川把陳嘉庚先生所寫的《南僑回憶錄》放在案上,早晚翻閱。他注意到書裏有10多處提到“南僑機工”。但直到蔡漢良來到面前,這段曆史才真正進入林少川視野。
“試問全國10多億人能有幾人知道南僑機工?我這樣的專職華僑曆史教師,如果本身都對南僑機工曆史不了解,怎能教學生?”林少川很快寫成《一個華僑機工的經曆——記滇緬公路的南僑機工蔡漢良》一文,並編入華僑大學《華僑史講義》,作爲華僑史公共課教材。
“應該將南僑機工曆史作爲課題來研究,記錄曆史,正本清源。”林少川請蔡漢良介紹福建各地幸存的南僑機工來口述曆史。那段時間,華僑大學成了“南僑機工的家”,先後有20多人次來到林少川面前,有的由蔡漢良親自帶來,有的由蔡漢良捎口信介紹來。林少川時常爲老人們提供食宿,他的愛人也幫忙煮飯招待老人。
林少川爲每人平均錄下4小時錄音,如今這些錄音帶都還在。“老人們帶著濃重閩南語口音的講述,是珍貴的曆史見證。”
1990年,蔡漢良老人在家鄉福建南安去世,享年71歲。林少川趕去和他見了最後一面。他告訴這位改變自己人生的老人,“南僑機工的曆史,將會被更多人知道”。
兩年60多個縣市的尋蹤覓迹
1987年,林少川踏上滇緬公路,包裏帶著一封陳嘉庚侄子陳共存親筆簽名的介紹信。
那一年,時任新加坡中華總商會會長的陳共存,回國慰問健在的南僑機工。在廈門賓館,他見到了特地從泉州坐了幾小時車子趕過來的林少川。
陳共存讀過《一個華僑機工的經曆——記滇緬公路的南僑機工蔡漢良》,他相信林少川是那個可以到全國各地考察南僑機工史迹的人。
“是的,尋訪南僑機工曆史,走遍天涯海角我也願意。”面對陳共存的請托,林少川當場應允。
在華僑大學支持下,青年林少川說走就走,隨身帶著介紹信、錄音機、記錄本,還分別帶上黑白相機與彩色相機。
深入雲南、四川、貴州、湖南、湖北、廣東、廣西、海南8省份60多個縣市,林少川在各地僑聯幫助下,搶救式記錄了100多位南僑機工及部分遺屬的動人故事。
海外生涯、響應號召、滇緬公路抗戰、戰後生活……南僑機工們對林少川和盤托出了最寶貴的人生經曆。
當時這些海外赤子,有的放棄待遇優厚的職業回國;有的年僅十七八歲,卻虛報20歲只爲“夠條件”回來;有的惜別未婚妻約好勝利歸來再相見;有的改名瞞著家人秘密加入機工隊伍……他們中,既有司機、修理工,又有工程師、大學生。
“幾乎每個人回國參戰,都是一段可歌可泣的史實!”林少川熟知這段曆史,但聊起來還會忍不住落淚。
陳嘉庚在《南僑回憶錄》一書中寫道:“有一修機工在洋十余年,每月收入坡幣二百余元,自甘犧牲,並招同伴十余人,帶其全副機器前往。”
林少川在滇緬公路實地尋訪發現,書裏記載的這位修機工,就是在新加坡一家英國汽車公司任工程師的王文松。
“當時招募廣告規定機工月薪僅國幣30元,王文松卻舍去海外折合國幣約700元的月薪,告別老母親、妻子和三個孩子,帶領一批夥伴,自備全副機修器具回國效力。南僑機工的愛國情操與奉獻精神何等高尚!”林少川說。
在貴州,林少川采訪了將全家老小送回故鄉福建而鐵心參戰的新加坡華僑機工許志光,他仍珍藏著1939年3月陳嘉庚親筆簽署的一封信。信中寫道:“華僑青年許志光君,熱心國家,此次毅然犧牲原有職業,回國服務司機工作,幫助國家,殊足欽佩。現伊母及其妻子,擬不日遄返原籍安居……希予以特別優待。”從這封曆經半個世紀滄桑的珍貴信件中,赤子之心,躍然紙上!
輾轉多省,每段故事都讓林少川刻骨銘心:福建永春機工劉瑞齊忍痛離開新婚妻子,回來共赴國難;馬來亞華僑李月美女扮男裝回國抗日,被譽爲“當代花木蘭”;海南機工王雲峰與妻子李雪蓮死裏逃生、破鏡重圓……
“是海風送來的消息,祖國正在危急。我怎能窒悶在咽郁的島上,空閑著兩膀的力氣!掙開絆羁的苦鏈,去呼吸在祖國的草原,鬥爭要求每一個黃帝子孫捏起拳頭……”1939年的抗戰詩歌《我們來自海外》,把南僑機工的愛國情懷表達得淋漓盡致。
這段尋蹤之旅走了兩年。彼時交通不便,林少川輾轉火車、汽車,一路采訪記錄、拍照留資。他清晰記得,第一年春節回到家時,剛牙牙學語的女兒抱著他的脖子喊了100多聲“爸爸”。
林少川搜集保存了大量一手資料,包括口述錄音、曆史證件、現狀實錄及檔案史料等,其中諸如南僑機工回國參戰的日記手稿、南僑機工紀念章、僑務委員會獎狀、軍事委員會證明書、南僑慰勞團錦旗,還有華僑先鋒大隊別具一格的老式“結婚證書”及殉難機工的碑銘墓刻等,都是華僑參加抗戰最真實的曆史見證。
“再多的付出都值得。”林少川說。
1994年8月,林少川所著約30萬字的《陳嘉庚與南僑機工》一書出版,後被改編爲五集《南僑機工》電視紀錄片,向抗戰勝利50周年獻禮。2015年,林少川又出版《烽火赤子心:滇緬公路上的南僑機工》。
2020年,林少川與南僑機工回國抗戰曆史研究會、南僑機工回國抗日紀念館合作,主編“南僑機工文史資料叢書”。這套《赤子功勳 民族忠魂》包括《南僑機工紀實錄》與《南僑機工圖文錄》兩卷。叢書收集數萬份曆史圖片、撰稿100多萬字、彙編1300多頁。烽火燃燒的南僑機工歲月,隨著新書出版,又一次從曆史深處走進公衆視野。
我們該如何紀念那段南僑情
8月,林少川受邀出席于山東青島舉行的第二十二屆世紀大采風年度盛典,講述《南僑機工:赤子功勳 民族忠魂》。9月,林少川將到浙江杭州參加籌拍《陳嘉庚與南僑機工》影視研討會。
從南僑機工曆史記錄者,到這段曆史生命的延續者,林少川“退而不休”,忙得不亦樂乎。他感到欣慰:這些年在海內外共同努力下,南僑機工研究由“冷門”變成“熱門”,那群衛國者被清晰地還原出偉岸的模樣。“現在提起南僑機工,全國乃至世界不少人都知道這段曆史。”
如今,走進滇緬公路起點昆明,可以看到一座雄偉莊嚴的“南洋華僑機工抗日紀念碑”,正面刻著“赤子功勳”四個大字。
在雲南畹町,也有一座紀念碑,那是南僑機工林福來的義子林曉昌所立。
林曉昌是當年林少川探訪滇緬公路時的口述者之一。義父林福來在生命最後的日子裏,每每想到犧牲在滇緬公路的南僑機工戰友都感到遺憾悲痛。他告訴林曉昌,將來若有能力,要爲這些先輩們建一個“家”,建一個忠魂所依的歸宿,讓世人永遠記住他們。
林曉昌後來成爲一位成功的企業家,履行了對義父的承諾。紀念碑于2005年紀念抗戰勝利60周年之際落成。在紀念碑旁,2015年政府出資,又修建了一座“南洋華僑機工回國抗日紀念館”。每逢“七七”“九三”紀念日,南僑機工後人和世人都會來此緬懷先輩偉績。
在馬來西亞槟榔嶼、吉隆坡,分別爲回國抗戰殉難的南僑機工設立了紀念碑。2013年,新加坡中華總商會、新加坡宗鄉會館聯合總會、陳嘉庚基金等,共同在晚晴園建立“新加坡南僑機工紀念雕塑”。
這段曆史記憶不僅屬于華人華僑,也爲全人類曆史留下璀璨的精神旗幟。2018年,“南僑機工檔案”成功入選《世界記憶工程亞太地區名錄》,這些檔案經彙總整理,共850卷,涵蓋1937年至1948年,包含電文、公函、表冊、照片等,真實記錄了抗戰期間3000多名南洋華僑志願回國抗日的全過程。
2019年,在南僑機工回國參戰80周年之際,林少川與媒體記者再次重走滇緬公路,續寫南僑機工新篇,拍攝了三集紀錄片《南僑機工:一個不該忘卻的名字》。時隔30多年重返滇緬公路,林少川再次見到南僑機工羅開瑚,老人已103歲,特別題詞“永遠的南僑機工”,留下珍貴墨寶。
時光飛逝,如今南僑機工僅剩重慶一人,他是祖籍廣東、出身于印度華僑家庭的蔣印生。在抗戰公路二十四道拐,身著挂滿獎章的西裝,老人緩緩擡起右手,將莊嚴的軍禮獻給犧牲的戰友們。
生命凋零,但曆史並未遠去。越來越多的人走近南僑機工,嘗試用新方式講述這段曆史。
2020年,紀錄片《赤子足迹》從家庭相冊切入,講述南僑機工回國抗戰故事。2021年,舞劇《南僑機工》亮相第八屆福建藝術節。今年,“七七”事變85周年前夕,以王雲峰夫妻爲原型的瓊劇《南僑情》在海南首演。
此外,雲南省德宏職業學院師生用剪紙動畫再現南僑機工的英雄故事;滇緬公路曆史博物館館長陳達娅與南僑機工後人們一起創作情景組歌《南僑頌》……
華僑博物院名譽院長陳毅明曾參與紀錄片受訪,並爲“南僑機工文史資料叢書”《赤子功勳 民族忠魂》寫序。她接受采訪時說:“每當提起南僑機工的回憶,總是讓我熱淚盈眶,在那個山河破碎的年代,海外華僑表現出決不當亡國奴、共赴國難的情懷何其壯烈,那是中國人挺起了脊梁,揚起了陽剛之氣的社會風貌。”
林少川珍藏著一張照片,那是他首次在華僑大學采訪蔡漢良的場景。如今蔡漢良老人早已作古,但他的南僑機工曆史流傳下來了。曆史在傳遞。從采訪南僑機工到被采訪,從記錄曆史到參與把南僑機工故事制作成動畫、影視劇,林少川忙碌了半輩子,無怨無悔。“世事滄桑、歲月流轉,南僑機工的赤子忠心激勵著新時代的我們繼續奮勇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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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歲月中,三位南僑機工的故事
“南僑機工”全稱“南洋華僑機工回國服務團”,是抗日戰爭時期從南洋各地回國參與抗戰的三千多名華僑汽車司機及修理技術人員的通稱。
抗戰爆發後,1938年開辟的滇緬公路成爲我國西南大後方唯一的國際通道,但大型貨運汽車駕駛、維修人員十分匮乏。“南僑總會”主席陳嘉庚先生得知後,于1939年2月發布《南僑總會6號通告》,並在報上刊登廣告,號召機工回國服務。
當時機工招募條件如下:一、能駕駛大型貨運汽車的司機及修理工。二、年齡在20歲以上、40歲以下,持有當地(僑居地)汽車駕駛執照者。三、略識中文,略會講普通話,無不良嗜好(尤其不嗜酒)。四、凡應募者,須持該地籌赈會或商會介紹信,知其平素確具愛國志願。
陳嘉庚振臂一呼,得到南洋華僑熱烈響應。烽火歲月中,三位南僑機工的故事十分典型。
從橡膠廠學徒到軍火運輸司機——林福來
林福來,1918年出生在馬來亞一個華僑小商人家庭,原籍福建廈門。因父母早逝,林福來18歲便進入陳嘉庚創辦的橡膠工廠當學徒,見習汽車駕駛和汽車修理。21歲那年,他懷著一腔熱血與幾個朋友一起,報名成爲南僑機工。
抵達昆明後,經過兩個多月軍事操練課和駕駛操縱課,林福來被分配到西南運輸處第十四大隊當司機,主要任務是將軍火和汽油等抗戰物資運往昆明。出車執行任務飽一頓、餓一頓,經常還有生命危險。
有一次,林福來搶運軍火途中爲避免與對面車相撞,連人帶車翻下山,被傾翻的彈藥箱壓住,幸得隊友救護才免于一死,但身上多處負傷,小腿被剜去一大塊肉。他親眼見到許多隊友因車禍、瘧疾或轟炸而犧牲,僅他親手掩埋屍體的就有100多個。
林福來在運輸途中曾搭救了原籍福建的許姓華僑一家,患難見真情,與許家大女兒結爲夫妻。抗戰勝利後,林福來一度隨許家到緬甸生活,後回國定居于雲南畹町。
“當代花木蘭”——李月美
李月美,1918年出生于馬來亞槟城華僑家庭,原籍廣東台山。抗日戰爭初期,李月美響應陳嘉庚號召,前往籌赈會報名,但被告知不收女機工。于是李月美瞞著家人,女扮男裝回國抗日。
李月美一行經過海上幾天幾夜顛簸,上岸後又乘火車到達昆明,軍訓後被分配到總部設在貴州的“紅十字會”當司機。1940年,李月美因公在滇緬公路一急轉彎處不慎翻車,身負重傷,幸虧路過的海南籍南僑機工楊維铨奮力搶救。
李月美和楊維铨在相處中相愛,成就了滇緬公路上傳奇姻緣。當時媒體報道稱贊李月美是“當代花木蘭”。廖仲恺夫人、著名社會活動家何香凝女士特地題詞“巾帼英雄”贈予李月美。
戰後複員與家人團聚的李月美定居緬甸,哺育了10個孩子。1954年,周恩來總理訪問緬甸時親切接見李月美,對她的愛國情操給予高度評價。之後,李月美帶著孩子回中國定居。1968年,李月美逝世。
唯一健在的南僑機工——蔣印生
蔣印生,1927年出生于印度一個富裕華僑家庭,所以起名“印生”。他原本可以繼承家族衣缽成爲受人尊敬的醫生,但他從小聽父親教導,“你是中國人,祖國若是不強盛,海外華僑再有錢,也會被人看不起。”
抗日戰爭爆發後,未滿13歲的蔣印生瞞著家人,虛報年齡報名成爲南僑機工。
經過一個多月嚴苛訓練,蔣印生正式走上滇緬公路。日本軍機每天在頭頂狂轟濫炸。有一次,日機俯沖下來,近距離打出一連串子彈,蔣印生親眼看到戰友們一個接一個倒下。蔣印生年齡最小,受到大家保護。一次躲在彈坑裏,日本飛機沖下來轟炸,年長的機工把他護在身下自己卻犧牲了。
抗戰勝利那天,蔣印生興奮地把手裏的飯碗扔掉,跑上街載歌載舞。他選擇暫時留下來看看祖國,沒想到一留就是數十載。
蔣印生後來在解放軍部隊承擔運輸任務,多次立功。轉業到四川(後爲重慶)一家運輸公司後,他開了20多年客車,被評爲特級駕駛員。1979年,蔣印生實現多年夙願——加入中國共産黨,也是在這一年,他輾轉回印度探親,跪倒在80多歲的老母親面前。但他謝絕了母親留在印度的建議,回到中國。他說自己舍不得那片戰友們獻出熱血和生命的土地。
2015年9月3日,蔣印生作爲南僑機工代表受邀晉京參加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慶典,榮獲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頒發的“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紀念章。2019年10月1日,蔣印生榮獲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頒發的“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紀念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