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的北大校友聯歡會依舊很熱鬧,一旁一個安安靜靜坐著的年輕人顯然有些格格不入。他的名字叫魏延政,坐在一旁不是因爲他不想加入,而是因爲他在不久前截肢了,根本無法自由活動。肯定有人想問,魏延政是誰?他身上發生了什麽故事?截肢又是怎麽一回事?你可能沒聽過魏延政,但你一定知道華爲。他曾經在華爲擔任過高管,年薪高達百萬。衆所周知,任正非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引進人才,而且都是來自海內外的頂尖人才。魏延政能坐上這個位置,那實力當然也不差。
進入華爲的時候,他還是一位熱血少年,帶著滿腔熱情奔赴崗位。只不過最初的工作是在營銷部,對于他來說這是一片空白領域。但是魏延政卻很有幹勁,什麽都願意學,短短半年的時間,他就斬獲了兩次銷售冠軍,也由此成爲了華爲內部的銷售專家。後來他進入到了華爲的核心部門,開始在這裏大放光彩。
雖然這個年輕人非常優秀,但是幸運之神似乎並沒有眷顧他,他熬過了童年的艱苦,好不容易才改變人生成爲了年薪百萬的華爲高管,命運卻在他最輝煌的時候跟他開了個玩笑。
魏延政出生于1975年,那個時候家裏很窮,能有個上學的機會都很不容易。所以讀書之後,魏延政特別刻苦,因爲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父母拼了命才爲他爭取到的,只有努力學習,才能帶他們一起擺脫貧困。
魏延政的目標非常明確,那就是考上一個好大學,用知識改變命運。在學習上,他一直都很勤奮。他的學習條件未必比其他人好,但他的成績卻不比任何人差,高中的時候在全國數理化競賽中拿到了不少獎。優秀的魏延政在高考那年考入了中國頂尖學府:北京大學。他選擇了自己比較感興趣的計算機專業。
讀了大學之後,魏延政在學習上也絲毫不放松,所有的空閑時間他都沒有浪費,基本上都在鑽研各種知識。後來被北京大學中國研究院招收經濟學雙學士,魏延政當時就決定報名,同時修起了計算機和經濟學雙學位。他不僅修了兩個學位,而且還抽空賺錢養活自己。魏延政覺得父母供自己讀到大學已經很不容易了,不想讓他們再承受那麽大的壓力,所以經常找時間做兼職。
那個時候一張電影票要15塊錢,但是如果買得多的話,一張就可以便宜兩塊錢。魏延政就開始大量批發電影票,然後在學校裏轉手賣出去。那個年代沒有線上購票的方法,大家都是線下購買,所以魏延政的票賣得很快,一段時間下來他基本上不用從父母那裏拿生活費了。
一邊賺錢一邊修雙學位,壓力可想而知。但是魏延政卻把時間和精力分配得非常恰當,學習上一點都沒耽誤,而且門門優秀。優秀的人總會發光,總是會被人注意到的。1998年5月,北大要舉辦校慶,請來了很多知名人士,其中就包括新加坡國立大學的校長和副校長。魏延政被安排爲翻譯,全程表現非常出色,他成功吸引了這兩位校長的注意。後來新加坡國立大學校長向魏延政抛出了橄榄枝,邀請他到新加坡讀研深造。雖然就讀于中國最好的大學,但魏延政深知自己所掌握的知識仍是有限的,所以他選擇了到新加坡繼續深造。
在新加坡國立大學讀研的時候,因爲自身專業過硬,所以他擔任了助教。這對于他來說既是一個挑戰,也是一個機會。因爲助教這個身份意味著他要學習更多的東西,不過在此期間他也有了意外的收獲。在新加坡國立大學,魏延政意識到自己以前所謂的優秀不過只是坐井觀天而已,所以那段時間他非常癡迷于學習和鑽研。從數據結構到微處理器等等,每一部分的細節他都不願意放過,總是一個人埋頭研究。
他的這些舉動都被他的導師看在眼裏,所以他後來提出要繼續深造的時候,導師就主動問他需不需要幫助。魏延政當時的這個導師非常厲害,他之前就讀于劍橋大學,所以完全有能力把魏延政推薦到自己的母校。不過當他問魏延政是否想去劍橋深造的時候,卻被拒絕了。劍橋這個級別的學校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及的夢,魏延政爲什麽要拒絕呢?原來他早就心有所屬。
在向導師提出深造想法之前,魏延政就做了大量的調查,他了解到英國的南安普頓大學在人工智能信息檢索領域非常厲害,而且有一位導師特別吸引他,這個導師擁有“英國皇家工程學院”院士的頭銜,取得了很多重大成果,所以他想拜入這個導師門下,于是就拒絕了新加坡國立大學導師的幫助。但是任何一個優秀的大學都不是好進的,南安普頓大學更是有著非常嚴格的篩選和考核,魏延政過完一關又一關之後才順利拿到了來自南安普頓大學的錄取通知。
擁有如此履曆的他,畢業之後到哪裏都可以找到一份高薪工作。後來他並沒有選擇離開英國,而是進入了英國電信的研究院工作。這裏的工資待遇都很不錯,而且還有導師的幫助。但是後來,他還是選擇回國了,這又是爲什麽?
魏延政會選擇回國,跟華爲歐洲區駐英代表有關。在英國的這幾年,魏延政很少回家,也很少遇到華人,雖然表面看起來他已經習慣了,但是這心裏還是有點思鄉的。一次偶然的機會,他聽到有人在講普通話,這莫名的熟悉感就把他給吸引了過去,跑過去一看還真的是同胞。更巧的是,這些同胞竟然把魏延政當成了自己人,還讓他趕緊吃完飯開會。雖然他知道對方認錯人了,但這心裏還是很開心。當時魏延政遇見的這些人就是華爲的駐歐團隊,這次偶遇讓他再也難忍內心的思鄉情緒。
回去之後魏延政思來想去,最後決定回國工作。這不僅是因爲他想回家了,同時也是因爲當看到華爲駐歐團隊之後,他意識到祖國也需要他這些年學的知識。他買了一張回國的機票,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到祖國的懷抱之後,魏延政直奔華爲,這也就有了開頭的那段故事。後來,因爲工作他來到了上海,在這裏遇到了一個叫孫藝玮的姑娘。她和魏延政一樣在新加坡留過學,兩個人很快就談到了一塊,後來還結了婚。這個時候的魏延政已經徹底擺脫了童年的貧困 可以說是愛情事業雙豐收。原本他可以拿著百萬年薪,和家人一起快樂地享受生活,但偏偏這個時候他被查出了癌症。
2011年,魏延政剛出機場就感覺到腳趾一陣劇痛,他以爲是走路的原因,也就沒太在意。可是這陣疼痛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甚至開始影響他正常出行。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之後,魏延政趕緊去醫院檢查,但一切都已經晚了。檢查結果出來的時候,他拿著一張寫著“透明細胞肉瘤”的診斷書,感覺天都要塌了。醫生告訴他,這是一種惡性腫瘤,得病率雖然低,但是死亡率卻很高,言外之意就是在告訴他,要做好心理准備。
對于這樣的結果,誰都不願意接受。而且那個時候,他才結婚半年,妻子還有了身孕,他要是倒下了,那父母和老婆孩子該怎麽辦?拿著診斷書回家的那天晚上,他和妻子一夜沒睡,兩個人都想哭,但誰都不敢流第一滴淚。第二天一大早,妻子就跑到醫院問治療方法,但不管去哪家醫院,醫生的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建議截肢”。魏延政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所以他沒有立即去醫院。一天早上,他坐著地鐵去上班,突然接到了嶽父的一條消息,看完之後他再也難忍淚水,在地鐵上哭了起來。
思來想去,魏延政最後還是決定接受治療。但是第一次手術他沒有選擇截肢,只是治療了一段時間就出院了。雖然身體仍有不適,魏延政還是及時回到了工作崗位上。他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但是他想把他能掌握的每一天都貢獻給自己愛的人和工作。
雖然已經治療了一次,但是病情依舊沒有好轉,每天伴隨他的都是難忍的疼痛,這種感覺仿佛在提醒他:留給他選擇的機會已經不多了。魏延政也很清楚,就算截肢治療,也未必能逃過此劫。但是第二次躺到手術台的時候,他還是選擇了截肢。當時醫生也勸他,既然很難改變最後的結果,不如選擇保守治療,也不用讓自己那麽痛苦。
沒有誰會願意失去自己的雙腿,但是比起一條腿,魏延政更想讓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多一點,他想陪著孩子長大,不想讓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所以在躺上手術台之前,他就已經查閱了大量的資料,還問了很多專業的朋友,最後才決定用截肢+斷食+化療的方法來和命運搏一搏。手術結束之後半年的時間,他先後斷了三次食,基本每次都在20天以上。斷食期間他一口東西都不能吃,每天只能喝水,這種痛苦不是誰都能忍受的,但是魏延政還是堅持了下來。
他本以爲自己的毅力會打敗癌細胞,但還是沒能改變結果。最後魏延政被診斷已經到了癌症晚期,這也意味著希望接近于0。相比于第一次看到診斷書崩潰,這一次他顯得異常平靜,只是靜靜地躺在床上,一聲不吭。魏延政知道自己可能在某一天就會突然離開這個世界,具體是哪一天他也不知道。
生命最後的這段時間,魏延政選擇了回家。當他剛進家門的時候,年僅四歲的兒子就跑了過來,然後問了他一句“爸爸,你得了癌症,要是我想你的話,你會回來嗎?”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裏在流淚。雖然可能無法陪伴兒子長大成人,不能參與他人生的每一個重要時刻,但身爲父親,他還是想在最後這段時間爲兒子做點什麽。
魏延政把孩子叫到了黑板前邊,給他留下了三句話,准確一點來說是六個詞。
第一、智力、毅力。之所以把這兩個詞放在一起,他是希望兒子以後能明白就算一個人再聰明,沒有毅力也不行,如果不能堅持下去,很可能會上演“傷仲永”的故事。第二、朋友、助力。他想通過這兩個詞告訴兒子,一個人成功與否,都離不開朋友的幫助。在這個複雜的社會上,要先學會做人,才能把事做好。第三、眼界、定力。世界很大,大的魚龍混雜。每個人都需要通過一些方法來開闊自己的眼界,在這個過程中可能會遇到不同的誘惑,如果沒有定力,可能就會犯錯,甚至誤入歧途。
魏延政當時講這三句話的時候特別認真,就好像在教導一個初中生或是高中生,當他說完之後他也意識到自己的兒子才四歲,他怎麽可能聽得懂這些。
所以後來他決定把自己內心所想都寫下來,這樣等到以後兒子長大了也能看。之後他就在病床上寫了《人生若如幾回憶》這篇文章,給兒子留的那三句話也寫到了裏邊。除了這篇之外,他還寫了很多文章,最後都被收錄到了《天涯若比鄰》中,這本書就是魏延政最後留給兒子和這個世界的禮物。
2016年8月8日,魏延政再也沒能拿起筆繼續寫文章,他安靜地離開了這個世界,生命永遠定格在了41歲。或許彼時的他內心已經沒有太多遺憾,因爲這41年他努力過、拼搏過,活得很精彩。在生命的最後,他也努力跟病魔抗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