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學者鄭永年最近說,中國人了解歐美太多,對印度的了解太少。在大學教書的時候,我在課堂上也常舉印度的例子;從學生的反應看,他(她)們對印度知道的確實太少。寫出我的訪印見聞,謹希望兩國人民之間的互相了解多一些。
一、印度的語言
我是從事翻譯工作的,因此就會非常關注印度的語言。一了解,嚇我一跳。印度擁有的大大小小語言(包括方言)數量達到1652種,其中使用人數超過百萬的就有33種,僅在印度的紙幣盧比上印著的就有14種不同的語言。除印度憲法規定的18種語言爲聯邦官方語言外,英語和印地語(Hindi)同爲官方語言。
印度北方的人主要講印地語和烏爾都語;南方人主要講泰米爾語、泰盧固語;東北人主要講那加語和米佐語;中部地區的主要講桑塔爾語、蒙達語;還有安達曼語,主要流行于安達曼群島。戈比博士說,英國殖民主義者對印度的一大貢獻就是爲印度引進了英語,英語成爲該國唯一的通用語言。
多種語言的流行使得印度人具有了超強的學語言的能力。當然,印度人的英語地方口音很重,還喜歡卷舌頭,不容易聽懂。本次參加達摩哲學論壇,還有多次討論會。同行的北京熊老師告訴我,聽印度人的英語發言真讓他發愁。記得,2002年我和山西省翻譯工作者協會理事長(英語電台監聽出身)一起去印度開會,他說只能聽懂印度英語的30%。因此,我敢斷言,如果能聽懂印度英語,聽任何英語都應該不在話下。
二、印度的宗教
印度被稱爲世界的宗教博物館。在印度,你可以發現幾乎世界上任何宗教,如印度教、伊斯蘭教、基督教、佛教,耆那教、錫克教、瑣羅亞斯德教等。在印度,不管是在哪裏,人們同你交談之間,一定會問”你信什麽教?” 如果你回答不信任何宗教時,他們會感到不可思議。 有些教堂(Church for ALL) 的上午、下午和晚上分別供三種不同宗教信仰的人使用。有趣的是,印度的錫克教由伊斯蘭教加印度教演變而成,而印度教則源于佛教和耆那教的融合。從信仰多元和思想多元方面看,印度算得上是一個最具包容的國家。
印度還是世界宗教發祥地之一,我國古代僧人法顯和唐玄奘先後西行去印度取經,使得佛教在中國發揚光大。遺憾的是,盡管佛教起源于古印度,但在今天的印度已經名存實亡;有人研究、沒人信仰。我們參觀了卡拉拉邦的一座印度教神廟,看到很多印度信徒會赤腳盤腿席地而坐,全神貫注地聽講道,頗爲壯觀。兩位信徒自豪地告訴來自北京的熊老師,他們也是印共黨員;三人互稱“同志 Comrade ”、熱情握手、擁抱。
三、印度的家庭
(1)庫瑪一家
每次到新德裏,我都會聯系一個三輪摩托司機,名叫庫瑪KISHEN KUMAR,是2002年認識的。幾次去印度期間,我去他家吃過兩頓晚飯,參加過他女兒的生日慶典。每天,庫瑪開著他的三輪“奔奔”向外國遊客提供購物導遊,也提供購買機票和賓館服務。我問庫瑪爾每月能賺多少錢,庫瑪爾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說可以賺到6萬盧比 (一元人民幣大約等于10盧比)。
庫瑪的家位于新德裏的貧民區的一座很小的舊樓房裏,他和愛人、孩子住在二層,弟弟拉居一家四口(兩個女兒)住在三層。每一層只有一個不到10平方米的居室和一個狹小的過道客廳、一個小廚房、兩家共用一個小廁所,一層是庫房。庫瑪的母親在姐姐家住,父親已經去世、生前是位警察、家裏的牆上挂著父親的遺像。庫瑪一家信仰印度教,牆上還挂著一個開口的方盒子,盒子裏有一張照片和供品。庫瑪說,照片上的老者就是他家敬奉的神,而這個神就是庫瑪家族中過世的一位長者。難怪,印度人信奉的神(加上動物和植物)有數以千億。
這次去印度又見到庫瑪,他臉色蒼白。我問,“怎麽回事兒?”他說,“剛出院不久,摘除了一個腎。” 我又問,“花了很多錢吧?” 他回答,“沒有,政府出的。” 當我鼓勵庫瑪爾努力工作爭取換輛轎車開時,庫瑪爾不以爲是地笑著用手向天指指,說:“錢多錢少沒什麽,有上帝就夠了!
(2)斯瓦亞姆的大家庭
在德裏大學莫漢迪教授家與一個名叫斯瓦亞姆Swayam . Ashtang的瑜伽教師的談話中,他也興致勃勃地講述了自己的家庭。30多歲的斯瓦亞已有三個孩子,妻子也是瑜伽教師,兩人在德裏創業。父母和四個弟弟妹妹們住在農村老家,與叔叔嬸嬸們生活在一起。用斯瓦亞姆自己的話,他來自一個大家庭 A Joint family。爺爺早逝,他的奶奶目前是家族的領導者,沒人(包括父母,叔叔嬸嬸和他自己)敢挑戰奶奶的權威,牛逼的很。一大家人非常和諧,其樂融融。如果哪個孩子膽敢遠離並不孝順父母,會被全村人譴責。斯瓦亞姆說,印度這樣的大家庭很多。他還說,其實他自己也很想返回農村,但奶奶鼓勵他在外創業,爲家族爭光。
在印度的旅遊景點,我還看到了一個印度傳統家庭,一群孩子,少說有五六個;老太太旁邊陪伴著一個中年婦女 (可能是女兒,更可能是兒媳),倆人有說有笑。我一邊看一邊想,這樣的情景在中國卻不多見了。
四、參觀泰戈爾故居
除了去“大壺節”,去參觀泰戈爾故居也是四川藝術家朱成堅持。朱成老師說,當年在大涼山插隊時,意志消沉、生活無望,是泰戈爾的詩給了他力量和信念。我們在加爾各答住了兩個晚上。加爾各答的賓館經理爲了們租了一輛車,可以當天返回。
我們上午11點先參觀了泰戈爾大學,中午在一家中餐館吃飯,下午到達泰戈爾故居House of Tagores。門口有座泰戈爾的紀念碑,不是很高,一條棕色的野狗蹲在下面休息,爲我們的到訪添加了一絲大自然的詩意。泰戈爾故居已經辟爲博物館,屬于羅賓得納特·巴拉提大學的一部分。門票爲50盧比一張,上樓需要脫鞋,樓內嚴禁拍照。經保安人員提醒,我們趕緊在院裏拍外景。順著樓裏的導遊路線,我們看到了泰戈爾不同時期的生活痕迹,有照片、也有書信,裏面還有泰戈爾到訪中國的專門陳列。
自譽爲泰戈爾弟子,朱成老師非常激動。他問我,“可否爲這個博物館贈送一幅我的雕塑作品?” 我說,“可以。您負責做,我負責送”
泰戈爾的全名爲:拉賓德拉納特·泰戈爾(Rabindranath Tagore,1861一1941),印度近代著名作家、詩人、哲學家。不過最享譽世界的是泰戈爾的詩,被尊爲世界“詩聖”。作品《飛鳥集》也在陳列之中。就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想起了其中一句: I leave no trace of wings in the air but I am glad I have had my flight我沒有留下痕迹,但我飛越了那裏。
五、在“三大洋”交彙處
接待方爲我們安排了“一日遊”,去的是位于印度最南端的三大洋(印度洋、太平洋、大西洋)交彙處;是一個島,名叫坎亞庫馬瑞,是印度教重要的朝聖地,被稱之爲”印度好望角”。 島上有一座提魯瓦魯瓦的雕像(Statue of Thiruvalluvar)。提魯瓦魯瓦是生于約公元前30年的一個泰米爾族(Tamil)詩人,他的雕像矗立在島上,又被稱作印度的自由女神像(Statue of Liberty of India)。
恰逢印度官方假期,入島的路上、上島的船上、還有島上,簡直是人山人海。遊客中外國人不多,大部分都是印度人,著五顔六色的各民族服裝,令人歎爲觀止。 其實,不僅僅是壯觀,簡直是震撼。印度人亂而有序、緩緩向前;沒有擁擠、沒有謾罵、沒有相互給臉色;人群裏有窮有富,但窮人和富人一樣開心,或者說窮人比富人更開心。
當然,最爲開心的是我們三個人都跳進了孟加拉灣的海裏,爲能有機會在世界三大洋交彙處遊泳、撲騰而自豪。
六、印度的大學
在新德裏的兩天裏,我們參觀了德裏大學、尼赫魯大學,會見了錫金大學前校長、目前在尼赫魯大學負責國際事務的瑪汗德拉mahendralama博士。商談了共同舉辦國際會議事宜。朱成老師渴望去錫金大學做訪問學者,瑪汗德拉同意予以安排。
瑪汗德拉博士給我們就印度大學的國際化做了簡要介紹。目前,有150所外國大學(50所來自英國,45所來自澳大利亞,30所來自美國,其他來自加拿大和歐洲國家)已在印度開展招生業務(主要爲研究生),爲印度學生提供了寶貴的出國留學機會。瑪汗德拉博士說,目前在美國的每10名留學生中,就有1名是印度人。瑪汗德拉博士還爲我們提供的一份關于印度理工大學的資料,在美國硅谷創業的近20萬的印裔高科技移民大多畢業于印度理工學院;在硅谷的2000多家IT企業中,有40% 由印度人創建,其中半數的創建人爲印度理工校友。
結語
佛教文化和絲綢之路將中國和印度的曆史聯系了起來。 互爲近鄰,但中印兩國的民間交往比起與歐美國家少了許多。是對于彼此文化的相互不了解,導致兩國普通民衆之間的心理距離遙遠了。
盡管印度的經濟落後,存在“髒亂差”想象,但對于傳統文化的保護方面值得中國學習。比如,印度的少數民族語言依然被廣泛使用,而中國的少數民族語言卻正在漸漸消失(滿語就是讓人心痛的例子);又比如,我們的家長花昂貴的費用送孩子去歐美留學,爲什麽不考慮印度的大學?原因就是不了解印度,而且帶有偏見。我可以負責任地說,對那些中國普通家庭而言,讓孩子到印度完成本科階段、然後去歐美讀研、是最佳設計。理由有四,一是費用低、二是質量高、三是語言環境好、四是離家近;再比如,印度同樣奉行社會主義制度,經濟比我國落後,卻敢于爲國民提供義務教育(小學到大學)和免費醫療。他們是怎麽做到的?在建設具有各自特色的社會主義社會方面,中印兩國絕對可以互相學習、相互借鑒。
祈願:中印兩國友好相處、兩國友誼萬古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