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8月21日,電影《八佰》上映。而八百壯士守衛四行倉庫之壯舉,正是當年人們如同看戲一樣看到的發生的曆史。
1937年,其實很少有人當兵的目的是爲了保家衛國,絕大多數人就是圖一口飯。
現在的影視劇中民國時期的士兵,總是光鮮的成套制服,發藍的整齊槍械,刺刀铮亮頭盔黝黑,軍官們則是器宇軒昂短髭油頭,渾身毛呢手槍精致,還有濃妝豔抹的女軍官,白手套亮皮靴,撩動心扉。
這一切都不過是後人意淫出來的景象,20世紀20-30年代真實的民國軍隊,其實更接近于武俠小說中的丐幫。軍裝破爛顔色各異,大多穿草鞋;槍支也是萬國造,口徑千奇百怪。很多槍接近于破銅爛鐵,膛線都幾乎被磨平,想水平射擊先得瞄准月亮。比型號蕪雜更操蛋的是數量還少——即便是號稱嫡系的中央軍德械88師,全師合計也只有4000多支步槍。
國軍最精銳主力尚且如此,地方部隊就更不用說:抗戰初期的貴州部隊中,部分士兵是手持大刀長矛作戰的,最多身上背幾個手榴彈,這種士兵在貴州叫做徒手兵。而出川作戰的幾十萬川軍,武器裝備也是極爲缺乏。參加台兒莊作戰的川軍第22集團軍,很多新兵赤手空拳。爲了能在戰場上發揮作用,迫不得已只能在路過山西時,順道哄搶了閻錫山的軍火庫。
該部調到徐州戰場後,其麾下的第41軍奉命保衛滕縣時,364旅張宣武團僅有2挺輕機槍,其中還有一挺打不響。張宣武只能自己花錢,從私人手裏購買了2挺輕機槍。
淞滬會戰打了3個月,日軍逐漸形成合圍態勢。到了1937年10月,百萬國軍面臨被圍殲的境地,無奈後撤。蔣委員長想留點人象征性抵抗一下,打給全世界看——中國還在堅持。堅守的地點選在蘇州河北的四行倉庫——委座讓88師留一個團,88師師長孫元良打了個折,只留下一個營。
堅守四行倉庫的是國民革命軍第19集團軍第72軍88師第262旅第524團第一營,作爲一支加強營最初確實有接近800人,但經整個淞滬會戰的消耗,到該次戰鬥前包括軍官只有423人,其中大部分人員是補充兵,補進來的是湖北省保安團,戰鬥力充其量算輔警水平,還不如小軍閥的雜牌軍。在那個時代,他們通常被叫做:炮灰。
彈道修正,密位計算,班組躍進,這些合格士兵的基本訓練對于基本爲文盲的中國農民來說,幾乎無法掌握。上戰場之前每個人平均打靶的子彈不超過5發。他們面對的敵人每人至少打靶300發子彈,1/3都是優秀射手。
無知無能無援無炮的400余敗兵,困守四行倉庫。孤軍孤樓,樓外是20萬坐擁炸藥和鋼鐵的敵人。天地寬闊,戲台廣博,連台步都不會走的400多人終究要上台來。
蘇州河的另一邊,是天堂。
萬國租界幾乎是歐美人在東半球可以想象的最幸福之地,也是整個中國當時最繁華最先進最文明的一塊地界。遠來的冒險家在這裏找到財富,失意的政治家在這裏謀劃再起,富豪大亨小開間諜車夫妓女紅帽子阿三大鼻子水兵聚集在方寸之地,燈紅酒綠歌舞狂歡醉生夢死是主題曲,百萬大軍的殊死決戰,不過是畫外音。
隔岸,真的可以輕松觀火。
1921年,中美英日法意荷比葡九國在美國首都華盛頓舉行國際會議,締結了《九國公約》,公約第一條便是“尊重中國之主權與獨立,及領土與行政之完整”。1937年7月,日本發動全面侵華戰爭,9月12日,中國代表團長顧維鈞根據盟約第10、11、17條向國聯秘書長提出了申訴,要求國聯行政院采取必要措施。
10月6日,國聯大會通過了遠東顧問委員會的兩個報告書和一個決議。第一報告書承認日本在中國的軍事行動“不能依據現行合法約章或自衛權以資辯護”,違背了九國公約與巴黎和約,但是沒有明確宣布日本是侵略者;第二報告書則建議九國公約簽字國舉行會議,“並與其他在遠東有特殊利益之國家聯合工作,尋求以彼此同意之方式結束此次爭議之方法。”
敵強我弱,敗局已定的時候,以苦戰博取世界之同情,推動布魯塞爾會議召開,以求解決日本軍隊的步步緊逼。
四行倉庫這一戰,至此非打不可。
這是一場苦情戲,也是一場悲情戲。打給蘇州河對岸的洋人看,也打給歐洲大陸的洋人看。他們看了戲,或許會被悲情和苦情觸動,中日戰局或許就有轉機。
先例不遠:
1895年,甲午戰敗後中日和談,日本要求賠償白銀2億兩,並割讓遼東半島給日本。李鴻章將《馬關條約》的內容,暗地裏告知了英、法、俄、德、美等主要西方列強。俄、德、法聯袂向日本正式發出外交照會,“茲特勸告日本政府,放棄確實領有遼東半島一事。”
最終在三國武力威脅下,日本放棄割占遼東半島,勒索3000萬兩白銀作爲贖金。中國政府首腦肯定會有盤算:倘若布魯塞爾會議形成合議,要求日本撤軍,三國幹涉還遼的舊夢是不是就可以重溫?
1932年,一·二八淞滬抗戰。中日雙方激戰月余,雖然中國軍隊給與日軍不小的殺傷,但最終戰果還是日軍占領上海後,主動宣布停戰,隨後在國聯斡旋下,雙方達成《中日停戰協定》。日軍除留下海軍陸戰隊及憲兵共2500人以外,全部撤離上海。
5年後的國民政府,很難不陷入同樣的路徑依賴。
上上個庚子年,公曆1900年,八國聯軍一路打進了北京。
然後聯軍驚奇地發現,天津北京市民對聯軍並無任何敵意。甚至在他們和大清官軍以及義和團作戰的時候,這些市民悠閑地看著熱鬧,像平日看京戲一樣拍手叫好。
那個時候,國不知有民,民不知有國。梁啓超在《論近世國民競爭之大勢及中國前途》中寫到:
中國人不知有國民也,數千年來通行之語,只有以國家二字並稱者,未聞有以國民二字並稱者。國家者何?國民者何?國家者,以國爲一家私産之稱也。國民者,以國爲人民公産之稱也。國者積民而成,舍民之外,則無有國。
國家是皇帝的國家,跟老百姓有什麽關系?“國難雲者,一家之私禍也;國恥雲者,一家之私辱也。”國民是魚肉,本國統治者是刀俎,外國侵略者也是刀俎,只要這刀不砍在自己身上,那麽對于所謂外敵入侵,老百姓樂得看熱鬧。
然而,進入1930年代之時,現代國家“國民一體”的概念在中國的大多數城市已經逐步形成,此時民國成立已20余年,國民熙育工作初見成效,民族和國家的認同在日本侵略的形勢下,迅速強化起來。
畢竟血脈關聯,萬國租界裏的華人已經不再如37年前的京津市民,他們的心中有了血濃于水的家國觀念。四行倉庫的浴血奮戰,不能不對他們的內心有所觸動。
隔岸,但絕不能只是觀火。這次,有了家國的人們決定不再只是看戲。
電影中的鄉下士兵剛剛到上海,就被日軍沖得七零八落。迷惘中逃竄,倉皇中被收容,怔怔忡忡進入四行倉庫,傻子也能看出來這是孤軍死地——戰爭中固然個體如蝼蟻,可蝼蟻也有自己的心思,想偷生。湖北保安團的敗兵不是冠上88師王牌的名頭,就可以成爲王牌部隊的尖兵。他們想逃跑,想求生,蘇州河那麽窄,遊過去就可以活著,是的,是很苟且,但是可以偷生。
但是他們也想贏——不是贏得戰役,戰役已經輸透了,而是想贏得尊重。對手的尊重,觀衆的尊重,最重要的是自己早已在失敗中丟失許久的自我尊重。
想贏得尊重,就必須入戲:打敗面前的敵人,打出自己的尊嚴。
委員長電令524團1營,從掩護88師撤退改爲堅守四行倉庫。聚光燈收攏在這瓦礫中的堅固工事,散亂潰兵團結起來就是尖刀。世界的目光彙聚之處,炮灰也升騰起家國的雄心。易水風蕭蕭,壯士不複還。背水一戰的悲壯在此刻就是炸裂的戰鬥力。
《我的團長我的團》裏有一句特別紮心的台詞,瘸子孟煩了痛斥龍文章:“你騙我們我們有了不該有的希望,我們現在明知道不該有還在想,我們想勝利!明知道死還在想勝利,明知道輸我們還在想勝利!想勝利!”
入戲的一個最重要標志是當記者詢問四行倉庫守軍的人數時,謝晉元揮手止住了部下脫口而出的實話,說出另一個數字:八百。
這橋段聽起來是不是有點耳熟——
“近者奉辭伐罪,旌麾南指,劉琮束手,今治水軍八十萬衆,方與將軍會獵于吳。”
——《三國志》中曹操寫給孫權的戰書。
八百壯士,水軍八十萬衆,都是一種文學或者說是戲劇化的表達。豪邁,慷慨,字裏行間都是英雄氣。雖然結局都是失敗,但英雄氣不減不滅,足以成爲史籍中濃墨重彩的一筆,父老子孫口耳相傳的傳說。
和國人相比,洋人入戲比較淺。
四行倉庫保衛戰作爲淞滬會戰最後的戰鬥,就是爲了把抵抗行爲延續到布魯塞爾會議開幕。在確定布魯塞爾會議召開日期之後,四行孤軍于11月1日撤出倉庫,進入租界。
11月3日至24日,九國公約簽字國會議在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舉行。中、美、英、法、蘇等19個國家參加了會議,日本和德國拒絕出席。會上,中國代表顧維鈞要求與會國對日本進行經濟制裁,停止提供貸款和軍需物資,並向中國提供軍事援助。但與會各國出于各自的戰略考慮和利害關系,除發表泛泛的譴責之詞外,誰都不願率先制裁日本。
三國幹涉還遼的故事腳本,沒有了續集。
四行孤軍的奮戰,激起了國際社會的一點浪花。英文《大美晚報》發表社論說:“吾人目睹閘北華軍之英勇抗戰精神,于吾人腦海中永留深刻之印象,華軍作戰之奮勇空前未有,足永垂青史。”英國倫敦《新聞紀事報》發表社論說:“華軍在滬抵抗日軍之成績,實爲任何國家史記中最勇武的諸頁之一。”
謝晉元甚至成爲1937年11月8日出版的美國《時代》周刊封面人物,周刊的內文寫道:“堅守在四行倉庫裏的中國官兵,耀眼地出現在硝煙彌漫的上海。這是當年最爲轟動的一次抵抗。”
各路洋人感喟于中國軍人的英勇和犧牲,然而他們自身也面臨著納粹德國的威脅,這感喟不久之後,也終于湮滅無聲。
此後的中國還要單獨面對侵略者整整4年,直到1941年12月9日,也就是珍珠港事件爆發第三天,國民政府才敢跟在美國之後,正式對日宣戰。
從1931年九一八事變開始計算,事實上的抗戰至此已經持續了10年。
四行倉庫的戰事,就在上海市民的眼前打響。100年間,上海確實也曾經經曆過多次戰爭,但如此近在眼前的,從來沒有過。
國軍全線敗退,上海市民的情緒陷入低落。當他們突然聽到閘北傳來的槍炮聲,了解到四行倉庫還有一支中國軍隊在堅守時,群情激蕩,人們爬上屋頂向閘北眺望,蘇州河南岸聚集了很多人,觀看孤樓中的孤軍如何血戰不退。
電影《八佰》中的一些劇情設定,其實是不符合史實的:
首先,四行倉庫的位置在租界的西北角,倉庫東臨的西藏北路,往東區域都屬于租界區。上海市民和新聞記者,並不需要泅渡蘇州河才能進入四行倉庫。他們基本都是通過英軍控制的垃圾橋(今名西藏路橋)到達蘇州河北岸,再翻牆進入四行倉庫的。
女童子軍楊慧敏給孤軍送國旗的時候,也沒有遊過蘇州河。在後來她的自述中這樣寫道:
“當我負著神聖的使命走到垃圾橋附近時,被一英軍阻止了。經我多番辯論後,我終于在這英兵的許可之下爬過了鐵絲網,隨又匍匐在地,爬過了許多沙包堆,約二小時之久,我終于爬到了四行倉庫,將國旗獻給了謝團副和楊營長。”
整整四天四夜,上海市民目睹四行孤軍血戰頑敵,目睹四行孤軍勇敢升旗,目睹著四行孤軍安全撤退。甚至目睹四行孤軍21歲的士兵陳樹生,綁著集束手榴彈從殘破的牆體洞口躍下,與攻擊樓體的日軍同歸于盡。
1937年10月29日的《申報》有一篇特寫這樣寫道:“朝曦初上,國旗飄展,隔河民衆經此地,紛紛脫帽鞠躬,感動落淚。”
孤軍和市民並非僅僅是觀看和被觀看的關系,他們之間有密切的聯系:戰鬥進行中,市民們舉著牌子向守軍警示日軍的進攻方向;戰鬥間隙時,市民們運送了食品、水果、衣物、藥品等物資及一大袋慰問信給守軍。文藝界人士迅速排演了話劇《八百壯士》,創作了應援歌曲,和守軍隔水唱和。
守軍也和市民有著良好互動,並源源不斷提供宣傳物料:不斷接受記者采訪,拍攝照片,謝晉元給長官的信,給家人的信都發表在報紙上,手書被拍成大大的照片——
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
人生必有一死,此時此境而死,實人生之快事也。
余一槍一彈,決與日寇周旋到底
如果套用今天的經驗,四行孤軍和上海市民的關系,有些類似粉絲和養成系的偶像——這個說法並無對先烈和先民的不尊重的意思,只是覺得那種感情相系骨肉相連的關系,確乎極爲類似。
四行倉庫的戰鬥規模很小,一棟樓的內外無法展開兵力,400多國軍,對陣約大隊級別(相當于營)的日軍。近在咫尺的公共租界,還有存儲著十萬立方英尺煤氣的存氣罐,使日軍投鼠忌器,根本不敢使用重炮等重武器。
到11月1日,租界當局和日軍達成協議,允許四行倉庫守軍解除武裝撤入租界。謝晉元決心與四行倉庫共存亡,但心疼部下的蔣介石直接命令撤離:
“惟以現值長期抗戰之際、國家所期待于此忠勇壯士者,至深且遠,如任其孤軍死守、壯烈犧牲,要亦爲國家之莫大之損失,不如忍痛放棄此閘北最後陣地,使此輩壯士另圖報國之道……”
抗戰必將是長期的行爲,爲了象征性的四行倉庫犧牲百戰余生的將士,任何人也心頭不忍。正如7月17日廬山談話中所言:
和平未到根本絕望時期,決不放棄和平,犧牲未到最後關頭,決不輕言犧牲。
10月31日零時,四行孤軍從堅守了4天的四行倉庫撤退。他們越過垃圾橋退入英租界,謝晉元最後一個離開四行倉庫。
在當日《申報》的民生板塊,發布了一條豆腐塊大的消息:
新垃圾橋南今日已許通行。
電影沒有給出八佰孤軍的最後遭遇,然而這遭遇才更令人唏噓。
撤入租界的孤軍在跑馬廳休整了兩天,上午11點,租界工部局派來13輛卡車,載上謝晉元等500多名官兵,駛往臨時安排的營房。沿途市民站在馬路旁,熱烈鼓掌,高呼“抗日英雄萬歲”的口號;戰士們站在卡車上,向市民行莊嚴的軍禮。謝晉元流著淚,向市民頻頻舉手行禮。
謝晉元
謝晉元所部被安置新加坡路上(今余姚路)臨時營房中,租界當局派了“萬國商團”的白俄兵看守,謝部所在地被上海市民稱爲“孤軍營”。
在孤軍營極端困苦的條件下,謝晉元率領官兵開展打球、打拳、唱歌等文娛體育活動,並親率士兵堅持出操,以木槍練習瞄准刺殺。他還帶領戰士自蓋房屋,開辦制皂、織襪、毛巾等工場,換得收入補貼生活費。
上海市民和孤軍終于從隔岸相望成了鄰居,從此守望相助變成了一家人。有好吃的,給孤軍送去;有高興的事,要讓孤軍分享。當然,更多的人是因爲痛苦和迷茫才到孤軍營找答案的。正如報紙上報道的:“每天人來人往,好像信徒們湧向聖地。”
1941年4月24日,就在謝晉元帶領官兵照常早操時,被日僞政權收買的上等兵郝鼎誠、龍耀亮、張文清、張國順等4人突然一擁向前,用事先准備好的匕首等凶器猛刺謝晉元,致使謝晉元當場遇害,年僅37歲。
謝晉元死後被國府追贈爲陸軍少將,葬在他在孤軍營的住地。後來遷址萬國公墓,也就是現在的宋園。
上海至今,有晉元裏,有晉元路,有晉元中學晉元公園。
謝晉元遇害後不久,太平洋戰爭爆發,日軍強行接管租界。孤軍戰士中100多人被押解至安徽裕溪口裝卸煤炭,100多人被押往南京孝陵衛種菜養馬,100多人被押到杭州蕭山做苦力,剩余幾十名,因爲反抗激烈,被發配到巴布亞新幾內亞的一座海島當苦力。
1945年,日本無條件投降。
次年,散落在各地的“八百壯士”陸續回到上海,400多人只剩下百余。他們請回老團長的遺孀,在老團長的陵墓四周搭起棚子住了下來。三年內戰開始後,他們不願打內戰,沒有人繼續當兵;而戰爭和崩潰的經濟也讓上海市民自顧不暇,這些當年的英雄們,只能各自尋找出路,有的當了車夫,有的當了警察,有的做了苦力……
2010年12月16日,祖籍湖北隨州的88師524團1營1連1排排長楊養正逝世。至此,八百壯士全部凋零。曆史的戲台,終于落下帷幕。
……
回望曆史,四行孤軍的忠勇事迹,已經內化成爲中華民族精神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曆千秋萬代,與日月同輝。世間終會回蕩那首由桂濤聲作詞,夏之秋作曲的《歌八百壯士》:
中國不會亡,
中國不會亡,
你看那民族英雄謝團長;
中國不會亡,
中國不會亡,
你看那八百壯士孤軍奮守東戰場。
四方都是炮火,
四方都是豺狼,
甯願死不退讓,
甯願死不投降。
我們的國旗在重圍中飄蕩,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