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將9月3日定爲紀念抗日戰爭勝利日,大部分歐洲國家也將5月8日(或9日)定爲“歐戰勝利紀念日”。奇怪的是,南半球有兩個國家,卻將自己戰敗的日子作爲紀念日。
4月25日是“澳新軍團日”,作爲公衆假日,是澳大利亞和新西蘭最重要的節日之一。但這個日子並不是兩國軍團勝利的日子,恰恰相反,是戰敗的日子。其中的原因,說起來值得深思。
作爲英聯邦國家,澳大利亞和新西蘭從建國開始就跟隨英國上陣沖殺,堅韌、克己、頑固的澳新軍人的初戰卻不是那麽的順利。
時鍾撥回1905年,日本成爲日俄戰爭的贏家,澳大利亞的先覺之士開始擔憂日漸強盛的日本帝國南下,人口稀少、防衛松散的澳大利亞是無法抵禦虎狼一般的日本,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本土防衛論”的觀點被首次提出,論點中稱,母國(大英帝國)遙遠馳援不易,唯有加強自身方位方能立足。
但這樣的觀點被9年以後爆發的第一次世界大戰撕得粉碎。1914年,歐洲戰場如火如荼,爲了緩解國內征兵壓力,大英帝國動員英聯邦國家組織遠征軍奔赴歐洲戰場。“帝國防衛論”開始占據上風。當時,澳大利亞人普遍認爲,惟有確保“祖國內地”安全,祖國才能確保澳大利亞的安全,那時的澳洲人民以英國口音爲光榮,嘲笑本土口音的居民爲鄉下人,去英國甚至被冠冕堂皇地描述成“回家”。
這樣的指導思想下,澳大利亞自然傾盡所能,一支由澳大利亞和新西蘭人組成的遠征軍踏上了注定悲慘的旅程,兩個新生的國家動員了約兩個師的部隊。在訓練數月後,這支部隊踏上了屬于他們的命運之地。
1915年4月25日,這支年輕的軍團在加裏波第登陸,他們的短期戰略目標是拿下整個加裏波第半島,爲協約國海軍艦隊打開達達尼爾海峽封鎖,進而完成長期戰略目標—攻占奧斯曼土耳其首都君士坦丁堡。
這是一場注定無法勝利的戰役,軍團的登陸地點離預定地點偏離了一公裏,本來預期的海灘和小坡,意外地變成陡崖之底,結果使人數較少的土耳其軍隊處于有利位置。倔強的澳新軍團和協約國盟軍一起,在加裏波第半島和土耳其人往複拉鋸了8個月,直到1915年12月戰役失敗,從加裏波第撤離。該場戰役是一戰當中最爲慘烈的戰役之一,8709名澳大利亞士兵和超過2700名新西蘭士兵永遠地倒在了既不是他們故鄉、也不應該是他們戰場的歐洲大陸,新西蘭也成爲參戰國中傷亡和死亡率最高的國家。兩個年輕國家的部隊以英勇無畏的精神和頑強的戰鬥力贏得了榮譽。
和第一次世界大戰的1600萬總傷亡人數相比,1萬多人的傷亡不過是一個微小的注腳。但是,1萬多條裹屍袋對兩個新生的國家而言,是無比沉重的代價。爲了銘記戰爭的殘酷,更是思考戰爭的意義,自1916年起,新西蘭、澳大利亞會在每年的4月25日自發舉行紀念活動,紀念這場慘烈的失敗,緬懷萬裏之外的亡魂。
也正是從這時開始,與大英帝國共同進退的“帝國防衛協定”開始遭到越來越多人的懷疑,澳大利亞、新西蘭人開始思考那個萬裏之外的盟國是否真的值得依靠?
這樣的懷疑在1942年倏然成爲了現實,2月15日,新加坡淪陷,大英帝國在東南亞軍事力量被日本完全粉碎,他們倉皇抛下了南半球的盟友,逃回歐洲,“本土防衛論”中提到的夢魇瞬間降臨,僅僅四天後澳州北部軍事重鎮達爾文便遭到日本空軍轟炸,距離本土不到200公裏的巴布亞新幾內亞隨即被日本占領。
而唯一的好消息是,澳大利亞總理約翰·科廷早于幾個月前宣布,澳大利亞將以獨立國家的身份,和美國人合作,從那一刻開始,澳大利亞、新西蘭正式脫離了大英帝國成爲了太平洋地區國家,他們和美國人一起,艱難地擊碎了日本人在太平洋的擴張企圖,也是從這一刻開始,澳大利亞人才真正由“大英帝國臣民”轉變爲“澳大利亞聯邦公民”。
所以,與其說4月25日是紀念失敗的戰爭,不如說4月25日“澳新軍團紀念日”緬懷的是澳大利亞和新西蘭人最早萌發出的公民思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