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這是一個關於國家盛衰、個人命運的故事。
也有人說,這是一個關於人性、權力、慾望的故事。
還有人說,這是一個關於男女性別失調的故事。
二戰後期,32個男人、1個女人,被困太平洋孤島7年。期間,活生生上演了一台瘋狂的人性舞台劇:男人們圍繞2把手槍和唯一女人的占有權,展開了野蠻的廝殺,11個男人死亡,淋漓盡致地展現了人真實慾望的可怕、人性的陰暗,文明的脆弱。
一、背景孤島上的32男、1女
希特勒曾說,用帝國的劍為帝國的犁取得土地。這句話用在日本近代擴張上也十分合適。
1942年太平洋戰爭的形勢(紅線圈內是日軍所到達最大的勢力範圍)
一戰後,日本作為東亞最強大的戰勝國,迅速搶占了德國在太平洋上的島嶼,還成立國企「南洋興發株式會社」,大肆移民墾殖。
南洋興發株式會社在塞班島的製糖廠
比嘉和子
安納塔漢島,孤懸太平洋,面積僅33平方公里。島上覆蓋滿了熱帶植被,火山也非常活躍。
安納塔漢島地理位置
此時,日本在太平洋戰場早已經轉入頹勢。和子夫婦上島沒多久,丈夫去接在另外一個島上的妹妹。但不想,戰局突變,美軍開始猛烈攻擊離安納塔漢島最近的塞班島。和子的丈夫一去不返。
塞班島戰役中被擊毀的日軍坦克至今遺棄在海水中
也許日久生情,也許寂寞難耐,和子與丈夫的上司日下部,開始親密起來,沒多久就同進同出了。
1952年朝日新聞社所拍攝的比嘉和子(時年29歲)
又過了幾個月,海上又漂來31個日本人。原來,此時日本海軍已經日薄西山,不得不徵調「兵助丸」、「曙丸」、「海鳳丸」三艘漁船來運輸戰備物資。但船隊遭到美軍空襲,最終,船上倖存者漂到了安納塔漢島。
此時,島上共33個日本人:和子、日下部,31個倖存船員。男性中,半數是20多歲血氣方剛的小伙子,最年輕的只有16歲。
2005年美國地質調查局拍攝的安納塔漢島全景
盟軍很快掌控了全局,接著日本天皇宣布戰敗。美軍開著快艇提著喇叭用日語喊:「日本已經投降了。島上的人儘快投降,出來搭乘我們的船送你回家。」土著人走了。
但島上的日本人堅信:大日本帝國怎麼會戰敗?他們都躲了起來。美國兵走了之後,他們就跑去撿大兵們丟掉的煙屁股來抽。還一直堅持進行防空襲演習。
島上人口:男32人、女1人。二、慾望心魔在長大
島上雖然人口激增,但由於長期有人居住,農具、生活工具也不短缺。他們種甘蔗,種芋頭。島上還有野生的香蕉、木瓜等水果。此外,還抓蜥蜴、蝙蝠、椰子蟹、魚等,食物也不匱乏。
甚至,他們還釀出了椰子酒。時不時開個聚會,載歌載舞。
暖飽思淫慾。食慾被填滿,生存不成問題之後,性慾就起來了。然而,全島就只有和子一個女人。島上沒什麼布料,和子身上也只圍了一塊破布。20多歲女性充滿誘惑的身體曲線,無時無刻不在吸引著32個男人的目光。
和子是島上男人的焦點(《安納塔漢傳》劇照)
饑渴難耐的男人們時不時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發生衝突,甚至拳腳相向。
其中最年長的男人,看出了其中的危機,就主持婚禮讓和子、日下部結為夫妻。他想通過這種方式讓其他男人不要再打和子的主意。
日下部是個獨占慾望很強的人。和子只要和其他男人開口說話,他就不高興。
日下部也受到了其他男人的敵視,處處受到排擠。
滿臉怒氣的日下部(《安納塔漢傳》劇照)
陸續,有1個男人病死、1個男人被海浪捲走。
島上人口:男30人、女1人。三、殺戮瘋狂的殺戮
島上原本不平靜的生活,在1945年8月,變得更加躁動了。當時,和子和日下部無意間在一座山上發現了一架先前美軍墜落的B-29轟炸機。很快其他人也趕了過來,他們拿走了飛機殘骸里的降落傘、罐頭。
還有兩人(方便敘述簡稱A男、B男,下面出場的男人依次編號)發現了3把摔壞了的手槍和70發子彈。這A、B兩人是玩槍行家,把手槍拆卸、修理,最後組裝了2把完好的手槍。
和子、日下部發現B-29轟炸機殘骸(《安納塔漢傳》劇照)
當男人拿到手槍的瞬間,悲劇大幕就拉開了……
沒過兩天,C男「被麵包樹上掉下的東西意外砸死」。目擊證人只有2個人:拿槍的A、B。但恰恰他們2人和C一直不和。其他人心頭湧上疑云:C會不會是被槍殺的?同時,他們也不寒而慄。
圍繞和子的競爭局面很快明朗,A告訴和子:「做我的女人,否則我一槍斃了日下部。」而日下部也識趣地對和子說:「我不想被打死,你去他那邊吧。」
一時就出現了搞怪的場面:和子有了3個丈夫,日下部及A、B兩個拿著槍的男人,共4個人一起生活。
誘惑(《安納塔漢傳》劇照)
1947年秋天,局面被打破了,拿槍的兩個男人發生了內訌,A被打死。槍到了B一個人手裡。
有槍,就可以占有和子,成了男人們的信條。
日下部越來越感到朝不保夕,於是把所有財物,連同和子交給了B。自己離群索居。
和子(《安納塔漢傳》劇照)
然而,3個月之後,B男釣魚時離奇墜海淹死了。目擊者也只有2個人:和子、日下部。但其他人卻知道,B男是游泳健將。
期間,C男搶得先機,拿到了那2把槍。
事件過了半年後,日下部突然橫死了。目擊者同樣只有2個人:和子、C男。他們兩人說,日下部是「食物中毒死了」。其他人心裡懷疑C射殺了日下部,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公開質疑。
自然而然,C男與和子過起了夫妻生活。
之後,2個男子又莫名其妙死亡,目擊者說其中一個「食物中毒死亡」,另一個「從懸崖上摔死」。其他人不敢,也無法調查。
沒過多久,C男「淹死」了,但卻死不見屍。
占有和子,是島上男人們的最大慾望
一連串驚悚事件,讓大家人人自危。最年長的男人再次提議:「讓和子自己選一個男人作為自己正式的丈夫,大家都要祝福這個選擇,並互相約定不要去找他們任何麻煩。」和子選擇了D男。
同時,大家一起決議,消除暴力、殺戮的根源:把2把手槍扔進了大海里。
然而,死亡卻還在繼續。D男及另外2名男子又因為疾病、手腕受傷等原因死亡。還有1人失蹤(提前逃出安納塔漢島)。
最終,男人們發現暴力、殺戮的真正根源是和子,他們決定殺掉和子!
和子聽到風聲後,逃到了山林里。走途無路時不得不向路過的美國軍艦求援,並被救起送回日本。
在塞班島,和子7年來第一次看到同性(美軍強森少校的妻子)
此時,日本國內才知道,在日本萬里之外,還活著一些「皇民」。
島上人口:男19人。四、結局生活的悲劇開始了
經過反覆勸說,島上的男人們終於相信日本戰敗了。僅剩下的19個男人,在1951年6月26日投降,並被美軍送回日本。
男人們搭乘美軍小艇歡呼著離開生活了7年的安納塔漢島
1951年7月6日,他們降落在羽田機場時,受到市民熱烈歡迎。人們以為他們早已戰死,還舉行過葬禮。現場很多男人拿到了自己的遺像。
抵達羽田機場
還來不及享受回國的喜悅,生活的悲劇早已在等待著他們。4個男人的老婆再婚。其中1人的妻子不僅改嫁,丈夫還是自己的親弟弟,並且生下小孩。還有人的老婆,因為生活困境,做起了別人的情婦。
和子的原配丈夫比嘉正一,離開安納塔漢島後,由於戰況激烈,就輾轉回到了日本。他以為和子已經死了,在沖繩和另外一個女人結婚,還有了孩子。
媒體蜂擁而至,倖存者雖然默契地隱瞞著島上同類殘殺的事情,但他們的講述卻常常相互矛盾。追問下,他們不得不道出原委。
當時日本部分英文媒體的報道
一時間,輿論把和子叫著「安納塔漢島女王」、「擁有32個面首的女人」、「蜂王」、「獸慾和奴隸」、「魅惑男人的女人」等等,中傷、批判接踵而來。
和子也趁勢出演了戲劇《安納塔漢島》、電影《這就是安納塔漢島的真相!》。就連好萊塢導演斯登堡,也以此為題材拍攝了電影《安納塔漢島》。
然而,和子的演藝生涯卻沒有取得更大突破,不得不做脫衣舞娘餬口。34歲時,她和一個有了2個孩子的男子再婚,開了一家刨冰店,過上了平淡的生活。9年後,丈夫去世。又過了8年,和子因腦腫瘤逝世,終年51歲,結束了波折一生。
即便是近60年後,這個傳奇故事依然在流傳。日本女性推理文學大師桐野夏生以這個故事為原型,寫了《東京島》,由日本當紅影星木村多江、窪冢洋介等領銜出演的同名電影,也在2010年上映。
《東京島》海報
有人至今認為,和子才是安納塔漢島連環兇殺的罪魁禍首。
但那隻不過是「紅顏禍水」說辭。和子又乾了什麼呢?她只不過,作為男人慾望、權力「足球場」上爭搶的皮球,成了男人們在利益爭奪過程中彼此殺戮和傷害罪責的替罪羔羊。
而整件事,只不過是人——這個已被文明馴化幾千年,平時溫良恭儉讓的群體——在被剝下食慾、性慾和感情的外殼,為了基本生存而進入極限狀態後,真實面目的袒露。兇殘、可怕!
誠如孟子所言:「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