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舞台上#
01
足球場上除了勝負，還有平。人生，也不是非黑即白……
廣州解放前後，槳欄路永大藥行生意紅火，西藥營銷輻射全國。“抗美援朝，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大街上傳出震天的口號。
在藥行主事的營業部主任蕭墨生，力主出資捐贈一架飛機。老板張氏父子同意了。他們暗喜：高薪聘來的經理果然有魄力。
1951年廣州文化公園，蕭墨生夫婦及其子女
“五反”運動的疾風暴雨，撕開了不法商人巧取豪奪的黑幕。自知惡行難掩的張氏父子，聞風外逃新加坡。蕭墨生說：“清者自清，我爲什麽要逃？”還積極檢舉揭發別的不法奸商哩。
1952年，時任廣州代市長葉劍英，就在越秀山體育場，宣判廣州的十大經濟罪犯。永大藥行犯大量走私西藥罪，判處代理資方蕭墨生勞改十年。
蕭墨生，1917年生于廣東始興。其父乃清末秀才，加入同盟會後輾轉粵北推行新學教育，任韶關市東河壩新學學堂校長。
可惜墨生9歲喪父，家道中落。其母是大腳丫的勤儉菜農，母子倆相依爲命。
就讀韶州師範時，一表人才的墨生便嶄露頭角。比他年長兩歲的幼師班校友劉秀英，對他傾心愛慕。郎才女貌，終結連理。
完成中師學業入讀南京大學才一年，墨生竟耐不住商海的誘惑而辍學。1945年抗戰勝利後，他攜妻兒老母，往廣州海關供職。後受聘至槳欄路永大藥行。
02
蕭墨生被押解至遼甯某矽石礦服刑，幹盡粗活重活。身旁的不堪重負者，一個接一個地累死病死。
他多次上訴，申明自己沒有參與走私活動，卻百囗莫辯。懷著生的希望，及對家人的惦念，他在死神的眼皮底下，奇迹般活了下來。
1962年刑滿釋放，45歲的他才回到韶關與家人重聚。讓他驚異的是：87歲母親仍健在，發妻與三子三女健全！
他哪裏知曉：妻子劉秀英從工商業兼地主娘家的嬌嬌女、嫁入商人夫家的少奶奶，逐漸蛻變爲住家保姆、城鄉小販、撿煤挑夫、碎石小工的艱辛過程？
他哪裏知曉：耄耋母親經年累月在帽峰腳下種菜幫補家用，兒子每天放學挑水淋菜、寒暑假就進山砍柴掙學費？
他哪裏知曉：妻子雖爲兒女的前程而離婚，但兒女們仍然在升學、就業、擇偶時遭到歧視和抛棄？……
03
終于回家了，墨生對母親噓寒問暖端洗腳水，給妻子泡茶扇凉傾訴衷腸。
愛情的魅力誰說得清？張學良被囚大半生，趙一荻竟然多年追隨陪伴。墨生也再次俘獲了秀英的芳心。
他嘗試過跟始興老鄉流放木排，銷往廣州以謀生。但身體吃不消了。他決定回遼甯留礦就業，當碎石工人。
子女們就業都有著落以後，秀英才奔赴遼甯，幫墨生料理家務。
自此，郵遞員每月一次到家，送來遼甯的彙款單。錢不多，但也能解決不少問題。
七十年代，蕭墨生當上該礦中學的英語教員。自己的學問有用處，“被需要”使他感到幸福。
留礦就業後的蕭墨生
鄧小平主政的1982年，勁吹起撥亂反正的浩蕩春風。一紙通知分別發至蕭墨生子女的單位：1951年的廣州永大藥行，大量走私西藥的是該店負責人張伯鴻、張寶煃父子，而是蕭墨生。宣吿蕭墨生無罪。
重陽登高，蕭墨生與張伯鴻（左1）張寶煃（右2）父子
平反是平反了，但爲了輕輕的“無罪”二字，代價是沉痛的服刑10年！爲了輕輕的“無罪”二字，代價是漫長的蒙冤30年！
“雁過幾回，葉落幾番難記了……”在寄回家的照片背面，墨生含淚題寫的詩句，曾蘊含著他對自由生活的多少憧憬？
04
有句名言說得好：“性格決定命運，選擇改變人生。”正是蕭墨生性格的弱點，成了命運捉弄他的借囗。
一是本該出國卻放棄。
1952年，他擔心“五反”會殃及自己，曾買了全家飛新加坡的機票。可最終又鬼使神差地取消了行程。是觊觎老板丟下的永大藥行資産嗎？不得而知。總之，不是優柔寡斷，就是過度貪婪，間接釀成“張冠蕭戴”的悲劇。
二是本該複出卻拒絕。
“五反”制裁了奸商之後，廣州的西藥業仍鮮有起色。有關部門欲讓蕭墨生”戴罪立功”重振經濟。可他怨氣難消啊，竟執拗地斷然拒絕，錯失了重獲自由新生的良機。
三是鬥私過度交房契。
廣州剛解放某日，他嫌洗腳水太燙而打罵女傭。被狀告至公安派出所遭拘留。他怕收藏私有財産罪更大，惶恐地把韶關東河壩祖屋的房契上繳了。
2013年，該祖屋所在地被建設征用，憑房契發補償金。蕭墨生的子女訪尋房契無果，本該按房屋面積拿到的幾十萬元化爲烏有。占住該屋60余年的人家，只好悻悻搬離。
聽完蕭墨生人性弱點的故事，再講講他的助人善舉吧。
一是代甥考入鐵路業。
三十年代，他的外甥華夏威青睐鐵路行業，卻沒考上。第二年，墨生爲外甥的前途不惜冒名代考。結果甥的夢給舅圓了。現今在深圳，華家子孫滿堂，仍感恩當年的“舅代甥考”。
二是力助鄉親消橫禍。
四十年代，一夥始興老鄉因流放的木排撞了國軍艦船被扣押。墨生在廣州聞訊後，積極斡旋，說情講理，最後賠點錢，把一場飛來橫禍化解了。此事被始興人一直傳爲美談。
05
1983年政府落實有關政策，蕭墨生夫婦的戶籍得以回遷廣州。稍後還允許其捎帶一兒子的家庭隨遷。
墨生每月領取退休金，兒女們再給父母湊足生活費。墨生喜閱書報，把玩相機，秀英愛搓麻將，各得其樂。廣州、韶關和香港的兒女孫輩，不時前來探望，共享天倫。
晚年的歡愉，正在沖淡前半生的苦楚，但蒙難時纏上的病魔，卻在加緊對他的摧殘。
2001年某日，不堪忍受的病痛，令他作出徹底解脫的舉動。醫囑千萬別坐到地上，否則危及生命。他這次吸取教訓，不再猶豫了，當機立斷一屁股坐下地，于是溘逝。
蕭墨生退休回到廣州
蕭墨生夫婦及其兒女媳婿
晩年的蕭墨生夫婦
結語：回顧蕭墨生84載不幸而又萬幸的人生，如過山車般跌宕、驚險：少年家貧發憤，青年展露才華，壯年蒙冤受難，晚年樂享天倫。
他的人生應驗了那句話：“性格決定命運，選擇改變人生。”他的教訓令人歎惋，引人深思，促人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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