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全球生活成本排名TOP10的地方;一座花園城市;一個有合法紅燈區和賭場的地方;一個有鞭刑的地方;一個作爲衆多互聯網大廠亞洲總部的地方。
是新加坡沒錯了。
大部分人對新加坡的印象可能是獅城;大廠青年可能知道蝦皮在新加坡裁員了;投資人最近會感覺潤新加坡的大佬多了。
喜歡車的人會知道新加坡用車成本非常高,包括新能源車型在內的擁車證(類似車牌)拍賣價格甚至比號稱全球最貴鐵皮的滬A黃牌摩托車牌照還貴(參考滬A黃牌摩托車牌照價格目前大概是40萬人民幣)。
這是新加坡2022年10月的擁車證最新拍賣價格,換算成人民幣大約是乘以5
了解一個國家的方式有很多種,盧梭在《社會契約論》裏寫道:
有社會公約,便使政治共同體得以存在並有了生命,現在需要做的事情是,通過法律使政治體運作起來並表達其意志。
簡單來說,即一個國家需要用法律來治理。
法律是一個國家的根本,也是治理的准繩,絕大部分行爲都能得以解釋。所以我們從法律視角出發。
作爲一個國家的底線法律,刑法通常發揮的主要功能是懲罰犯罪和規範行爲。而刑法也沉澱了一個國家經曆的曆史變革和發展情況。
了解新加坡,從新加坡的刑法開始。
01 了解方式
我國商務部有一個針對境外法規的檢索網站,除此以外,可以直接搜索鏈到新加坡國會、法院、檢察院等官網直接了解其職能和公開的信息、數據。
感興趣的可以嘗試搜索新加坡的法律,不管是刑法、民法這種通用的法律,還是移民、購車要求、稅收要求等跟生活息息相關的要求,都有公開的官網可以去了解詳細信息。
02 概況
新加坡的刑法不管是從懲罰的犯罪類型,還是懲罰的手段,哪怕是刑法呈現的方式,跟我們國家都有很大差異。
比較典型的:
除了刑法法案以外,其他犯罪的規定可能分散在各個領域的法律中,比如《婦女憲章》、《環境公共衛生法案》等。這點就與國內有很大的差異,國內刑事犯罪基本都在刑法和相關司法解釋中,與其他的法律或行政法規完全獨立開來。
有種族滅絕罪、與動物産生性接觸也屬于性犯罪的一種。男性同性性行爲也是犯罪。
有鞭刑。在某些特定的犯罪下,鞭刑針對不超過50歲的男性,最高不超過24次,藤條的直徑不得超過1.27厘米。爲什麽是24次?是因爲新加坡做過實驗,大部分男性的臀部從頂到末端,可不重複排列24鞭。再多一鞭,都是多余。
在新加坡國會(立法機構)公布的法律或修訂版,喜好以表格的形式來講清楚犯罪行爲對應的最高懲罰手段、是否可保釋、可審理的法院等,可執行性非常強,規定非常細致。新加坡的法官們也喜歡在判決書中使用表格。
在其他法律中,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規定,比如說不允許在公共場合吐痰或曬東西,不允許使用糞便和人類排泄物(在我國俗稱“有機肥”)施肥。數不勝數。
總之,新加坡的刑法規定在具有體系化的同時,還比較細致,從實際治理需求出發,充分表達了新加坡的意志。
03 關于新加坡的刑法
如果體系化地講新加坡的刑法,那需要出一本書。所以我打算把新加坡比較具有特點的幾類情形單拎出來分享。
21歲才算成年
新加坡成年是21周歲,但允許結婚年齡是18周歲,未成年人結婚需要父母同意。21周歲也是刑法上某些犯罪的分界點。
先允許結婚再成年,還是先成年再允許結婚,是兩大主流派系。通常,“成年”在法律上代表是能完全承擔某種責任和享有相應權利,比如承擔民事責任和享有政治權利。
雖然世界各地對“成年”的年齡規定不一,但允許在“成年”之前,就可以決定對個人而言最重要的事之一的婚姻,就我個人而言是很難理解這個邏輯的。
宗教&種族
新加坡是一個移民國家,多民族,多宗教。主流的華人占據了74%的人口比例,馬來族13%左右,印度教9%左右,在宗教方面佛教、基督教、伊斯蘭教等多個宗教勢力複雜,如果平衡不好,很容易引發沖突。
新加坡的種族滅絕罪是這麽規定的,通過殺死團體成員、造成成員嚴重的身體或精神損害、實施防止團體成員生育的措施、強制將A團體的兒童轉移到B團體,以這些手段去摧毀一個民族、種族或宗教團體的行爲即違反該罪。最高可被判處死刑、終身監禁或20年監禁。
將該罪入刑,以此避免各個種族、民族和宗教之間成員的紛爭,也保護各團體的利益。
在新加坡,公開發表種族言論最高可判處三年監禁、罰款或兩者兼施,千萬不能鍵盤俠,公開的新聞可以看到相關報道,社交媒體上發表的種族言論的19歲青少年被捕(按新加坡19歲是未成年人):
墮胎合法性問題
墮胎曾經是不合法的,後來出了一部法律叫《終止妊娠法》,孕婦在懷孕24周以內,孕婦即可決定是否墮胎。但如果有其他人強迫或恐嚇孕婦墮胎,則會被判有罪。
性犯罪
盡管新加坡有合法紅燈區,但新加坡2021年披露的數據顯示,盡管犯罪率一直是下降趨勢,但過去五年青少年犯下的性犯罪上漲了48.6%。
另外,新加坡現行法律仍然規定男男同性行爲是刑事犯罪,雖然現在很少有真正執行這條法律的情況。
這是一條從1938年起就有的法律,當時新加坡還屬于英國的殖民地。著名英國計算機科學家艾倫·圖靈也是這條法律的受害者,他于1952年被判有罪,並于1954年自殺,直到2013年卡梅倫時期才通過皇家特權獲得死後特赦。但新加坡從英國殖民地時期繼承了這條法律,並直到今天。2022年新政府聲明將修訂法律,准備徹底廢棄男男同性行爲違法的這條法律。
切薩雷·貝卡裏亞在《論犯罪與刑罰》的觀點,用于評價男男性行爲違法再合適不過,可能也是新加坡廢除的考量之一。
如果刑罰超過了保護集存的公共利益這一需要,它本質就是不公正。
此外,近親之間的性行爲也屬于違法。
在性犯罪這個版塊,新加坡的刑法規定對年齡、方式和商業性行爲都很明確,有存在爭議的地方,但也有考慮周全的地方。
人身&財産
新加坡對謀殺、殺人罪、故意傷害、過失殺人,財産上盜竊、搶劫、敲詐勒索等,在類型上與我國相差無幾。新加坡會作出很多解釋和示例,把某些具體的案例作爲某種罪的參考。
在新加坡法院具體的判決上,我舉個例子讓大家感受一下。
某被告人因搶劫(總價值1.1萬元人民幣的財物)和強奸該受害女性,被檢察院起訴,最終法院判決的結果如下:
對于第一次指控(強奸),我判處被告 12 年監禁和鞭刑 12 下。對于第二項指控(搶劫),我判處了法律規定的最低刑期,監禁 5 年和鞭刑 12 下。我還下令從 2013 年 8 月 21 日(逮捕之日)起連續執行兩個監禁期。因此,總刑期爲 17 年監禁和 24 下鞭刑,這是法律允許的最大鞭刑次數。新加坡高等法院[2015] SGHC 165號判決書
對應到整個案件的判決,不管是檢察官的量刑意見,還是法官最終的判決、對事實的陳述,都描述得非常具體,他們都善于利用多種維度支持自己的觀點。
比如說檢方對這個案件量刑較重,因此檢方說明了新加坡2012 年有 133 起強奸案,2013 年有 120 起,2014 年有 163 起,以逐年升高的強奸犯罪量, 給法院參考,支持作出有威懾性的判決。
刑法是一門多麽博大精深的法律,一個國家對刑法的制定、執行和程序要求,都勢必傾盡了立法人的智慧。關于新加坡的刑法,還有很多值得挖掘和探索。
04 結語
新加坡總人口500多萬,約等于上海浦東新區的總人口。東西約50KM,南北約26KM,國土總面積大概700平方千米,約等于1/3個浦東。
在地球online的世界地圖上,每個國家和地區都可以視爲一個遊戲副本。像中美這樣的大國,是史詩級任務副本,宏大敘事,幅員遼闊,通關獎勵豐厚;而新加坡,像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支線任務,但遊戲策劃卻在這個支線任務裏放置了特別彩蛋。
我無法評價這個地球online的彩蛋是如何出現的,又會如何發展下去。
但曆經曆史變遷和陣痛,因地制宜,結合實際國情,並通過表達國家鮮明特色的法律去治理這個國家,總歸有它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