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裏塔尼亞位于非洲撒哈拉沙漠西部,領土面積103萬平方千米,除了南部靠塞內加爾河流域有些綠洲外,幾乎全被沙漠覆蓋。該國人口430萬,漁業收入占國民經濟的主要部分,是世界最不發達國家之一。
毛裏塔尼亞漁業資源非常豐富,世界各國的許多漁業公司在這裏捕魚,中國也有幾家公司的船常年在那裏作業。爲了保護資源,整頓秩序,馬裏塔尼亞海洋巡邏飛機時刻監控。防止無許可證的漁船偷捕,而到了休漁期,誰都不能捕撈。
毛裏塔尼亞地理位置
1994年9月27日,在毛裏塔尼亞捕魚的中國公司,給中航技(中國負責軍機出口的公司)帶來一個非常有價值的信息。毛裏塔尼亞從西方某國購買了一架小型飛機,交付後首次飛行是作爲總理出訪塞內加爾的專機,不料,在塞內加爾首都達喀爾國際機場著陸時墜毀,總理一行連機組人員全部殉難。
毛裏塔尼亞(簡稱毛塔)政府同該機供應廠交涉,但西方公司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好在這架飛機上了保險,但還是花了很長時間才得到部分賠償金。毛塔政府打算用賠償金做預付定金,購買中國1架運7H-500型軍用運輸機和2架運12運輸機,剩下的余款用中國捕魚公司交納捕魚許可證的錢逐步償還。毛塔購買我們的軍用飛機,主要用于海洋巡邏和監控漁船。
運7運輸機
得知毛塔有購機需求後,9月29日,中航技副總經理王大偉立即率團前往毛塔商談購機事宜。由于毛裏塔尼亞曾淪爲法國殖民地,法國在當地的影響和勢力很大。爲了避免采購軍機事宜刺激法國人的神經,因此談判在極爲秘密的情況下進行。
中方代表和毛裏塔尼亞國防部長在中國駐毛塔使館的商務處會客室進行會談,雙方反複協商,終于將合同初稿擬定。可隨後毛方又不斷地提出新要求,增加這個設備那個服務,談判進入了無休止的拉鋸戰。王大偉不願再這樣耗下去,他靈機一動,想到直接把利息算出來加到貨款中的辦法,來吸引這位國防部長的注意力。
這次的三角合同關系是中航技向毛方提供3架飛機——毛塔政府提供給中國捕魚公司10條船、3年捕魚許可證——中國捕魚公司每季度支付中航技公司約90萬美元。那麽合同執行1年之後,對待所有遲付款收取利息是天經地義的國際慣例。
中方代表與毛裏塔尼亞國防部長
這一招果然起作用,見中方向自己索要延期付款的利息,毛國防部長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計算利息上來,也不在合同其他方面折騰。經過激烈爭辯,雙方共同起草了“延期付款利息”一章。也許是國防部長還怕中方再出什麽難題,通知小組10月11日上午去總參謀部簽合同。就這樣,3架軍機出口合同圓滿敲定。
合同簽署之後,中航技還得去找三角合同的合作方——一家中國捕魚公司。在中國駐毛裏塔尼亞使館商務處推薦下,中航技決定與中國水産總公司的漁業子公司——中水公司合作。也就是中航技賣飛機給毛塔,毛塔則發放一定年限的捕魚許可證給中水公司,中水公司在毛塔海域捕魚的收益付給中航技以償還毛塔的購機款。
需要說明的是,毛裏塔尼亞海域盛産深海章魚,這種魚産量少,在西歐被看做是高檔魚,尤其在日本,他們愛吃的生魚片中,有一種深紫色帶吸盤的章魚塊,價格和檔次都屬于高端。
毛裏塔尼亞漁業資源豐富
這種魚壽命只有3年,在國際市場屬緊俏商品。一般海魚的價格爲2000美元/噸,而深海章魚可賣到5000美元/噸,碰到小年,捕撈量減少,價格更會漲到10000美元/噸。一般來說,漁業公司一年的捕撈額肯定是遠遠高于360萬美元的,因此這個三角貿易幾乎是一個三贏的結果。
不過,後面的事情卻是一波三折。1996年3月,3架飛機陸續交付毛裏塔尼亞。可未曾想,僅僅交付不到一個月,一架運7H-500飛機在執行任務時,在毛塔北部城市努瓦迪普墜海,釀成死6人、傷2人的慘劇,包括一名中方機務組人員重傷。
事後了解到,該機自毛塔首都努瓦克肖特出發到西班牙的拉斯帕爾馬斯,爲中國援建的會議中心拉家具。行前加滿了油,向北飛至港口城市努瓦迪普做短暫停留,後又飛到拉斯去裝貨。返航途中,在接近努瓦迪普時,一側發動機燃油警告燈亮了,顯示飛機還剩下半小時航程油量。
毛裏塔尼亞空軍運7H-500
可實際上該機在起飛前剛剛加滿燃油,中方機務人員認爲可能是燃油警告燈出了毛病,要求飛機在停靠努瓦迪普做全面檢查!哪知道,飛機停在努瓦迪普時,雖然中方機務人員堅持要求做全面檢查,但毛方機長並不理會,在未做地面檢查情況下,等到上了幾個搭便機回首都的人後,機長就擅自決定起飛!
可飛出機場不長時間,警告燈再次點亮,機長慌忙急轉彎返回努瓦迪普機場,由于轉彎太急,造成飛機失速,在離機場還有5千米處,飛機倒栽蔥插進海中。這架飛機是新飛機,總共才飛了90多個小時。
4月18日,中方立即派出調查組專程赴毛塔現場研究處理方案。抵毛塔次日即同調查組開會,得知毛方已指定總統府軍事顧問,前空軍司令西迪克上校爲毛方調查組組長,將同我專家組組成聯合調查組。西迪克第一次同中國打交道,態度十分強硬。
運7
鑒于我軍機發生墜機事故,中方提請毛方加強對我服務組和運12飛機的安保措施。所幸的是運12飛機使用情況非常好,每天每架機都能完成各5小時巡海任務,因此大大緩和了氣氛,也爲今後處理此案贏得了主動。
5月初,聯合調查組在失事地點將軍機撈了起來,飛機事故的黑匣子也送回國內分析。事故調查結果很快出爐:主要責任在于機長操作不當!因爲黑匣子記錄發動機沒問題,機上有足夠的余油,可能只是警告燈誤報而已,飛機性能沒有任何影響。毛方機長主要問題在于:一是警告燈亮了之後,本應在努瓦迪普停留時應該檢查,但機長還堅持決定起飛:二是操縱轉彎太猛造成飛機失速才出了事故。
出了問題首先把責任推給對方,這是西方慣有的思維方式,這種思維方式也影響到了毛裏塔尼亞。毛方則認爲飛行員在中國培訓時沒有受到相應的飛行危險動作培訓(當今世界上任何供應廠都不會做應急處理時的危險動作培訓),是中方培訓不完善,所以中方應賠償毛方一架飛機。
毛裏塔尼亞空軍運12
實際上,後來據西飛(運7H-500制造商)運培訓教員反映,這幾位飛行員自恃有3000小時的飛行經曆,不認真聽課,連筆記也不做。雖然事故的主責很明顯在毛方,但畢竟飛機燃油燈點亮(是否爲中方問題不確定,亦有可能是油品問題),中方主動承擔起了次要責任。
基于從中毛兩國友好關系的層面考慮,中方再次拿出了誠意。中方同意再提供1架二手的運7H-500型飛機,這架飛機是表演用機,有5年飛行曆史,現在狀態很好,1996年曾飛到新加坡參加航展。該機目前總飛行小時408小時47分,總飛行起降414次,經過一番大修之後,交付後預期壽命至少不低于10年。
毛裏塔尼亞空軍運12
中方對毛塔飛行員再次全面培訓後,于6個月內交付了飛機。二手飛機的價格爲700萬美元,中毛雙方各自承擔一半,毛方承擔的費用通過延長打漁期2年的方式解決。毛塔總參謀長聽完,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這對他們來講是未曾預料到的方案,既能盡快拿到補充的飛機,又不需動用國防經費拿現錢,毛方看出中方同西方公司截然不同的處置態度,令他們十分感動。而延長捕魚期對中水公司也是求之不得的,他們還爲此合作項目專門派了10條新船。
就這樣,一件墜機事件完美解決,補充的運7H-500型飛機在1997年10月下旬交付給毛塔。令人震驚的是,時隔不久,12月9日又傳來噩耗,這架運7H-500型飛機又機毀人亡,機上幾十人全部遇難,國際上也有報道。
中毛雙方簽訂直9合同
中航技馬上給空軍司令發去唁電,並派出專家參加毛方調查組。經過調查事故經過如下:毛方在總統家鄉內達舉辦盛大慶典活動後,整個總統樂隊帶所有的樂器登機,導致嚴重超載,超過了飛機設計最大載荷的數倍。加上內達當地的氣溫50°C上下,飛機剛升空,飛行員就打開空調,使發動機動力不足,造成墜毀。
這次毛方調查組認爲責任全在毛方,沒有再與中方交涉。遺憾的是,毛方本來只有少數幾個飛運7的飛行員,現損失殆盡。雖然此次事故與中方毫無關系,但中航技公司考慮到毛方的實際困難,主動提出按合同原價回購毛方的運7備件和地面設備,約100多萬美元,這使毛方感到意外驚喜,更加認識到中方合作的誠意。
毛裏塔尼亞空軍直9
正因爲如此,毛方合同款逐年正常支付,到了余款剩下不多時,毛空軍又提出擬購買中國2架直9武裝/警用型直升機,還提出再延長中水公司的捕魚期。這時毛方換了一個新的總參謀長,海軍不願漁業資源被空軍獨享,提出要買2艘艦艇,總參謀部同意空海軍一家一半享用漁業捕撈權,這樣給空軍的錢就只能買1架直9直升機了。
于是中航技與賣軍艦的中國船舶總公司一起與毛塔方面談判,由于中方誠意十足,因此談判出奇的順利,毛方還重新將直升機的采購增加到2架!2000年6月2日,中航技與中船總公司一同與毛方簽訂了采購2架直9直升機和2艘艦艇的合同!
中毛兩國漁民合影
正是由于中方敢于擔當,並且在貿易中積極爲當事國著想,才使得毛裏塔尼亞對中方産生信任感,更加增進了兩國的友誼!毛裏塔尼亞、中水公司、中航技公司開創了三角貿易模式,以易貨貿易的付款模式讓三方受益、三方滿意。這也是國內企業發揮各自優勢,實施強強聯合共同開發國際市場的成功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