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小就長得清秀,是那種看過一眼就能記住的模樣,自然成了遠近皆知的漂亮孩子,而且這孩子又十分懂事聽話,深受家中親友的喜愛。若是只是容貌俊美,也只是空有一副皮囊,內在沒什麽東西也總是華而不實,可是他卻不同,他不僅熟讀詩書,還張口能誦詩,下筆能作文,是個內外兼修的人,這就十分難能可貴了。
隨著年齡的增長,這個漂亮孩子成了有名的青年才俊,不僅容貌俊美,還有著尋常人難以企及的才華和智慧,也正是因爲他的過人才華和俊美容顔,在遠近都有著相當的名望,是個博學多才的人,這才讓名儒楊肇甘心把女兒楊容姬嫁給他。這個時候的他還是個沒有經過太過坎坷的年輕人,從小到大都生活在贊美與推崇裏,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和盼望。這個時候的他還不知道什麽叫憂愁,畢竟有著心愛的妻子和前途光明的仕途,有什麽值得這位青年才俊憂愁的呢?
這個時候他唯一憂愁的就是每次出門都有一群愛慕他的女人悄悄跟隨著,想盡辦法也甩不掉她們,實在是件費腦筋的事,還有就是每次駕車在街上行走,總有無數的愛慕者拿著水果投擲到他的車上,這些愛慕者說來也有意思,不只有那些年華正好的妙齡女子,還有著老邁的婦人,這些人雖然年齡差距懸殊,狂熱程度卻不差分毫。每當回到家的時候,他的馬車上總是載著滿滿的水果,甚至比販賣水果的小販庫存都要多些,這些水果的處置也是個難題,扔了也是浪費,若是留著,他一家人要吃到猴年馬月也吃不完。這件事說來也的確是件麻煩的事,那些他的愛慕者瘋狂程度絕不亞于當今狂熱追星的粉絲們,突然面對著這麽多目光火辣的愛慕者,他一個人自然是難以招架。他這裏因爲這事煩透了,卻有不厭煩的人啊,有人看到他駕車贏得了那麽多妙齡女子的傾心,當然是有些嫉妒,所以那人也學他駕車在街上行走,偏偏那些女人不買賬,一個一個都朝那人吐唾沫,弄得十分狼狽,再也不敢輕易學他了。
他雖然有著衆多的愛慕者,卻對他的妻子始終如一,這是十分難能可貴的。即便是多年以後他的妻子亡故,那些狂熱的追求者們派來的媒婆幾乎要踏破他們家的門檻,他也都一一回絕了。在感情這件事上他是個純潔無瑕的人,卻在個人品質上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瑕疵。他爲了自己的仕途不斷攀附著當時的權貴外戚賈氏,在賈谧面前就是一條搖尾乞憐的家犬,還幫助賈谧爲了個人私利不斷陷害忠臣,讓無數的忠臣成爲了斷頭刀下的冤魂。他成了賈氏的狗頭軍師,成了爲這些惡人謀利益的鷹犬,他變了,在保全自身名節和追逐權勢地位的選擇上他選擇了後者,而且爲了達到他的目標,他用盡了一切辦法,依附、勾結、陷害、抹黑,每一件惡事都是無所不用其極。
當初的那個潔身自好的他沒了,在官場的巨大漩渦將他吞噬之後,重新走出來的他就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他覺得當初爲了推崇的正義被一貶再貶不值得,他成爲了一個爲正人君子所不齒的人,開始了極端利己,成爲了一個在惡人身邊搖旗呐喊的小人。人們都說“從善如登,從惡如崩”,說來也沒錯,想做一個好人就像登山一樣難,要抵擋無數的誘惑,要抗衡無數的惡念,甚至要甘願損失自己的利益,做一個壞人就要容易得多,只爲了自己就可以了,縱容自己的欲念就可以了。他就是這樣,把自己對權勢的渴望和欲念徹底釋放,再也不管什麽是非對錯,只爲了自己一步一步向上爬,哪怕被天下人唾罵。
不知道他有沒有想過做了那麽多壞事會不會有一天遭到報應,可能熟讀儒家詩書的他不信鬼神,也可能把這種焦躁與不安壓在了心底。報應他的不是什麽虛無缥缈的鬼神,是實實在在的人,趙王司馬倫發動變亂,然後開始清算禍害朝政的賈氏家族,他們這群爪牙自然也是逃不過的。誰能想到,幾乎爲了上位背叛自己的他,淪爲了階下囚,還讓所有家人戴上枷鎖入獄,包括他年事已高的老母親。他心裏最後一定也是愧疚悔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