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把一本10×15公分開本的舊書讓我看看,封面很樸實,左下角已缺損,發黃的書皮上豎著一行字:小本小說。翻開來讀第一行,有小發現,它和新加坡有一丁點關系,便央求朋友讓我帶回家去。
譯者可能是陳家麟
《寶石城》這本小書,130頁,商務印書館出版。手頭所見是1904年2月印行的第三版,距今已有113年,是一本老書。封底內頁的出版信息透露,小說的原作者是“英國白髭拜”,因此這是一本翻譯作品。白髭拜(Guy Newell Boothby 1867-1905)是西方小說家,出生于澳大利亞,長期居住英國。至于譯者何人,封底資料只注明“商務印書館編譯所”。我翻查了清末民初的翻譯文學研究資料,《寶石城》很可能是當時翻譯了不少白髭拜偵探小說,以及上百本歐洲名家著作的陳家麟。
一百多年前的中國出版界,翻譯西方文學的風氣鼎盛。研究資料顯示,清末民初至五四時期,西洋文學的譯作有2000余種。那個年代,商務印書館延攬了一批頂尖翻譯人才,有組織地向市場引介西方文學,除了經典名著,也包括大量偵探、傳奇與言情小說。清末民初的西洋文學翻譯,使用的幾乎都是文言文,《寶石城》屬于這類譯作。《寶石城》是當時暢銷的“小本小說”,除了1904年第三版印刷之外,1917年商務印書館還推出不同封面的新版《寶石城》。
小本小說一如今日口袋書
何謂“小本小說”?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小說月報》刊登過關于“小本小說”的廣告,解釋了它的性質:“專就本館出版之小說,擇其情節離奇、趣味濃厚者,改排小本,廉價發售,即便取攜,尤易購置。”換言之,“小本小說”就是今人俗稱的“口袋書”。這些小開本的“小本小說”,百年前一本只賣大洋一角。“小本小說”是上世紀初商務印書館爲迎合時潮而出版的一系列“口袋書”,《寶石城》是其中之一。已知資料顯示,這系列翻譯作品至少出版了八大輯,數量可觀,這包括雨果的《孤星淚》、葛麗裴的《飛將軍》、哈葛德的《玑司刺虎記》、白髭拜的《盜窟奇緣》、《海棠魂》、司各德的《露惜傳》等作品。
小說開頭場景設在新加坡
《寶石城》是偵探小說,全書共計15章,講述了三名西方人千裏迢迢到東方的深山野嶺尋寶,之後隊友獨吞寶物逃亡,卻又遭遇複仇的離奇故事。小說一開始,就把場景設在新加坡,故事的第一段如是描繪了百多年前新加坡的情況:“南洋新加坡者,東西兩洋交通之樞紐也。東西洋之貨物、人民,荟萃期間,繁赜錯綜,世罕其匹。故一年中,其地舟車往還,絡繹不絕。”
《寶石城》的故事以新加坡鬧市的旅館“三思客棧”爲起點,描述一名洋人匆匆入住客房之後,環顧四周,發現鎖穴有刺目光線射入,急忙脫下外衣挂上,堵住鎖穴,以防外人偷窺。接著,他取出一封信閱讀:“三月三日,在三思客棧。”想想時辰已到,爲何來人還未現身,曲折情節就此展開了。過不久,房客終于見到了來者,共二人。見面之後,房客始知來人約他相聚新加坡,是邀他一塊到印支半島與中國交界的荒蕪深山尋寶。那裏有一座被時間淹沒的古城,建築早已倒塌,殘垣斷瓦,被森林的參天古木纏繞,這蕪雜的空間裏,據說埋藏著無數金銀財寶。三名尋寶客商量妥當之後,即刻乘搭輪船離開新加坡,抵達安南的龍宮埠,從那裏出發進入中國西南深山展開掘寶計劃。多日跋山涉水之後,他們來到寶地,又經幾番探測,終于覓得寶藏。此時其中一人起了貪念,打算獨占財物。他趁兩位夥伴熟睡之際,卷寶逃離營地,經風曆險,斷糧缺水,來到緬甸北部時,體力不支倒地,被一名在河邊垂釣的英軍救起。安頓療養之後,把他送到龍宮港,乘搭輪船回返英國。不久後,這名英軍又在垂釣時救起了兩名殘障者,一盲一啞。他們之所以殘障,是在支那盜寶時遭遇當地人的酷刑,一人被挖眼,一人被割舌。兩名殘障者與老兵交談中得知,老兵不久前曾在附近救起另一名洋人,懷疑他就是叛逃的夥伴。殘障者向那名垂釣老兵仔細問明了狀況,掌握了獨占財物的背叛者身份之後,也朝龍宮埠奔去,開始了一段曲折的複仇記,他們委托神探,追查直到歐洲,最終獨吞財物的叛逃者墜崖而亡。
讀《寶石城》,可感知當時西方人眼裏的東方,是個文明與野蠻錯綜交織的神秘國度。另一方面,百多年前西方人眼中,被他們殖民的新加坡是個東西方經貿文化的彙點,也是個向周邊國家輻射的核心點。與白髭拜同個年代的英國小說家毛姆,當年也經常在他的作品裏注入新加坡元素。作家的情節布局描述,無意間留下的痕迹,讓人略爲感知當下新加坡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