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COVID-19危機嚴重影響了亞洲的農民工。這篇文章比較了印度和新加坡的案例,以了解這些國家在應對危機時是如何對待移民人口的,以及它們如何看待自己在社會中的地位和如何規範自己的權利。這揭示了根深蒂固的社會經濟不平等感,這種不平等感告訴這些國家如何在全球舞台上講述自己最近的經濟成功故事。“新印度”和“全球城市新加坡”的理念都是基于根深蒂固的包容和排斥觀念。
介紹
COVID-19大流行嚴重影響了整個亞洲的移民工人。除了揭示根深蒂固的社會經濟不平等之外,它還將焦點放在這些國家如何與其移民勞動力聯系起來。本文比較了印度和新加坡的案例,以了解COVID-19如何影響了移民工人的生活,以及他們在應對危機時受到的待遇。這裏的目標不是提供全面的比較分析,因爲這是不可能的,因爲既有空間,又因爲危機仍在持續。取而代之的是,這篇論文被看作是一篇思考文章,可以作爲未來研究塵埃落定的工具。特別是,它試圖指出一些與人道主義危機本身的直接後果無關的問題。通過將移民工人的邊緣化地位置于一個“新印度”或“全球城市新加坡”的背景下,本文特別關注這一流行病對這些工人生計和福利的長期影響。
一旦參與到所謂的“新印度”在地方政治力量方面所代表的象征性層面,或新加坡在世界主義和生活質量方面的全球城市的目標,人們就會意識到,在這場大流行病中,對于這些邊緣化工人群體所産生的影響,本身就是一種啓示這些理想的結構是建立在基礎之上的。因此,當前的危機揭示了誰對構建和維護兩者所代表的東西起著重要作用,同時,它們本身就被認爲是與它所要表達的東西分開存在的。
在印度,移民工人並不是新興中産階級的一部分,新印度的理念主要迎合這些中産階級。在新加坡,這些工人越來越多地與主流社會隔離,以便在不工作時混淆他們的存在。然而,當危機來襲時,這些移民工人群體突然變得非常顯眼,無論是他們的數量,還是他們攜帶和傳播病毒的潛力。將農民工描述爲一種不可控制的病毒——正如本文的標題所暗示的那樣,說明了這一點,而這樣一個話題需要被視爲未來研究議程中值得高度關注的問題。一旦流行病本身已經過去,對移徙工人的生計、地位和權利有何長期影響?
新印度:它是爲了誰,它是關于誰的
幾十年來,人們一直認爲印度正經曆著迅速的變化。在這之後,“新印度”似乎已經成爲一股不可忽視的經濟和地方政治力量。有兩個具體的年份推動了這一想法:第一個是1991年,該國開始走上經濟自由化的道路,擺脫了獨立後開始采用的計劃經濟模式(1947年)。爲了應對一系列嚴重的金融危機,國內資本擺脫了許可證限制,減少了進口限制,貨幣貶值,外國直接投資機會增加。因此,在印度投資變得更容易,也更具吸引力,這鼓勵了數量迅速增長的跨國公司在印度立足。班加羅爾市從一個偏僻的省份轉變爲信息技術的全球領先者,這就是這一點的象征。在當前這個新印度的論述中,這個新印度的特點是顯著但多變的經濟增長以及全球經濟的迅速上升,1991年後的這段曆史也是一個關鍵時刻,可以從新印度何時起飛的角度來指出。然而,這種慶祝性的話語中有一種旺盛的生命力是有問題的,因爲它反過來又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從那以後,到底有多少印度人從經濟發展中受益。
第二個值得注意的年份是1997年,這讓我們對推動新印度的想法有了一個稍微不同的理解。那一年,該國慶祝了獨立50周年,這一事件促使國際媒體對該國自那以來所經曆的轉變進行了反思。擁有國際讀者群的流行英語雜志,如《商業周刊》、《經濟學人》、《新聞周刊》和《時代》等,都象征性地借鑒了大象和老虎的二元體或其變體。“大象”被認爲是指過去的印度,受其計劃經濟和複雜的工業許可證制度(所謂的許可證制度)的束縛。50年過去了,印度似乎已經從這場戰爭中獲勝,准備向世界展示它的虎牙和咆哮。國際報告文學中的圖片通過將引領獨立的政治領導人的舊(黑白)圖像與新的多彩的IT校園、充斥著西方消費品的購物中心並置,傳達了變革和變革的概念,以及印度電影業的華麗。一個新興的(新的)中産階級掌握著英語,跨國市場的技能,以及新的消費能力,這似乎是它成功故事的核心。漸漸地,這將成爲國際上對印度的描述的主導。撇開市場因素不談,很明顯,正如90年代以前的描述一樣,印度被等同于貧困、不平等和環境惡化,這種新形象本身無法反映該國複雜的社會經濟多樣性。
新加坡環球城
作爲一個國土面積很小,人口約560萬的城市國家,新加坡與印度幾乎在各個方面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印度現在擁有約13.5億人口。盡管印度被認爲是增長最快的經濟體之一,但其相當一部分人口仍然生活在赤貧之中。另一方面,新加坡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國家之一,比一些國家的生活水平還高。雖然這種比較有相當大的內在差異,特別是考慮到新加坡的高收入不平等和經常被忽視的貧困問題,最重要的是要注意到,這些國家是在兩個層次上聯系在一起的:一個高度具體,另一個更具描述性。
新加坡曆史上與印度有著緊密的聯系,印度人口與馬來人和中國人一樣,都是新加坡的開國人口之一。與其他(或歐亞大陸)類別一起,這些類別構成了新加坡稱之爲CMIO模型的支柱,新加坡將其作爲組織框架,管理住房、學校教育和兵役等各種事務。相當數量的移民工人持續來自印度,盡管他們是印度人這一事實不允許有任何特權,與其他移民群體相比。除此之外,這些國家通過他們的“成爲”和向上流動的相似敘述而聯系在一起——盡管是非正式的。雖然印度經常從新事物(例如新印度、新中産階級)的角度捕捉到這一點,但新加坡的故事通常被描述成一個最終走向成功的故事,即城邦已經成爲一個不可忽視的全球大國。
新加坡的成功故事在國內外廣爲傳播,突顯了新加坡從1965年獨立時的前殖民地死水到全球重要經濟中心的短暫軌迹。這一理念與多元化人口的理念並駕齊驅,據說這裏沒有內讧和異見,所有這些都讓這座城市的世界主義和高等教育成爲人們向往的目標。這種所謂的多元文化新加坡的和諧運作是這個城邦自身形象的基石,盡管這是一種固有的謬誤。在新加坡,低技能或半技術移民工人的人數超過100萬,不被視爲“官方”多樣性定義的一部分,因此,在考慮新加坡爲誰提供“家”方面沒有任何作用。
1972年標志著新加坡全球城市雄心的一個重要轉折。當時的外交部長拉賈拉特南在新加坡記者俱樂部發表演講,他在演講中借鑒了阿諾德·湯因比(Arnold Toynbee)的《移動中的城市》(Cities on The Move,1970)。在對未來全球城市的構想中,該演講進一步借鑒了1965年新加坡與馬來聯邦的被迫分離,這一做法向該國灌輸了一種獨特的生存主義理念。關于新加坡的全球城市抱負究竟意味著什麽,這裏需要剖析兩種思路。最重要的是,它設想自己在全球經濟中扮演的核心角色,伴隨著追求高質量生活的雄心壯志,吸引最優秀和最聰明的人(Huang 2013)。爲了成功,它需要超越其競爭對手(如迪拜、香港或東京)作爲最宜居的城市。新加坡吳作棟總理曾在一次演講中制定了這些指示,要求它成爲世界級的家園和人才的綠洲(吳作棟,1999年)。新加坡建國總理李光耀(Lee Kuan-Yew)在2000年提出,新加坡應該轉型爲一個複興城市,不僅要吸引國際金融機構,還要吸引創新人才。
這一願景或雄心壯志主要迎合了引進高技能“外國人才”的想法。低技能移民反映其移民目的地的任何其他方面而不是潛在收入的概念沒有被考慮,而是主要從功利的角度考慮,這些移民預計有一天會回家,這使得他們在城邦眼中永遠是暫時的。爲了減輕他們在休息日給基礎設施和公共空間帶來的負擔,他們越來越多地住在島外圍設備齊全的宿舍裏,以滿足他們的各種實際需要,從彙款服務到體育設施和便宜的啤酒酒吧。當然,在這種隔離努力中,新加坡並不孤單;中東的移民工人目的地,如阿布紮比、迪拜和卡塔爾(多哈)都采取了措施,將他們的移民工人群體與主流社會隔離開來。
因此,像新加坡這樣的全球性城市,就其城市結構中“永久性”的部分,以及它所認爲的“暫時性”的人而言,具有內在的排他性。盡管新加坡將多種民族和種族的共存視爲其多樣性、歡樂和世界主義的無可置疑的標志(Yeoh and Huang 2015)),但它這樣做的基礎是將相當一部分人口排除在外。新德裏要成爲世界級城市的雄心壯志,或者更廣泛地說是印度的智慧城市使命,同樣地,它也以高度選擇性的轉型理念爲基礎。像新加坡一樣,它主要關注的是塑造某種形象,一種高度選擇性和排他性的形象。
印度民工返鄉
2020年5月31日,大約在COVID-19流感爆發三個月後,CNN發表了一篇由記者Mohit Rao撰寫的文章,主要關注26歲的印度移民工人Rajesh Chouhan,他在5天的時間裏穿越了大約1000公裏。3月24日,印度宣布在全國範圍內實行封鎖,這導致約1億印度人從就業的城市和工業區返回自己的家鄉。這些數量龐大的農民工在沒有保護的情況下擠在一起,希望在一切關閉之前坐上最後一班公共汽車或火車回家,這樣的畫面將被全世界分享。人們對他們的待遇感到憤怒,突顯出這些男女一夜之間失業,卻沒有任何社會保障來彌補他們的收入損失。
周漢沒能早點回家,選擇在5月12日違抗禁閉法,長途跋涉回家。從印度IT首都班加羅爾(班加羅爾)開始,他曾受雇于建築業,開始了長達1000公裏的旅程,前往北方邦的家鄉村莊。記者拉奧(Mohit Rao)以常人無法理解的細節複制了他的故事,講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經濟困難和不穩定。在過去的幾個月裏,無數的故事和周漢的故事不相上下,常常伴隨著痛苦的工人們痛苦的照片,這些照片清楚地告訴他們如何回家或彌補這對他們家庭的影響。出于這種擔憂,印度《印度斯坦時報》(4月19日)報道了一名移民勞工馬赫什·耶納(Mahesh Jena)在7天內騎了1700公裏的自行車從工作場所回到家中,這使他從馬哈拉施特拉邦的桑利工業區近十公裏的地方,來到了巴恩拉(Bhanra)的一個小村莊奧迪沙賈普州。兩天後(4月21日),同一家報紙上的一篇後續文章進一步詳述了印度各地發生的悲劇。它報道了27名來自安得拉邦和奧迪沙的移民工人,他們從金奈通過海路返回自己的村莊。雖然這些移民似乎在他們的努力中取得了成功,但其他許多人卻失敗了。例如,191名移徙工人被發現在克裏希納河上乘船從特蘭加納州的貢圖爾區到家時被捕。在特蘭加納和馬哈拉施特拉邦的其他地方,學生和工人被發現藏在運奶車裏或被塞進卡車裏,他們都拼命地想回家,他們往往向當地的運輸商支付了相當多的錢,其中一些人實際上成了“人販子”,大約150萬名工人被攔下,關在全國各地州政府設立的庇護所和營地裏。
同時,也有一些關于人類悲劇的報道。4月21日,《印度斯坦時報》指出,COVID-19的封鎖大大改善了空氣質量。很快,這些照片也將傳遍全世界。三十年來,從旁遮普省的賈蘭達爾市可以看到喜馬拉雅山脈的達烏拉達爾(喜馬拉雅山脈)。印度和國際媒體都很高興地分享了新德裏政府大樓前後的照片,這些照片先是把它們描繪成在煙霧和汙染的霧霭中溶解,然後又像法塔摩根納一樣出現在晴朗的藍天下。亞穆納河和恒河水質的顯著改善,給人的印象是,危機帶來的不僅僅是陰霾。或許,印度最終可以從這場悲劇中吸取教訓。冠狀病毒可能標志著事態的轉變,尤其是在國家對環境問題的認識方面。
新加坡金本位制
在2020年2月中旬,全世界逐漸認識到大流行的真實可能性,並瘋狂地尋找應對措施。很快,新加坡似乎找到了所有的答案。它曾因應對非典疫情(2002-2004年),很快就因有效處理這場新危機而聞名。事實上,哈佛大學的研究人員甚至認爲,就探測能力而言,這個城市國家有“黃金標准”。在報告中,作者認爲“到2020年2月4日在新加坡發現18例病例是近乎完美檢測的黃金標准。”(Niehus等人,2020年)新加坡成功的一部分是其曆史上強大的流行病學監測和接觸者追蹤能力。隨著其他國家尋求指導,新加坡模式一度成爲一種可能的前進道路。該模型通常被用作新加坡功能特點的威權主義和相對民主的簡稱,該模型認爲,這些措施可以與高生活水平和維持全球經濟強國同步進行。作爲最早通過智能手機使用監控技術的國家之一,新加坡是否有理由將隱私問題置于政府決定的居民更大利益的次要地位?
到4月22日,也就是大約一個月後,全世界對新加坡的反思達到了180次。當天,該國報告了1016例新感染病例,使總感染人數遠遠超過一萬人。關于發生了什麽事,有人提出了嚴肅的問題。看來,8000多起案件可能與居住在所謂宿舍的農民工有關。有25萬至30萬農民工處于類似的住房狀況,更多的人面臨風險。這些宿舍的照片不僅說明了問題的嚴重性,而且也有效地使人們注意到農民工的居住條件往往不衛生和懲罰性。這是一個城市國家不習慣與之聯系在一起的形象:農民工從腰部以上赤裸上身,穿著紗籠或長袍,在陽台上伸展雙腿,或淒涼地凝視窗外,等待嚴格的禁閉。
新加坡的移民工人被隔離
南陽理工大學的學者Laavanya Kathiravelu是第一批將注意力從作爲疫情溫床的農民工身上引開,轉而提高人們對農民工在經濟和身體上岌岌可危狀況的認識的人之一。事實上,在她對學術界的貢獻中,她認爲低工資移民所經曆的問題在COVID-19傳播之前就已經存在,這一問題現在已經引起了全世界的關注。她指出,雖然生活在狹小擁擠的空間裏,但問題不僅在于衛生問題,而且在于整個社會的一部分人都被推到了邊緣,這樣,當他們不在工作的時候,他們的存在就不會被“感覺到”(體驗成滋擾)。也許他們的隔離本身就是感染人數突然激增的主要原因。這對新加坡整體處理危機的方式意味著什麽?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清楚地表明,城邦是由各種平行的世界組成的,每個世界都有一個明確的目的。種族隔離最初可能是爲了避免移民人數可能帶來的負擔,以及它們可能給精心打造的歸屬感和世界主義形象帶來的傷害,現在卻成了一種無法控制的病毒的滋生地。
(聯合國)可控移民
移民研究的最新進展表明,應更多地關注低技能或半技術移民與被視爲高技能或“天才”的移民之間的空間。像新加坡這樣的移民國家也承認這一點,他們將某些移民標記爲具有中級技能。然而,從這一主張中也出現了一個更爲根本的問題,即從國家接收移民的方式來看,移民屬于哪裏。就印度而言,這涉及到從經濟欠發達國家“轉移”到那些在經濟和地緣政治上處于印度優勢核心的國家的國內移民。這些人與那些到國外工作的人有重疊,比如新加坡,他們受雇于建築業、港口或造船業,或者維護這個城市國家無處不在的公園的裝飾性綠化。在這兩種情況下,這些移民都被認爲在他們所占社會空間方面存在問題。在馬哈拉施特拉邦(孟買所在地),這通常圍繞當地馬拉地人的利益與移民在就業和地方轉變方面的利益展開。在班加羅爾,最近大批移民從該國東北部流亡,使人們關注種族主義和暴力問題。在這一點上,一個重要的問題出現了,這個問題是,在“新印度”的背景和敘述中,這些移民被想象在什麽地方,占據什麽空間。半島電視台(Al-Jazeera)、英國廣播公司(BBC)和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等全球新聞提供商在全球範圍內分享並進行了長時間的討論,這些圖片都指向了某種程度上的修正,挑戰一個新的、向上流動的印度的想法。盡管它急切地質疑這個新印度代表著什麽,但它揭示了一種根深蒂固的東方主義,這種東方主義常常是當代印度描繪的特征。事實上,財富的不平等是建立在全球財富分配之上的。
新加坡的成功故事,後來遭到全球媒體的否定和幾乎一致的譴責,也做了類似的事情。聚光燈最初是故意放在它的濱海灣金沙高樓令人抓狂的光澤和浮華上,頂部是大膽的遊泳池。然而,不僅是這座高樓大廈給了這個城市國家標志性的天際線,是由低收入的半技術移民工人建造的,我們現在知道,這些工人不是,也不打算被視爲新加坡設想的一部分。作爲一個全球性的城市,新加坡是一個排他性的城市,而且最重要的是對那些現在在第二波疫情中處于核心地位的人有選擇性。爭論的焦點並不是新加坡處理這些問題的效率不如其他國家,而是現在有了一個機會來審問這個城市國家與其龐大的移民工人人口到底是什麽關系。
如果我們想到印度和新加坡試圖塑造一個不僅面向未來,而且建立在對過去的選擇性解讀的基礎上的自己的特定形象,那麽在這樣的敘述中,他們的流動農民工群體有什麽空間?兩者之間最明顯的區別在于,新加坡可以聲稱自己的移民人口是外來人口,而印度別無選擇,只能將他們視爲自己的移民。然而,當涉及到這些國家想要想象、宣傳和推銷自己的方式時,差異可能就不那麽明顯了。這兩個城市都涉及高度流動的人口,主要是出于經濟考慮,他們通過純粹的存在,可以在當地取得空間和地點的所有權。雖然印度和新加坡都曾試圖控制和規範激增的移民工人數量,但他們對他們的持續依賴意味著繼續參與是不可避免的。這場大流行病可能暴露了固有的社會經濟不平等的形成條件,但未來將更加顯示這些工人相對于這些國家爲自己設想的世界主義、經濟發展和地緣政治力量的雄心所采取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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