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方
▍瑞幸自爆家醜揚
4月2日，在美國上市的瑞幸咖啡自曝數據造假，股價暴跌75.6%。公司發布公告稱發現COO等多位高管僞造了22億交易額，由此瑞幸咖啡股價暴跌80%。之後幾天繼續狂跌到5.38美元，大大跌破發行價的17美元。瑞幸事件可能會觸動美國證監會調查，而美國證監會可能會同司法部開啓針對公司以及相關責任個人的刑事調查。如果調查結果屬實，瑞幸公司高管將面臨巨額罰款與牢獄之災，甚至公司有可能因此破産。
瑞幸事件是怎麽爆出來的？最早的報道是瑞幸公司自曝財務數據造假。可是企業怎麽會自爆家醜？原來是負責年度財報審計的安永公司在背後推動，而促使安永啓動調查的動因的年初收到“渾水”公司的做空報告，至此才倒到了根上。原來2月初渾水公司就做出了調查報告，指認瑞幸公司大量造假的事實。爲此安永公司組織了龐大的團隊進行調查，同時強烈建議瑞幸公司自查，這樣，瑞幸董事會才成立了專門委員會介入調查，根據初步調查結果，披露了公司高管財務造假的事實。
我們先放下瑞幸公司的案子不表，看看渾水公司是怎麽回事？要想了解渾水公司我們先看看他多年前“做空”的部分中概股企業。
2011年2月2日，渾水報告稱：綠諾科技虛構客戶關系、誇大業務量、誇大收入。報告一出，綠諾股價大跌，第8天被停牌，23天後被退市；
2011年4月11日，渾水報告稱：中國高速傳媒財務造假，報告當日該公司股票跌幅達33.23%，3.23被納斯達克停牌，5.19被迫退市；
2011年4月11日，渾水報告稱：多元環球稅務虛報收入與資産，涉及“龐氏騙局”，致使其股價一路狂跌。12年6月2日，被紐交所摘牌；
2011年6月2日，渾水報告稱：嘉漢林業虛報收入與資産，涉及“龐氏騙局”，報告當天該公司股票跌幅達64%，8個月後宣布破産保護，12.12月以重組方式退場；
2016年12月16日，渾水報告稱：輝山乳業誇大成本優勢與利潤水平，高管挪用公款。後由于股價一路狂跌被長期停牌，2019年宣布退市；
這些年中由于渾水的報告被迫退市的還有展訊通訊、分衆傳媒等；被長期停牌的有奇峰國際；被股價暴跌的有東方紙業、聖盈信等。
除了做空中概股企業，渾水公司對西方企業一樣不手軟。其中包括：新加坡奧蘭國際、美國電塔公司、法國波洛萊、西班牙諾貝爾集團、瑞典電信公司、法國卡西諾集團、德國斯托爾廣告公司、美國聖優達公司、日本電産公司等。
▍渾水摸魚緣何故
看到以上這些渾水公司的所作所爲，引發了我們極大興趣。我們不僅會問：渾水公司是個什麽性質的公司？他爲什麽要做這些事？做這些事的初衷何在？他們到底是爲了“淨化”市場？還是爲自己獲利？弄清楚這些事情成爲了非常有意思的社會問題研究！
渾水公司掌門人叫卡森·布洛克，他70年代末出生在美國的一個中産家庭。他從小在自由與富裕的環境下長大。令人想不到的是他的職業生涯始于中國！2010年，他剛從法律和金融專業畢業，在中國成立了一家倉儲公司。他的父親是一名金融分析師，從他13歲起就一直訓練他的分析能力。這次父親想推薦他購買一支在美上市的中國公司東方紙業的股票，便讓他自己去調查這家公司的財政狀況。
當時年輕的布洛克因爲一直在中國生活工作，精通漢語，憑著專業的金融分析能力，對東方紙業進行了詳細的調查，發現企業的産品質量並不達標，並虛誇了産能。基于一系列的調查和分析，他認爲這家上市公司在財政上有欺瞞的行爲，于是把自己的觀察結論發表了出來。事實證明他是對的。東方紙業的股價一朝崩盤。雖然這第一次的探索沒有讓布洛克賺到什麽錢，但這次成功點燃了他對于上市公司真實財務狀況調查的興趣，並看到了其中值得挖掘的巨大財富。
布洛克隨後成立了渾水研究公司( Muddy Waters)，這一名稱來自中國成語——渾水摸魚。2011年，他在這趟渾水中摸到了第一條大魚——中加合資公司嘉漢林業。這場戰役讓他一舉成名。嘉漢是林木行業公司，在多倫多上市。在對它的調查中，布洛克發現，這家公司通過”龐氏騙局”牟利十億美金。在布洛克岀擊之後，嘉漢林業很快遭遇了摘牌退市的命運，並且其聯合創始人之一在2018年3月被處以高達17億歐元的罰款。之後就有了前面他對一連串中概股公司調查的結果。
對于上市公司來說，被渾水這樣的做空機構盯上，無疑是非常恐怖的事情。據說布洛克的渾水公司“做空”的成功率高達80%以上，也就是說上市公司只要進入他的調查視線，十有八九是跑不掉的。
渾水公司的運作機制是什麽樣？他有小部分固定雇員，每年大約向3到4個目標出擊。大部分的調查工作都委托給了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其他調查公司，甚至是前美國中央情報局的工作人員，因爲他們可能有機會參與對于目標公司的高層的調查。布洛克盡全力保證自己的調查文件無懈可擊：”我們的調查比銀行的投資調查要深入得多。那種投資調查往往不自覺地偏袒企業，調查結果根本沒什麽用，只配印在衛生紙上。”
通常布洛克領導的渾水公司做一次調查需要約3個月的時間，花費10萬至30萬美金不等的成本。那麽他如何選擇自己的下一個目標呢？有幾種情況：也許是一次檢舉揭發，也許是財政會議上的一次口耳相傳中走漏的風聲……當然也有布洛克失手賠錢的時候，但那絕對是極少數情況。
渾水公司的做法已經引起上市公司廣泛的恐慌情緒，他不僅針對中概股企業，也針對一些西方大型企業。比如2015年底，渾水指認法國商超巨頭卡西諾財務造假，致使股價虛高。報告發布當日，卡西諾公司股價迅速下跌115%，隨後用了3年時間才爬回了37歐的價格。我們特別想問一個問題：渾水公司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一些評論家認爲他們這樣做的目的是爲自己盈利。理由是布洛克擁有兩間對沖基金公司，他始終堅持做空策略，在他的目標企業股價大幅下跌後獲得巨額回報。
但布洛克不這麽認爲，他說：人們總是喜歡控訴做空的行爲，還質疑我們的動機。但他們沒有意識到，真正不道德的是那些做假賬欺瞞股東的企業主。他們完全是在損害股東的利益，來爲自己謀取暴利。而我們所做的，無非是幫助糾正這些惡劣的做法，向購買股票的人提供更多可靠的信息，然後讓他們自己來做出投資判斷。
▍“以暴易暴”做渾水
這就引發了巨大的爭議性話題：渾水公司的行爲是在懲治企業的不良行爲？還是以懲治不良行爲爲借口使自己獲利？或者換個角度，從對社會造成的損害結果來看，是那些被揭發的不良企業造成的損害大？還是渾水公司有限獲利造成的損害大？回答這些問題還是應該更多地基于事實來分析。
比如，從最新揭發出來的瑞幸咖啡造假22億收入是板上釘釘的，由此反映的深層問題是瑞幸成立一年半就快馬上市，不得不以巨額假業績去填補他實際收入與企業估值的巨大差額！同時企業高管在虛高的股值下巨額套現實現獲利。給股民留下的只是美麗故事下的被掏空的架子。像這種罪惡不被揭發，那瑞幸的架子只會越來越虛，高管蛀蟲們會套現更甚。此時揭發他們的惡行算是適時制止了惡行蔓延。如果後面有巨額罰款也就是把他們的不義之財拿回來而已。由此引申，其實所有被渾水揪出來的問題企業的根源是一樣的。
所以從事實看，我認爲渾水公司的行爲主流是好的，正像他們聲稱的那樣是在“糾正罪惡”。而且據他們自己介紹也不是濫殺無辜。在媒體問到怎麽掌握“打擊”的分寸與尺度時，布洛克解釋道：我們必須從整個投資行業中90% 到95% 的人都認爲是邪惡的那些事情開始。
由此我們也感到一個更深層次的問題：目前所有正在經營的企業裏面，可能有一定比例的企業經營動機是有問題的。他們早就不屑于做什麽“基業長青”，什麽“百年老店”，而就是尋求短期效益。他們等不急養一年才出欄的豬，最好6個月就殺，如果有更短的手段他們一定會采用。在這種“急功近利”的氛圍下，人們比的是誰能在最短時間內把企業從零推到IPO變現誰就是牛逼。這種做法不通過造假是不太可能的！而傳統的資本市場監管手段一般又管不到這個深度，此時有像渾水公司這樣的機構來輔助監管未嘗不失爲一個可行的辦法。所以我們傾向于認爲，渾水公司的行爲至少在客觀上補上了資本監管的漏洞。盡管手段上是不令人愉快的、操作的結果也給他自己帶來了盈利，但從大面上確實是制止了某些企業“作惡”行爲，有點“以暴易暴”的意思，對“作惡”企業形成了一定的威懾力，對淨化市場是有積極作用的。
最後，我們希望所有企業在經營活動中還是要有好的“初心”，在個人、企業、社會的關系上擺正位置。一定要做到爲客戶和社會創造價值的前提下獲取合理回報，而不是顛倒過來！還是那句話：人在做天在看。我們還是要克制人性的貪婪與欲望，不做壞事。如果有一天，渾水公司變成無生意可做，那才是理想的大同世界到來之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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