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來,我的朋友圈被ChatGPT刷屏了,大家紛紛曬出與它的對話記錄,唯恐晚一步就趕不上趟兒。互聯網大佬們更紛紛出擊,美團原聯合創始人王慧文表示首輪 5000 萬美元(約合新元6695萬或人民幣 3.4 億元)打造中國版ChatGPT。2月7日,百度官宣將在 3 月上線百度版 ChatGPT——文心一言。
(圖源:ChatGPT)
互聯網大佬們對于人工智能的狂熱由來已久。亞馬遜創始人傑夫·貝佐斯是最早介入人工智能的互聯網企業家,利用語音識別技術的智能音箱是亞馬遜的發明,亞馬遜還在2018年于上海建立了亞太地區第一個人工智能研究院。
中國互聯網1.0時代的企業家陳天橋很早就介入腦機接口領域。同樣作爲人工智能的狂熱愛好者,推特首席執行官埃隆·馬斯克保持了清醒,他近日在一個世界論壇上表示,人工智能對人類構成重大威脅,當然它也有很大的潛力,人類需要對人工智能進行監管。
毫無疑問,ChatGPT的功能絕不局限于朋友圈裏的機智問答,或者寫論文、寫詩歌、幫助互聯網民工寫周報、寫代碼,AI技術帶來的更大沖擊在于對人類基礎功能的叠代,對基礎崗位的沖擊。
(圖源:ChatGPT)
就連小紅書博主看到ChatGPT寫作並設計的産品推薦筆記後,都感歎:“留給我的時間的不多了。”不少我認識的互聯網大廠員工或真或假地開玩笑說:“我是不是該失業了?”
這一種危機意識的存在,是符合邏輯的。互聯網大廠在業務上的狂飙突進,很大程度上依賴于生産力的高效率,生産關系的極度精簡。我在互聯網大廠工作過將近4年,員工就像是一部巨型機器裏的螺絲釘,需要嚴絲合縫地運轉,如果成爲有摩擦力的那一環,會被毫不猶豫地舍棄。
流程、合規、落地、對焦、結果、性價比……互聯網工作和真實生活之間是有一條隱形鴻溝的,所有的制度設計都圍繞極度的效率化進行。
(圖源:pixabay)
上班、下班、睡覺,互聯網人像是生活在真空裏,生活經驗變得很單一,互聯網工作讓思考的方式變得像一條軌道,缺少與真實生活之間的碰撞,因爲需要快速前進,就會産生嚴重的路徑依賴。就連互聯網的福利,也是圍繞效率進行的,三餐包飯,可以免去除了工作之外不必要的消遣時間。
越是把自己物化的員工,越是擅長建立思考模型、産品邏輯,在互聯網大廠裏就屬于效率最高的那一撥,年終績效肯定拿得高。
從這個意義上,人工智能的發展,當然可以替代掉不走心的代碼模型、重複使用毫無新意的營銷産品,或者程序化的僵硬的公關回複,還可以幫企業節省掉生産成本。
(圖源:pixabay)
但我們需要意識到的是,無論是ChatGPT還是其他強大的人工智能産品,它們建立的資料庫來自于人類經年日久的認知、思考和行爲邏輯,存在滯後性,時效性。它們可能超越了個體的局限性,但不能超越人腦的機動性、靈活性、創造性。
面對一個決定企業生死的産品創新,産品經理被要求撰寫“新産品的可行性報告及如何建立護城河策略”;企業轉型期,HR被要求調研適合企業現階段發展的人才模型;面對海嘯般的企業聲譽危機,公關部需要字斟句酌符合事實且又需要優化大衆期待的危機公關策略,且盡可能不傷害企業的美譽度……這些真實存在的場景,都是人工智能所不能替代的,只有有血有肉的人腦才能完成這些任務。
(圖源:pixabay)
不得不說,互聯網科技業裏的勞動者承受壓力是巨大的,不僅有行業裏不成文的35+歲年齡歧視,更有來自人工智能的虎視眈眈。
今年1月以來,被視爲世界龍頭的美國科技業還發生了裁員潮,亞馬遜宣布了裁員1.8萬人的名單,同一天微軟宣布裁員1萬人,谷歌也來湊熱鬧,宣布裁員1.2萬人。
在宏觀經濟下行的世界形勢下,科技業面臨的問題是,它無法回到單純看增長不看虧損的緩慢模式,短期財務的可持續性,越來越被資本市場所看重,而削減人力成本進行血流成河式裁員,成爲互聯網業最偷懶又最迅速利好財務報表的行爲。
所以,我不太樂觀地相信,人工智能暫時不會替代互聯網勞動者,但它會以潤物細無聲的方式擠壓從業者的生存空間。任何令人興奮的新事物,都是雙刃劍,不是嗎?
周凱莉
作者周凱莉,畢業于北京大學,撰稿人、旅新中國作家。
出版有《一紙談歡ashes of love》,在新加坡國家圖書館、裕廊、淡濱尼、兀蘭等區域圖書館可借閱。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