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德原本還打算未來前往敘利亞成爲伊國組織戰士,並透過網絡平台接觸其他伊國組織支持者,也嘗試影響朋友,爭取他們支持伊國組織。
四名受訪的青年都曾向身旁的人透露支持恐怖主義,但卻沒有得到及時的回應,旁人只是好言相勸,沒有真正回答他們對宗教的疑問。
2011年開始在網上接觸到恐怖主義內容和極端主義傳教士,青年之後在線上遊戲中創造效仿伊斯蘭國組織(ISIS)的團隊,還想用助學金購買機票,准備前往敘利亞參加伊國組織。
現年約20歲的丹尼爾(化名,學生)在2020年接到拘禁令期間,繼續接受輔導,逐漸排除極端思想,並意識到自己對伊斯蘭教的理解不足,看清伊國組織根本是在扭曲教義,爲自己謀取私利。
哈姆紮自認不是個很暴力的人,但爲了迎合伊國組織,他會觀看“斬首”等視頻。經過一段日子的研究後,他甚至開始策劃前往敘利亞。他還試圖拉攏朋友和家人支持,但沒有成功。“當時我快要得到學校給予的助學金,本來想用這筆錢來買機票。”
他憶述,早在2017年他偶然被一名外國人加進伊國組織的網上私密群組,當時感覺自己是“被選中的人”,還爲此引以自豪。
“今天可能不好,但不代表一輩子都會不好。”父親的一句話,成了薩德改過的動力。(陳淵莊攝) 薩德提到父母親在過程中給予他很大的支持,爸媽一直鼓勵他,說他還有未來,有時間做出改變。(陳淵莊攝)
上傳诋毀哈莉瑪總統的圖片,還要求伊國組織將她斬首,青年接到內安局的警告後,卻認爲自己是在接受考驗,反而更加激進化,直到被拘留才終于覺醒。
父親發現異常後曾勸阻他,他卻充耳不聞,直到2015年他看到伊國組織殺害孩童的視頻,開始對組織産生懷疑。可是,他後來被同學霸淩,再次激起他的激進思想,甚至考慮到敘利亞加入伊國組織。
當時他每天花兩到三個小時上網搜尋和浏覽伊斯蘭國組織宣傳內容和視頻,並認爲分享相關內容是“聖戰”的一部分。
內安局在2016年向薩德發出限制令,並通過輔導等方面,協助他繼續升學。限制令期間,他須遵守一系列條件,包括戴上電子追蹤器,讓他一開始非常不適應。“不過,這也讓我想通,當時我對學業沒有太大興趣,但與輔導員和老師等交談後,我開始多花一點時間在課業上。”
兩年後,阿基爾無意間讀到伊斯蘭國組織的資料,起初對他們斬首敵軍的舉動心生反感,後來卻覺得他們手持武器的樣子非常“酷帥”,開始長時間浏覽相關視頻,越陷越深。
被恐怖組織手持武器的“酷帥”樣子吸引,青年開始萌生激進化想法,直到發現組織殘殺孩童後,一度懷疑信仰,卻因爲被同學霸淩,導致他再次陷入自我激進化的旋渦中。
內安局考慮到丹尼爾年齡還小,也認爲他沒有造成迫切威脅,因此對他發出警告,並爲他提供輔導。然而,丹尼爾執迷不悟,甚至認爲自己是在接受考驗,以測試他對伊國組織的忠誠度,當局于是對他發出拘禁令。他在2022年獲釋,改爲接受限制令。
他在兩年後因表現良好,轉爲受限制令約束,也重返學府。他坦言一開始還是很懶散,無法專心上課,但導師和其他人員仍會繼續與他保持聯絡,給予他鼓勵,讓他最後能順利畢業。
薩德之後因表現良好,無須再戴電子追蹤器,父親聽聞消息後喜極而泣。可是,在他的限制令于2020年終止前,父親就不幸離世。“我接下來的目標就是繼續努力,希望能讓母親盡早退休,在家中享福。”
一旦發現有人有自我激進化的迹象,公衆應盡快撥打1800-2626-473通知內安局反恐中心。
伊國組織頭目巴格達迪擁有伊斯蘭教和專業學曆,留著長胡子和穿著伊斯蘭教服飾Jubba,讓20歲出頭的薩德年少時把他視爲“偶像“。
宗教改造小組成員薩利姆納西爾(Salim Nasir)受訪時說,多數家長都是事後才知道孩子陷入思想激進化。“很多家長在孩子就讀小學時會密切關注他們的成長,但到了中學後就‘放手’,其實應該繼續和孩子溝通,給予孩子所需的幫助。”
個案四:被同學霸淩而自我激進化
談起這段改造過程,阿基爾非常感謝輔導員和相關人員一路指引他走回正軌。
延伸閱讀 社論:反恐防恐不可掉以輕心
盡管母親、朋友和學校導師曾極力勸誡阿基爾,但深陷其中的他堅信自己的信仰是正確的,還宣稱伊國組織可能會來到新加坡建立王國。
哈姆紮日前接受《聯合早報》訪問時憶述,2011年他開始在網上搜索與宗教相關的視頻,當伊國組織的新聞在2014年被廣泛報道時,這也引起他的好奇心。
他以過來人的身份,勸告其他人應該及時尋求幫助。如果對宗教有疑問,應該尋求家人、獲認證宗教學者或宗教師的建議。“否則,不只個人的生活會受影響,身邊的家人也會受波及。”
這些青年究竟如何在網上接觸到這些內容、接到拘禁令或限制令後如何接受改造,之後又如何融入社會,前後用了多少時間才走回正途?
他也說,青年在尋找身份的過程中,可能會在網上不同平台接觸到極端或恐怖主義內容,逐漸被恐怖分子的思想影響。“父母親應該盡可能了解孩子在網上浏覽什麽內容或做些什麽事情,然後與孩子好好溝通。”
專家:多數家長事後才知道孩子自我激進化
回看自己這10年的經曆,哈姆紮坦言,年少時不夠理性,容易受到影響,而且網上的信息量很龐大,容易迷失方向。
“當時我知道他們做的事情是不對的,但當我通過YouTube尋找相關內容,例如伊國組織的紀錄片,反而令我對他們更加好奇。我也開始浏覽支持聖戰和伊國組織極端主義傳教士的相關內容,不知不覺就開始相信他們做的是對的。”
由于改造進展良好,丹尼爾在2022年獲釋,改爲接受限制令,他目前在一所學府繼續升學。
2015年,內安局采取行動將哈姆紮拘留。他坦言當時震驚不已,也不知道會被拘留多久。“我開始擔心自己會被折磨,因爲其他國家的恐怖分子感覺都被折磨,但其實內安局人員都非常專業,也待我很好。”
在他眼裏,伊國組織是真正的穆斯林軍隊,也是伊斯蘭教的捍衛者,所以他們對敵軍行使暴力的行爲都是正當的,他甚至相信自殺式爆炸是一種烈士行爲,死後會在天堂得到獎賞。
個案一:迷失方向 自我激進化青年用十年回歸正途
在心理學家、輔導員和相關人員的細心關懷下,丹尼爾決意洗心革面,並在拘留期間報考N水准(普通工藝),更考取四個特優成績。
在拘留過程中,內安局爲哈姆紮安排不同人協助他改造,包括宗教輔導員、心理學家和導師等。“在這過程中,我慢慢改變了想法,尤其是對宗教方面的看法。”
內安局促請公衆保持警惕,以盡早察覺身邊的人有激進化的迹象,及時介入避免悲劇發生。一些可能的迹象包括,大量閱讀宣揚極端主義的資料、對其他種族或宗教顯露仇恨,以及表示支持一些恐怖或武裝組織。
現年20來歲的哈姆紮(化名,行銷助理)于2015年在內安法下被拘留,兩年之後因行爲良好獲釋,轉爲受限制令約束,行動仍受到當局監督,限制令已在2021年終止。
當中,兩名母親受訪時坦言,孩子當時曾透露支持恐怖主義,但她們只是罵了孩子,並勸孩子不要越陷越深,沒有進一步了解孩子所說的是否是認真的。
阿基爾在2017年接到限制令,家人在這期間給予他支持和陪伴,他也順利考獲設計系專業文憑,限制令于2020年終止。
阿基爾因被同學霸淩,導致他再次陷入自我激進化的旋渦中。(示意圖)
個案二:青年上傳诋毀哈莉瑪總統圖片 向伊國組織表“忠誠”
薩利姆納西爾曾幫助哈姆紮棄暗投明。他說,自己一般上會先通過導師的身份幫助少年,灌輸正確的人生觀。“我不會一開始就討論伊國組織,而是給哈姆紮一些關于人道主義,以及與尊重相關的文章,協助他慢慢改變想法。”
個案三:把伊國組織已故頭目視爲偶像
深陷其中的丹尼爾反複觀看相關視頻,無形中對伊國組織産生了兄弟情誼,還想象自己是“戰士”之一,要與他們共同奮戰。
阿基爾最終因自我激進化而被調查,他起初無法理解被調查的緣由,一度表現得憤怒和激動,後來在心理學家和輔導員的耐心指導下,才逐漸了解真正的伊斯蘭教義,並意識到自己的問題。
例如,當局安排宗教輔導員糾正他錯誤的想法,心理學家則協助他加強思辨能力,導師給予他學業和生活技能上的幫助。
從2015年至今,有11名年齡介于15歲至20歲的青年,因自我激進化在內部安全法令下被拘留或接到限制令。他們通過不同線上平台,包括電玩、聊天室和社交媒體接觸到恐怖主義或極端主義的內容。
受訪的宗教改造小組成員都認爲,家人可持開放的態度與青年討論宗教問題,及時解答他們對宗教的疑問,避免孩子走上自我激進化的道路。
輔導員說,恐怖組織針對的對象不分年齡、國籍和性別,因此她建議家長和家人一定要時刻保持警惕,尤其是面對青少年群體。(示意圖)
期間,他除了半工半讀,也經常帶患病多年的父親去複診,並一直謹記父親說的,“今天可能不好,但不代表一輩子都會不好”。
“當時朋友們都拒絕,並奉勸我尋求幫助,但從那時候起,我就不再把視頻等內容轉發給他們,而是專注自己一個人搜索相關內容。”
當時,哈姆紮一天花四到五個小時在網上浏覽相關內容,思想也越來越激進化,他甚至在遊戲中效仿伊國組織旗幟,創造自己的團隊,遊戲人物穿著也模仿伊國組織成員。
《聯合早報》記者日前在內部安全局的安排下,訪問了四名曾因自我激進化被拘留或接到限制令的青年,了解他們從迷失到醒悟的經曆。
當時15歲的丹尼爾也在社交媒體上載诋毀哈莉瑪總統的圖片,要求伊國組織將她斬首,以此表明對組織的“忠誠”。
哈姆紮于2015年在內安法下被拘留,兩年之後因行爲良好獲釋。(陳淵莊攝)
他也提及父母親在過程中給予他很大的支持,爸媽一直鼓勵他,說他還有未來,有時間做出改變。2017年他到工藝教育學院升學,還成爲成績最好的前10%畢業生。
薩德(化名,物流和行政管理人員)在2014年開始透過主流媒體報道認識伊國組織,並産生了好感。他說,已故的伊國組織頭目巴格達迪在他激進化的過程中深具影響力,“當時我認爲他不僅有伊斯蘭教資曆,也有學術知識,外表也符合伊斯蘭標准,讓我覺得他是信得過的”。
現年20多歲的阿基爾(化名,技工)在2012年翻閱到以色列與巴勒斯坦沖突的新聞後,開始在網上搜索巴勒斯坦的激進組織哈馬斯(Hamas)的資料,並把他們視爲穆斯林的“保護者”。
回顧自己深陷激進思想的過往,丹尼爾自認當時相當愚蠢,被伊國組織和傳教士蒙蔽了雙眼,實際上他們只是利用一些震懾人心的詞句嚇唬和誤導他人,借此隱藏真正的意圖。
宗教改造小組義務輔導員努爾伊凡妮(Nur Irfani)也說,恐怖組織針對的對象不分年齡、國籍和性別,因此她建議家長和家人一定要時刻保持警惕,尤其是面對青少年群體。“多花一點時間陪伴他們,與他們交談,了解他們對宗教和世界所發生事件的看法。一旦察覺不對勁,就應立即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