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黑夜稍顯漫長,已是早上六點時分,外面卻是一片漆黑。此時,家裏早已忙成一團,老公在廚房急急忙忙的燒水,准備給孩子沖奶粉,老爸收拾回鄉的行李,我在床上抱著睡得正香甜的孩子,一個勁的叫著“寶貝醒醒,醒醒,喝奶奶了”。
往日,娃一看我們沖奶粉,立馬激動的手舞足蹈,迫不及待的想要吃,可今日顯得很不積極,最後還是在我不斷的叫聲中,終于掙紮著睜開被睡意占據的雙眼。
看到孩子邊吃邊睡,困意難耐的樣子,著實讓人心疼,尤其一想到吃完奶她就要跟姥爺在夜色中趕車,心裏不由得一陣酸楚,此時多想時間能夠爲我暫停,哪怕幾分,幾秒。
然而半個小時後,諾大的屋子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在灰蒙蒙的夜色裏靜靜地望著天花板發呆。
作爲一位母親,最大的無奈莫過于生下孩子後沒辦法照顧她、陪伴她,守在身邊看著她一天天成長。
我就是個典型的例子,身爲母親,只負責了生,卻沒有擔負起養。
有時候我問自己,既然沒有能力陪伴,那當初爲何選擇生?
1、相知
時光倒回到兩年前。
那是2017年2月的某一天,一個小生命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我的生命裏。
面對小家夥的到來,我和老公有些措手不及,心裏七上八下,喜憂參半,喜的是即將做爸爸媽媽,我們充滿好奇與興奮,憂的是小家夥的來臨完全是個意外,我們根本沒有做好准備迎接。
這不,對小家夥,我這個媽媽做的極不合格。
當我發覺她時,已經一月有余。那段時間,我的胃總是莫名其妙的不舒服,開始以爲是簡單的胃痛,就沒多想買了藥吃,可後面吃著吃著,感覺不對勁,直覺告訴我,是不是有寶寶了?
最後經過檢查,果不出所料。
有些傷害可以補救,有些一旦造成無法挽回,衆所周知,懷孕喝藥是大忌,很容易造成寶寶的不健康,可我……
一時的疏忽大意,造成內心長久的不安,自此懊悔、自責、擔憂伴隨我左右,直到小孩誕生。
2、相遇
就這樣,我從一個黃花大閨女搖身一變成了一位挺著大肚子的孕媽媽。
經曆了三個多月痛苦的嘔吐期,告別了每天抱著馬桶不放,看到啥都想吐的日子,終于迎來了吃啥都香,吃啥都吃不夠的節奏。
看著我每天過著豬一般的生活(除了吃就是睡),老公是打心眼裏高興,他認爲,我吃得好,睡得飽,寶寶就能長得好,當然我也是這麽認爲的。
一晃時間已從春末進入到初冬,經過艱難的十月懷胎,確切地說是九個多月,我們的孩子在2017年的11月21日終于瓜熟蒂落了,不對,嚴格說,是瓜未熟先落了,比預産期足足提前了八天。
而回想我們初見前的情景,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麽美好,留給我的只有疼痛,相反,對老公來講,在我陣痛時一陣淚目外,更多是期許。
原以爲我進産房,他會擔心,可後來聽他講,完全沒有的事,反而是我想多了,自作多情,或許這是人之常情,但我聽了,有些小失落。
我罵他鐵石心腸,結果,他給我一頓說,現在醫療這麽發達,有什麽可擔心的。
好吧,你就嘴硬,其實在我待産的時候,他看我疼的死去活來,好幾次都紅著眼偷偷哭,你不說以爲就沒人知道?
好了,說了這麽多,並不是想凸顯我和我老公的愛恨情仇,或許有那麽點意思,繼續回歸到孩子身上。
就在我一聲嘶吼之後,只聽見“哇”的一聲,我敢說,那是我今生聽過最好聽的聲音,聽完後,我仿佛完成了一個重大的使命,全身心的舒了一口氣。
幾分鍾後,助産士捧著一個全身泛紅的小貝貝給我看了一眼,“恭喜你,喜得一名四斤三兩的千金”。
或許是近視眼的緣故,對寶寶我並沒有看得很清楚,只模糊地看到她啼哭著手舞足蹈,在當時感覺已足夠,最起碼我內心深處的擔憂消除了。
之後經過療傷,觀察,我們母女在産房一待就是兩小時。期間,等候在産房門外的老公跟親戚朋友報喜,雖是一門之隔,我卻聽得清楚,“爸,婷已經生了,是一個四斤八兩的姑娘……”
“四斤八兩?”我不知道是他聽錯了,還是故意爲之。到現在孩子一歲多了,我都沒問過他這個問題,因爲我問不出口。
但讓我欣慰的是,老公從來沒有因爲這事抱怨過我,反而給了我更多的呵護和愛,記得,生完在産房觀察時,老公臉貼著緊閉的産房門,眼睛瞄著門縫,激動地問我“婷,好著沒?”我聽了就直接回了一句“不好”,緊接著,熱淚盈眶。
都說女人在脆弱的時候容易掉眼淚,的確,我不知道,那是感動的淚,愧疚的淚,亦或是幸福的淚?總之,怎麽都控制不住。
其實,談不上愧疚,因爲當時我對孩子的重量完全沒有概念,直到出了産房,孩子進了保溫箱,我才有點兒明白,而最終讓我清醒認識到這一點是孩子過百天,父親來蘭州說的一番話。
“當時我聽歐陽(老公的姓氏)說娃四斤八兩,我的心揪了一下,生怕娃有什麽問題,現在親眼看到她白白胖胖,我就放心了。”
聽完父親的話,我充滿了罪惡感,我很想對他說實話,爸,你可能聽錯了,是四斤三兩,不是八兩,但爲了不讓他再度擔心,我將實事咽了回去。
紙包不住火,不知道是哪天,母親沒忍住將實情告訴了他,自此,我挨批的路上又多了一個事由。
不過慶幸,孩子在月子裏長得超乎想象的好,從不達標一躍飄到了中上遊,這可是對我最大的慰藉。
3、相育
在後期寶寶的哺育上,爲了避免日後烙下腰疼的毛病,當時我堅持的原則是能躺著,就不坐著,每次給孩子餵奶都是老公輔助完成,瞧你羨慕的眼神,給你透露一下,就是這樣,我也沒有逃離腰疼的厄運,現在一天到晚喊腰疼,所以血的經驗告訴我,做母親該盡力就盡力,千萬別學我,孩子八個月了,都沒有洗過一次尿布。
我把這項業務光榮地交給了老公、母親和婆婆大人,由此看來,他們都是孩子把屎把尿的功臣,我只負責了奶牛的身份。
直到八個月後,我才接下了孩子全部的看管,不過我的看管比較任性,當別的媽媽唯孩子至上,一天守在孩子身邊陪吃陪睡陪玩,我就與衆不同了,一天三餐,中途偶爾給點輔食,其余時間都屬于我自己,睡覺,看電視,跟朋友吐槽、拉家常……
有人說我帶娃太粗糙,對娃不好,我卻不這麽認爲,事實證明也是,放養式出來的娃不僅獨立的早,而且懂事爽朗,當然不是說精細的餵養不好,而是各有各的好。
不過我這種方式培養出來的娃具有三大特點:
- 一、懂事乖巧,知冷暖;
- 二、活潑熱情,不怕生;
- 三、皮實硬氣,不矯情。
這可不是我自吹,是大家公認的。
其實所謂的糙,並不是說某種餵養方式,實質上就是我對自己和娃沒什麽高要求,能將就就將就,只是沒想到,這份將就獲得了意外之喜。
4、相守
我們常常說生了孩子之後,就要在陪伴與面包之間選擇,之前我一直不以爲然,現在深有感觸。
當我全職帶孩子到一歲後,我們開始面臨著經濟問題,因買房欠下一堆的債務,面對巨債,我跟老公經過幾天商定,最後找到了一條解決方案,內容如下:
- 婆婆帶娃,我出山。
- 不過婆婆建議我倆都出山,理由是多一個人掙錢,多一份收入。
話雖沒錯,但問題是我們都出山了,孩子誰來看?幾番權衡之後,決定帶回老家,讓我父母幫著看。
于是,便有了文章開頭一大早忙碌的場景,那是孩子回老家後第二次來蘭州,是因打疫苗而來。
習慣了孩子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突然間不見了,心裏就似發瘋般百感交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體會過這種感受,但願沒有,未來也不要有。
放手容易,離別難,孩子回家了,我的心也跟著一起回了,一方面思念的心驅使著我,另一方面我想讓孩子盡可能多的感受到母愛,以前一年半載回家一次,現在半個月回家一趟,頻率高到老爸老媽都嫌棄,“周周跑來能幹個啥,只會惹娃哭。”
的確,相見時的歡喜總是那麽短暫,一不注意,離別已經到來,而每次離別,看到孩子悲傷地哭著抱住我不放,我的心仿佛在滴血,當時真想豁出去,幹脆帶孩子一起走,可最終還是抵擋不住現實的考驗,等理性回歸之後,要麽是硬著頭皮、紅著眼掰開孩子緊抓的手揚長而去,要麽是偷偷溜走。
可一上車,淚水如決堤般一湧而出。
就這樣,在期許與淚水的交彙下,時間從入秋進入到初冬,而在流逝的歲月裏,孩子一天天長大。之前在身邊對她的每一次成長感覺不明顯,可自從分開後,每一次相見,都是一次質的飛躍,由最初只會說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上升到現在的爸爸好、媽媽好、舅舅好……更有一些語言或許火星人才能聽得懂。
之前白天黑夜與尿不濕相伴,現在已經學會自己脫褲子上廁所了;之前跟她說啥做啥都好,現在一不合她意就一臉的不開心,並扭頭哼哼;之前拿著東西只知道自己吃,現在自己吃一口,爸爸媽媽也一口……
不得不承認,孩子的成長是跳躍式的,可這個過程中,媽媽在哪裏?在電話聲中,在視頻裏,在她無法觸及的地方,在她最需要媽媽的時候,卻不在身邊。
從相知、相遇到相育、相守,作爲母親,我一直處于掉線的狀態,起初是無知,後來是生活的逼迫,但不管什麽原因,總歸我給予孩子的關愛總是遲于她成長的腳步,盡管她成長的很好,可我內心裏對孩子充滿了愧疚和歉意。
不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現在孩子馬上兩歲了,我想著是時候爲她做點什麽了……
其實,放之四海,我只是人群中的一個縮影,生活中有很多像我這樣的例子,只扮演著孩子口中的媽媽,只是情況不同。
不說其他,就單單從陪伴來講,很多人在孩子的成長中是缺席的,選擇了面包就沒法兼顧陪伴,選擇了陪伴就拿不起面包。
但往往在選擇時,更多會選擇面包,因爲我們總認爲物質是生存的基礎,只有先生存下來,才能上升到精神層面,也或許這是我們唯一的選擇。
可事實上,我們的選擇並不一定對,站在孩子的角度看,其實陪伴與面包一樣重要,如果只是一味地追求面包,忽視陪伴,那麽,當有一天我們有了足夠的面包,再去尋找孩子時,他們已經忘記了媽媽的模樣,那時候有再多的面包又有何用呢?生活中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不是嗎?希望未來我們不要成爲下一個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