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七兮岑
看完余華的《活著》,是在一個午後,陽光灑在我身上,也灑在那本書黑色的封面上。我久久盯著“活著”兩個字,心開始漸漸沉落,不是因爲看完這本書而難受,也不是因爲福貴的遭遇而難受,就是在想我們活著到底是爲了什麽?
在無數個夜晚,我都在思考活著的意義,但終歸是沒有答案。
或許是爲了一時的快樂,或許是爲了圓一個夢,或許是爲了認識一些人,或許是爲了體驗一番世間疾苦,也或許是像福貴一樣,只是活著。
第一次看這本書的時候,心裏總覺得福貴太慘,把各種生死都經曆了一遍,前生是造了多少孽。
第二次看這本書的時候,我開始明白有苦便有幸,不管命運在別人身上落了多少辛酸,幸運也總歸會降臨,它不會舍棄任何一個人。
最初,家是一輪圓月
少年去遊蕩,是福貴對自己少年生活的概括。
福貴還是闊少爺的時候,可以說是非常荒唐,他爹說他無可救藥,是他的孽子。
去私塾也不從走路,把雇工長根當馬騎。念書時,他拿著《千字文》對私塾先生說:“好好聽著,爹給你念一段。”
那時候他們一家是有身份的人,生活在社會的上層,不知道窮人的貧苦,福貴過慣了富人的日子,似乎也沒有那股奮進的勁兒,不務正業只顧于自己的玩樂。
後來他愛上了嫖娼,常常“騎”著胖胖的妓女向自己的丈人請安。他的丈人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哪裏丟得起這個臉,可福貴卻有意爲之,嘻嘻哈哈笑著便過去了,這就像自己的樂子。
年輕的福貴可以用吃喝嫖賭,荒唐至極來概括。可以十天八天不著家,甚至自己的女人求著他回家時,他惡言惡語,叫人把懷著孕的妻子拖了出去。也毫無忌諱地對著親爹說大逆不道的話,更是大膽出手。
“我捏住爹的右手,他又用左手脫下右腳的布鞋,還想打我,我又捏住他的左手,這樣他就動彈不得了。”
那時候的福貴,一心只想滿足自己心中的快樂,滿足自己的欲望,家對他來說或許並沒有那麽重要,甚至可以說是只愛這個家給他帶來的虛榮感,有錢、有地位。
或許小時候的我們都有一顆遊蕩的心,都想著逃出去,不願意被束縛在家中,覺得外面世界五彩缤紛,能夠讓我們充滿快樂,能夠滿足我們的好奇心。
面對父母問責的時候,心中也從來沒有知錯的想法,無論怎樣我就是這樣做了,心中也受不起絲毫的打罵,習慣了與父母對著幹,那時身在幸福的港灣,我們卻從來都不自知。
那時候福貴有一個完整的家,只是沒有懂得珍惜,愛往妓院鑽時,他的女人好意相勸,福貴也並沒有悔意,還是一如既往的任性。
年少時,我們總覺得自己有還有任性的資本,回首發現時,錯已經釀成了,就像福貴一樣。
他那圓滿的家,就是這樣從他手中敗落,就像錢財一樣,一點一點的沒了。
後來,家是一輪弦月
嫖和賭,就像是胳膊和肩膀連在一起,怎麽都分不開。
後來,福貴愛上了賭博,嫖妓只是爲了放松,這才是他家落敗的根源,也是他人生開始不順意的根源。
他與龍二對賭,輸掉了全部的家産。原來的房子變成了龍二的房子,原來的地産也變成龍二的地産,福貴一瞬間從闊少爺變成了一無所有的窮光蛋。
當他挑著擔子去還債時,鳳霞問:“爹,你是不是又要好幾天不回家了?”
福貴差點掉出眼淚來,連自己女兒都知道自己常常不著家,可想自己過去有多混賬。或許那時候他的心中才開始有了家的概念,才開始漸漸明白他還有一個家。
家中落敗後,父親抑郁而終,這是福貴遭受的第一個生死離別。
後來家珍被丈人接回去,他對原來的家開始懷念,有些東西失去後才懂得珍惜或許就是這樣的道理,失去後才恍然明白它有多麽重要。生下有慶後家珍回來了,這樣的失而複得讓他學會了心疼女人,也明白了一個真正的家,有些人必不可缺。
當他對家最渴望和思念到達極致的時候,是在他被抓走做壯丁時,後來在解放軍的幫助下知道能回家的時候,他說;“我太想家了,一想到今生今世還能和我娘和家珍和我一雙兒女團聚,我又是哭又是笑,瘋瘋癫癫地往南跑。”
看到這裏我很欣慰,曾經那個十天八天不著家的福貴已經發生很大的轉變,他終于知道了家的意義,開始向往有家的生活,明白有家的地方才會有溫暖。
在我們的生命和人生中,一些人注定很重要,一些人注定在我們的心中有著很重要的位置,離開後,我們會情不自禁的懷念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光,家人便是如此。
最後,家是一輪峨眉月
結束壯丁生活回去後,母親已經離世了,之後就像開啓了他人生離別的大門,有慶、鳳霞、家珍接二連三的離開,他只剩下二喜和苦根。
莫羅阿說:“沒有了家庭,在廣大的宇宙間,人會冷得發抖。”
福貴便是這樣,家珍沒了後,他心裏也變得不踏實,一個人的家便不再是家,也沒有了牽挂。因爲二喜和苦根在城裏,所以他覺得城裏才是他的家,因爲那裏有親人,而有親人的地方才算是家。
後來便是連二喜和苦根也沒了,只剩他一人孤零零的活著,家便不再有。
人生中有太多的生離死別,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漸遠的是親人的背影,漸近的是無盡的思念。
人世間這一遭,若是說從圓滿開始,福貴便是一點一點挖空了這個圓,最後只有他一個人孤獨的守著一座房子。
從圓月到弦月,再到峨眉月,這便是福貴走過一生的軌迹。
余華在聽完美國民歌《老黑奴》後說:“我決定寫下一篇這樣的小說,就是這篇《活著》,寫人對苦難的承受能力,對世界樂觀的態度。”
也正如他所說,福貴所經曆的苦難異于常人,一生經曆大起大落,經曆了身邊的人失而複得和身邊的人一個個離他而去,他開始珍惜活著的時光,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日子。
如果說白發人送黑發人是世間一大殘忍之事,那麽福貴已經經曆多次。
如果說生離死別是世間一大痛苦之事,那麽福貴已經經曆了七次,他忍受著痛苦和孤獨,學會了坦然走往後人生路。
最後只有一頭牛陪伴他,他的一生也正如他所唱的那樣:“少年去遊蕩,中年想掘藏,老年做和尚。”
【作者簡介】:七兮岑,圖書公司簽約作家,一枚愛寫作的小閑女,時而與靈感恩愛,時而與靈感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