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三，是個化名，至于他的真名是什麽，本著爲亡者諱的原則，就不說了。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也是一個兩年多來，我一直想提筆寫，但卻心情複雜，一時不知道從哪裏下手，如何表達爲好的故事。時光一天天流逝，往事卻不曾如煙，過去的那些日子，很多事情依然曆曆在目。王老三，這個在我的生活中曾經是一個關系非常密切的人物，總是繞不開的話題，有著久久擺脫不了的思念。現在，就順著自己的思緒，想到哪裏就寫到哪裏吧。
王老三是我的發小。其實，不論是誰，真正能稱得上發小的並不是很多，在我的發小中，王老三是曾經最交心、最鐵的一個，當然也是最有感情的一個。由于自己自幼就離開父母居住在姥姥家，與姥爺、姥姥三個人一起生活，因此在姥姥村裏人的眼裏，我就是“外主戶子”，頗有些寄人籬下的味道。這就造成自己跟村裏那些一般大的孩子，有一種天然上的生疏，他們很多人並不願意接近我，因爲他們身邊的兄弟姊妹和玩伴很多，少我一個“外人”根本不在乎。
我和王老三的關系也不是從一開始就要好的。姥姥家跟王老三家住的比較近，一個在溝南，一個在溝北，大門口差不多正對著。溝不深，平時並沒有水，只是在雨季的時候，裏面才有一些淺淺的積水，並不影響溝兩邊的人來往。況且旁邊就近還有一座小石橋，供人們平時從上面經過。
姥姥家的屋後是一塊空地，栽了十幾株柿子樹和梧桐，算是姥姥家的後院子，北面就緊挨著水溝了。王老三弟兄四個，他排行第三，最小的是一個妹妹。小時候，王老三經常和他的弟弟，有時也跟鄰居家別的男孩子到姥姥家的後院子玩耍，我自己在家裏怪孤單，只要看見他們或聽見他們追逐嬉戲的聲音，就試探著湊過去跟他們玩，但是他們似乎對我並不友好，遠遠地就撿起石塊扔向我，嘴裏喊著：“外主戶子，別過來，別過來！”
受到驅逐的我，嚇得趕緊往回走。有一次，王老三扔小石頭的時候傷到了我的額角，出血了，姥姥心痛得不行，就到他的父母那裏理論，結果王老三挨了他母親一頓責罵，還讓他父親用木棍打了屁股。他的父母又讓他向姥姥和我道了歉。姥姥覺得王老三畢竟是個孩子，挨了打罵于心不忍，回去摘了半籃子柿子給王老三，算是對他的安慰。從此以後，淘氣的王老三不再仇視我了，我們成了很好的玩伴，經常在一起玩過家家、老鷹捉小雞、剪子包袱錘、擺火柴棍、打寶等遊戲 。
王老三家的門前不遠，有一眼水井。那一年春節前，大約是臘月二十五六的光景，我和王老三等幾個孩子在水井玩耍。其中一個孩子將家中的一枚大鞭炮拿出來燃放，當他放在地上，點燃了以後，孩子們都捂著耳朵往後退，結果一不小心，王老三掉到了井裏。孩子們慌了神，趕緊大聲呼救，王老三的父親聞聽後趕緊跑出來，用一根繩子將王老大拉了上來。幸虧當時井裏的水不很深，否則王老三就沒命了。
王老三雖然沒鬧出人命，但自從受了這一驚嚇，耳朵卻出了問題，聽力下降了，而且說話也沒有以前利索，有時吐字不很清晰。他的父母給他尋醫問藥，神婆子也請了，卻都沒湊效。好在雖然成了不大不小的缺陷，但卻生命無虞，也基本不影響正常生活。再說，那時王老三年紀還小，心理上受影響不大。至于後來的事情，那是當時根本意想不到的。
我和王老三一起上學，放學後和假期裏，繼續一起快樂地玩耍，結伴捉節流鬼、割草、溜冰、看電影等，天真浪漫、其樂融融。那個時候我非常喜歡小人書，也買了不少，《紅燈記》、《小雄鷹》《白求恩在中國》….五花八門的不少。由于王老三家裏的孩子比較多，生活開支大，父母不舍得花錢買，所以王老三就借我的小人書看，我和他在這件事上不分你我，王老三在課本之外最早的精神食糧，可以說是我提供的，他後來或多或少地有些喜好看書，也是受了我的影響。
花開花落，時光飛逝。轉眼間初中畢業了。恰好這個時候，王老三在供銷社上班的父親到了退休的年齡。那個年代，社會上還有接班的政策。由于王老三的兩個哥哥都已經結婚，失去了接班的資格，他的弟弟和妹妹年齡還小，只有王老三符合條件，于是他就順理成章地接了父親的班，鯉魚跳龍門，幸運地捧上了“鐵飯碗”，吃上了“皇糧”。這可是千千萬萬農村孩子做夢都想不到的好事，偏偏叫王老三近水樓台先得月，從此改變了自己的身份和命運。
接班後的王老三被安排在公社供銷社采購站工作，剛開始是站櫃台，後來又幹了會計。供銷社在當時是個非常吃得開的部門，很多人削尖了腦袋都想進去，王老三可以說是掉進了福窩裏，幹上了一份人人羨慕的美差。當時王老三還不到二十歲，風華正茂，工作也上進，可以說是心得意滿、順風順水。
與王老三的命運不同，他的好工作是靠老子得的，而我則需要自己打拼。對農村孩子來說，要想跳出農門，就只有靠學習和高考這一條路。我考上高中以後，由于課程非常緊，王老三也有了自己的工作，因此日常的接觸就少了，但是在星期天和假期的時候，我們還是過些日子就要聚在一起談談各自的學習和工作情況的。見面的次數雖然少了，但是感情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高中時期，我對文學的愛好愈加強烈，課余讀了不少書，也嘗試著寫了一些小說、散文、詩歌等作品，每到我們見面的時候，他就提出要拜讀一下。雖然王老三也有些喜歡讀書，但卻沒有動筆寫過文章。我讓他對自己的作品發表意見的時候，盡管他沒有什麽獨到的見解，但是給我的鼓勵卻讓我感受到了他作爲發小的真誠，而且他的話語和神態中則透著明顯的賞識和敬佩的意味。
由于各種身不由己的原因，一直被老師和同學們寄予厚望的我，出乎大家意料地高考落榜了。下學後，我外公的一個幹著一官半職的親戚，安排我到鎮上一家商店工作，雖然不是吃“皇糧”，但當時也算一個稀罕差事。從此，我和王老三一樣，也成了上班族，雖然我的差事沒有他的含金量高。現在既然不修學業了，空閑的時候也就多了。于是輪到我或者王老三在單位值班的夜晚，我倆就經常聚在一起。
那時我們學會了吸煙和喝酒。由于工資並不高，所以吸的都是二三角一包的《冬梅》《藍金鹿》等廉價煙，喝一兩塊錢一瓶的當地老白幹等低檔白酒，那時還不時興喝啤酒。擺下一長小桌子，或者直接就在櫃台上，一碟花生米，半斤豬頭肉，兩人談天說地，即興暢飲，不知不覺地，一瓶白酒就見底了，好不樂哉！稱著酒興，我們暢談到深更半夜甚至天明是經常的，一點都不覺得困和累。
一年多以後，全縣招考教師，我榜上有名。那時，我的外公突患疾病去世，我和姥姥已經搬到了父母的村子居住。我被安排到了當地的中學任教。由于隔的遠了，相距十幾裏地，所以我和王老三見面的機會也少了。又過了一年多，我結婚了，作爲最鐵的發小，王老三爲我由衷地高興，也送上了深深的祝福。婚後不久，正值冬令時節，他又約了另外兩個好友，到我家中做客。中午我盛情款待，大家把酒言歡。趁著意猶未盡，血氣方剛的我們，興致勃勃地來到不遠的小河邊，王老三不顧天氣寒冷，第一個脫光了衣服進入水中，另外兩人隨後跟進，三個人就這樣在冰涼的水中暢遊起來。而我呢，由于水性差，又不敢冒險，只是在岸上擔心地看著他們在河裏潇灑，耳邊傳來他們暢快的笑聲。這件事，後來成爲我們一個津津樂道、余味無窮的話題。
王老三重感情、講義氣。有些事不用你開口說，他就想到了。我結婚以後，由于蓋新房，不久又生了孩子，經濟上難免不寬裕。有一個星期天，我正在家中休息，王老三突然來了，自行車上帶著一袋子面粉，他說：“知道你這段時間手頭比較緊，生活不易，這不，自己家裏磨的面粉，給你帶了些，多多少少應點急吧。”什麽是發小，這就是發小，什麽是真感情，這就是真感情。親如兄弟的人，話語是暖的，心是相通的。望著面前笑盈盈的王老三，我的眼睛濕潤了。
王老三跟我同歲，只是生日小一些，他講規矩，平時總是稱呼我“哥哥”。說到他的婚事，這裏面話題不少。由于王老三捧的是“鐵飯碗”，這在農村，身上的光環是很耀眼的，也是很值錢的，是那些擇婿的人家的搶手菜，也是女孩子心目中的金龜婿。誰要是嫁給了這樣的人，誰就是攀上了高枝，擁有了一份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姻緣。王老三雖然耳朵和嘴巴有點小缺陷，但長相卻英俊，皮膚又白，個子也不矮，人也聰明，盡管算不上十全十美，但是綜合各方面的條件，還是令很多人家和女孩子青睐和中意的。
王老三的條件決定了，他也是很挑剔的。提親的不少，主動追求他的人也不少，但是他都看不上。有的是因爲相貌，有的是因爲家庭，有的是因爲脾性。當地有一個教師，一心想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他，使用請他喝酒、吃飯等各種方式親近他，王老三就是不接受。還有一個在鎮針織廠上班的相貌俊俏的女職工，一個勁地追求他，王老三卻硬是不搭理人家，女職工感到自尊心受到傷害，一氣之下離開針織廠，到縣城上班去了，後來嫁了一個中學教師，夫家經濟狀況也不錯。
最終和王老三走進婚姻殿堂的，是一個小學女民辦教師。女民辦教師相貌姣好，職業也算不錯，王老三權衡一番，相中了。女民辦教師是個老實淳樸的人，仔細掂量了一下，對王老三也中意。你情我願，于是，婚事就成了。我們都爲他高興。結婚後的兩口子，關系融洽，感情甚笃，過上了恩愛的夫妻日子。一年以後，他們有了自己的兒子。
事情起變化，是在國營供銷社改制以後。那一年，供銷社解散了，王老三下崗了，“鐵晚飯”一夜之間掉到了地上，身份的轉換，無疑讓王老三感受到了心靈上不小的陣痛。陣痛過後，剛開始，他的心態還比較平穩，自己在村子前面租了兩間房子，經營煙酒糖茶等日用品，掙錢雖然不多，但總算有一份收入。後來，隨著某些新事情的出現，他的心態開始嚴重失衡了，陷于下崗失業的陰影走不出來，越來越不能接受當下的現實，從而讓自己的人生軌迹偏離了正常軌道，命運出現了180度大反轉。
王老三的妻子很樸實善良，也很勤奮上進，一邊教學，一邊進修，後來考上了師範，畢業後成了有編制的正式教師。原先，兩個人在結親的時候，王老三是非農業戶口，他妻子是農業戶口，王老三的身份和職業都比他妻子優越，這讓他感到很自信。可是，人間無常，世事難料，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有丟掉鐵飯碗的這一天，這在他看來，無疑是從天上掉到了地上，大煞風景，也大失面子。如今，自己落魄了，妻子卻高升了，心裏在爲妻子高興的同時，其實也在爲自己擔憂，在這一落差的後面，他不由自主地由原先的自信，變爲現在的自卑。況且，雖然他自己不說，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和失業，他其實對自己身體上的那點缺陷越來越介意，老是擔心被別人更多地嘲笑和瞧不起。
王老三下崗的時候，我已經到縣城工作，而且舉家搬到了縣城居住。那一年，我到村裏去看他，找到他經營的小賣部時，他正站在擺在小賣部前面的貨攤那裏，身子搖搖晃晃，滿臉的醉態，嘴裏含混不清地大喊大叫：“媽了個巴子的，都來拿，都來拿！”手裏一邊將貨物和錢幣胡亂地四下裏扔。看他那歇斯底裏的樣子，分明是喝了不少的酒，已經醉得失去了控制。我趕緊上前勸他的時候，他竟然不認得我了，朝我凶巴巴地亂嚷嚷和推搡。後來，我又讓旁觀的村人叫來了他的妻子，一起好說歹說才將他勸安靜了下來。
就是從這一次，聽王老三的妻子說，他迷戀上了喝酒，而且經常喝醉，醉後必失態。自從我到城裏以後，相距60多裏的路程，我們見面的機會更少了。家中都按了電話以後，兩人經常打電話聯系，拉拉家常、敘敘舊。逢到他來城裏辦事，中午就到我家裏吃飯，有時我也領他到飯館裏去。發小相聚，自然要喝幾杯助興。無論是當面還是在電話裏，我都勸他凡事要想得開，放寬胸懷，要少喝酒，因爲酒後無德肯惹禍，吃酒不如早睡覺。這種時候，他雖然給我面子，表示接受我的勸解，但是我從有些人那裏了解到，他在喝酒這件事上並沒有什麽改變，而且酒瘾越來越大，已經成了依賴症。不但自己一天三頓喝，而且逢到別人有酒局，他就主動往前靠，不喝則已，逢喝就醉，醉了就動辄跟人起爭執，不是摔筷子就是砸碗。其實，他本質不壞，是善良的，在不喝酒的情況下，對人很有禮貌，說話辦事都比較得體，但只要是喝多了酒，就像著了魔，變成了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人。
我很替他擔心，但也無可奈何，因爲這種事全靠他自己把握，無論是誰，都只是勸說，並管不住他的嘴。有一年冬天，他又來我家做客。那時，他已經不經營小賣部了，而是根據季節，做起了小本買賣，夏天的時候在家中收購槐米，再倒手賣出去。春節的時候，到集市上賣對聯。那天，從他的話裏可以聽出，他對做這些事情並不滿意，但是爲了生計，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勉強地幹著。
那天中午，妻子精心張羅了幾個菜，我又拿出平時沒舍得喝的好酒，我倆就喝了起來。我的酒量本來就不大，那幾天正好又趕上感冒了，所以喝了一杯後覺得不舒服，自己就不想喝了。由于是最鐵的發小，彼此知根知底，也不用那麽客氣，尤其是知道他有酗酒的不良嗜好，平時就勸他少喝酒，如今再在我家裏喝多了的話，豈不是對他不負責任嗎？因此，我就委婉地對他說，我也不勸他喝了，都是自己人，讓他自己把握酒量，注意要適度，喝高興就行。再說，下午他還要坐客車回家，要保證路上的安全。
我沒想到的是，那天他頗有些反常，不但聽不進我的話，而且還態度強硬，一定要我陪著他喝。我怕掃了他的興，只好又硬著頭皮喝了半杯。他仍然不滿意，競有些生氣地拿起酒瓶子，仰頭將剩余的酒“咕噜咕噜”一口氣全喝下去了。然後，又用手敲著茶幾子要啤酒喝。見他這般模樣，妻子有些不高興了，就開口說：“王老三，您哥哥不是痛你喝酒，他是好心，就是怕你喝多了。”沒想到王老三對妻子的話並不領情，大聲說：“怎麽，俺哥哥管不起我喝酒了？你寫毛病！”氣得妻子說了一句：“喝上點酒，怎麽還這樣呢！”轉身就到臥室裏去了。
王老三明顯有些失態了，但我怕傷了和氣，只好又取出幾罐青島啤酒讓他喝。他把啤酒喝了後，態度有所緩和，但是神態中已透著醉意。盡管如此，氣氛卻還是有些別扭，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這也見證了我聽到的那些傳言。在我家裏，王老三還能有些收斂，要是在別的地方，那就難說了。
飯後，我將王老三送到胡同口的時候，他就讓我留步，自己到大路上搭乘回家的客車去了。我雖然有些擔心，但是看他的狀況，覺得問題應該不大，就回家休息去了。過了一會，女兒去外面辦事回來說，剛才看見有一個人躺在大路邊上，好像是個醉漢子，真是好笑。我一聽就急了，心想，莫非是王老三喝多了酒，後勁上來了，醉在那裏了不成？大冬天的，要是凍出毛病或鬧出別的亂子來可咋辦？
我心急火燎地騎上自行車，到了女兒說的地方一看，大路兩邊並沒有躺著的人，也沒見到王老三的影子。我問了問附近擺小攤的人，他們說剛才是有一個人從巷子裏邊走出來，好像是喝醉了，在路邊上躺了一會，後來站起來，坐上大客車走了。我詢問了一下那個人的衣著和相貌特征，證實就是王老三。我雖然對他感到挺心痛，想想也有些後怕，但聽說他安全地上了大客車，也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傍晚，我又給他家裏打去電話，是他妻子接的，她說王老三回家後就睡下了，還沒起床。我一聽就沒再提別的事，而且徹底放心了。
這件事以後，王老三心裏似乎對我産生了芥蒂，看來他是很介意那天的事情的。後來他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每次聽上去都處于醉酒和半醉酒的狀態，而且說不上幾句話就有些鬧情緒甚至犯渾，講一些“你進城了，瞧不起老朋友了”“酒算什麽，該喝就喝，誰也管不著”之類不著邊際的話，如果惹火了我，我就不得不挂斷電話。我碰到本村進城的鄰居，問起他的情況來，他們都直搖頭，說王老三酒德越來越差，很有些自暴自棄，喝醉酒後還喜歡罵人，有時一言不合就對人動手動腳。有一次他在外面喝醉了酒，竟暈頭轉向、稀裏糊塗地爬牆誤入一個單位的女宿舍，鬧出了亂子，他的父母出面說和、道歉後，算是平息了事態。
王老三的妻子雖然是個賢惠的人，對他很包容，但是王老三平時收入不穩定，掙錢也不多，卻總是酒後鬧事，久而久之，難免影響夫妻關系，她的娘家人也看不下去了。妻子就提出離婚嚇唬他，又讓他在妻子和嶽父母的面前寫了保證書，王老三還下了跪。這樣一約束，王老三倒是消停了一些日子，但是時間不長，他又舊病複發。他妻子徹底絕望了，這次是真心要跟他離婚，由于他們的兒子堅決不同意，爲了家庭不破裂，他妻子只好打消了離婚的念頭。之所以沒離婚，還有一個原因是，其實王老三是愛著自己的妻子和兒子的，雖然酒後在外面不注意言行，但在家中卻挺規矩，從來沒打罵過妻子和兒子，而且經常下廚做飯、收拾家務。妻子盡管對他不爭氣的行爲很不滿意，但內心還是有些挂念和不舍的。
王老三對父母很孝順，跟幾個弟兄和妹妹的關系也很融洽，是個重親情的人，只是在喝酒這件事上聽不進他們的勸說，一直控制不了自己。王老三長期酗酒無度，又嗜好吸煙，長此以往，家人都對她的身體健康挺擔心。事實上，近幾年來，我發現他的臉色似乎越來越不好看，雖然還沒出現明顯的嚴重病症，但健康隱患卻埋下了，炸彈早已潛伏在了他的體內。我也爲他擔憂，不止一次地提醒和規勸過他。
大前年正月初一，我去給鄰村的大姨拜年，聽大表弟說，頭一年農曆10月的一天早上，王老三起床後，自己到大街上溜達著晨練，突然倒地不起。村裏人發現後，趕緊通知了他的家人，救護車到來後，醫生當場診斷，王老三已因突發心肌梗死而不治。當年王老三53歲。
聽了這件事，我十分的傷心。只短短的幾個月沒聯系，曾經的發小已不在人世，永遠地離去。王老三的生命本不該這麽短的，是不正常的心態害了他，是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害了他，是酗酒害了他。王老三在面對人生際遇的變化時，不能坦然面對，迷失方向，自己不珍惜自己，最終以與家人陰陽兩隔爲代價，畫上了生命的句號。
有些發小或者朋友，能走得很遠，一直走到最後。而也有一些，卻因爲一方或者雙方在思想觀念、人生態度、生活方式等方面的變化，由親密無間變得有些微妙、若即若離甚至分道揚镳。而我和王老三呢，卻到底說不清是哪一種。王老三的音容笑貌猶在，我的思念猶在，感懷猶在，痛楚猶在，但他卻已經永遠地退出了我的人間朋友圈。
人們都說要善待親朋好友，不要留下任何遺憾，這是一種圓滿的情感歸宿。但是遺憾的幽靈卻往往纏繞著很多人，或大或小。比如對父母不要留下遺憾，可是盡管你平時對父母關懷備至，很是孝順，可是如果父親或者母親突然間離世，而你卻恰好不在身邊，連他或她最後的話語都沒聽見，也沒爲他們躺在病床上的時候伺候過一天，能說沒有遺憾嗎？對要好的發小和朋友也是如此。比如王老三，如果他不是猝然離世，而是患病，要是我聽說後，一定要去探望他，送上自己的問候和關懷。而現在呢，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多時日，一切都已經無濟于事，那些對他的家人後補的寬慰，說白了又有多大的實際意義呢？對發小來說，這不是自己一種無法彌補的遺憾嗎？
斯人已去，人不能複活，唯一能做的，就是祈願王老三在天堂裏一切安好！
（注：本文爲越說越近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