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我在印度旅行和一個大叔的故事(下集)

原創 鹿遊人

1

今天差點又撲街了。

因爲火車晚點，而且還改了站台，從原先的9站台換到對面的8站台，不知情的我們還在原地苦等。後來打開手機查火車信息，顯示站台改了，火車也在剛才入站了。距離開車也剩15分鍾了，馬上帶著陳叔爬上火車。

上了火車，別以爲事情就結束了，事實並沒有，也許這就是旅行的意義。我就當自己在參加花兒與少年，花樣爺爺，而我就是挑夫，這是一場大型真人秀。有麻煩就解決。

火車行駛在恒河平原，窗外平坦而蔥郁的原野，即使在冬日，油菜花也肆意妄爲地開著，一點也沒有蕭條的景象。偶爾路過村莊，看見三三兩兩的印度婦女穿著傳統的印度服飾，一條長布裹成一條裙子，頭頂著瓦罐。有些印度人在門前提著一桶水在洗澡，小狗慵懶的躺著，牛在攤著。在印度，百分三十是城市，百分七十是農村。而百分之二十的人掌握著百分之八十的財富。印度人似乎不會鄙視乞討的人，也不會驅趕他們，在瓦拉納西好幾次我也看見有些印度人會自覺布施。數額大多是10盧比，20盧比。我還看過一位旅人，在印度旅行50多天，每天布施10盧比。數額不多，但對于乞討者也是一頓飯錢。

漸漸日落西山，天黑了，火車每每停站，就會有小販提著小吃，茶飲上車叫賣，價格在10盧比或20盧比。而我喜歡喝奶茶，10盧比一小杯，人民幣一元，但是味道一點也不含糊，香味很濃郁。印度奶茶是用奶粉和磨碎的茶葉一起煮沸，加糖，或許還會加入生姜，天寒地凍喝一杯，格外舒服，溫暖隨即沁入心底，像一滴血緩緩潤透了一張紙。印度人很喜歡吃油炸的食物，胖子也比較多，而印度人很喜歡用報紙裝食物，不管生食或熟食，蔬菜水果，通通用紙包著，沒有塑料袋，還有的用土陶裝，或者一片菩提葉。

漸漸入夜，周圍的印度人紛紛拿出了隨身帶的被子，由于我選的三等睡鋪是沒有臥具的，二等睡鋪才提供被子，而三等睡鋪和二等睡鋪的價格卻差了一倍，原想不會太冷，由于印度火車不是密封的，況且車門也是全程打開的，冷風竄到每個角落，而我也沒帶睡袋，苦笑著，看來今晚只能打坐了熬夜了。

把厚手套，套在腳上，穿上抓絨外套，薄薄的羽絨蓋在身上，時時凍醒，睡得很艱難，就這樣苦苦支撐了一晚，盼呀盼到天亮，等到太陽出來，這才暖和，又買了幾杯奶茶。

2

2018/12/25 阿格拉

次日中午抵達阿格拉，火車晚點四小時，整整坐了16個小時。對于印度火車晚點要見怪莫怪，特別是長途列車。下火車看見一群背包客，看著像國人，走上去一問，是日本人，男生和女生都背著超大登山包。阿格拉火車站有點複古風，很小，很幹淨，沒有席地而睡的人。在出站口望見對面氣勢恢宏的紅堡，一下子喜歡上這裏。十六至十八世紀，阿格拉一直是莫臥兒王朝的首都，直到十八世紀初英國人來了，占領了這裏，後來又抛棄了這裏。

阿格拉最負盛名的是泰姬陵，還有國王與王後的淒美愛情故事。

我們打了一輛突突車去旅館，車資100盧比。給突突車司機看了旅館地圖，他說知道。

泰姬陵東門附近是旅館區，聚集著青年旅舍，廉價旅館，高檔酒店，遊客一般都住在這裏，因爲只要走幾步路就到泰姬陵。過一會，他停在泰姬陵門前的街道，而現在我們又不去泰姬陵。因爲今天星期五是閉門的，我要他載我們到前面旅館。事實在印度，突突車不管認不認識你要去的地方，他都說知道，讓你上了車再慢慢找。給他看谷歌地圖，距離旅館還有一公裏，爭論一番。告訴他到這裏給你一半錢，最後他妥協了。重新出發。

艱難行駛在狹窄的羊腸小道，來到了古城邊緣，挨著大馬路，到了Booking 上預定的旅館地址，它卻神奇地消失了，問了幾個當地人，我說這個酒店怎麽不在啦？就是找不到。陳叔背著包，可能又累了，看著他有點疲憊，昨晚絕對沒睡好，我就讓他在原地不動，我去找另外的旅館。最後，在馬路邊找到一家印度連鎖oyo 酒店，周五的遊客特別少，不擔心沒房間，雙人間砍價到1000盧比，。

在印度的這一周，已經喪失對美食的鑒賞能力了。在旅館餐廳吃了一盤炒雞飯，能吃上肉感覺都走上人生巅峰了，還不用出門四處苦尋。印度的炒雞飯，每個餐廳做法都不一樣，絕不會雷同。雞肉有整塊炒的，有切成粒的，連放的青菜也都不一樣。在露天餐廳還能看到泰姬陵的倩影，潔白似雲，陳叔很開心，叫嚷著讓我給他拍照。

吃完飯走幾步，來到亞穆納河，河水渾濁，偶有幾只水鳥在低頭覓食。而泰姬陵就在一牆之內，客觀地認識了從前在課本上所知道的泰姬陵，泰戈爾，說它是永恒面頰上的一滴淚。是那麽的潔白，它的圓頂都美得無與倫比。伊斯蘭教的建築果真是顔值高。據說國王還想在河對面建一個黑色的陵墓，與自己的愛妃相伴。泰姬陵是印度景區門票第一貴，沒辦法，誰叫它聲名在外呢，印度所有景區門票都是實行雙軌制，外國人1300盧比，本國人白菜價50盧比。要是不買這個票又對不起這滿地的大理石，這是國王傾盡國庫修建這個紀念他愛妃的陵墓，還落得被兒子篡位、囚禁在紅堡，整日只能透過小窗口遠眺泰姬陵的下場，這是多麽深情的國王啊。所以在泰姬陵有好多年輕的情侶來到這裏見證他們矢志不渝的愛情。多麽浪漫的地方啊，爲什麽我不是跟自己愛的人來？而是和一個大叔。

上午遊覽泰姬陵，下午逛阿格拉紅堡。

參觀完紅堡得出一個結論，伊斯蘭教的建築，外觀美則美矣，裏面很空洞。伊斯蘭教本著簡約的宗旨。裏面毫無文物陳列，就算有，早就被英國人劫走了，聽說英國人連牆壁上的裝飾寶石都扣得一個不剩。

伊斯蘭教徒曾經也摧毀了佛教的很多建築。因爲一個新的統治者會連他的子民的信仰都要革新。

似乎到了阿格拉，印度旅行漸入佳境，面對火車也變得不再頭疼。便宜的交通，便宜的住宿，便宜的食物。一切都是在人身安全和健康的前提下有序進行。

阿格拉古城日常

3

2018/12/28 齋普爾

2018年末尾，從阿格拉來到了“四色邦”之一的齋普爾，人稱粉城。其實整個城市並不是粉色，而是比粉色更深些，類似橘黃色。

齋普爾的狗是我見過最悠閑的，大街上隨地而睡，在這裏不會有人趕，也沒有人吃，沒有攻擊性，曾經看過日本人寫的旅遊指南，說在印度要遠離流浪狗，因爲它們很可能帶有狂犬病的。甚至有一天，還在馬路上看到躺著一男子，路過的警察趕緊把他擡走了。

在齋普爾走的也是常規線路，早上去琥珀堡，下午回來參觀城市宮殿，傍晚坐等日落，入夜看風之宮殿。

昨晚抵達齋普爾，住在火車站對面的旅館，在旅館附近難得一回吃了炒面，很早回旅館休息。第二天早上和陳叔打突突車去了十公裏外的琥珀堡，在路經水上宮殿的時候，叫司機停車下來拍了幾張照片，在一片湖中立著一座白色宮殿，很神奇，這就是傳說中的海市蜃樓吧。陳叔說，聽說白城烏代布爾的那座水上宮殿更美。

琥珀堡是盤踞在一片山上，依山而建，山腳有一個很大的湖，湖水快要幹枯了。沿山而上，有幾個小男孩看著我拿著一盤香蕉，這是我的午餐，我分了幾根給他們，後面又來了一個婦女，抱著一個嬰兒。陳叔說著，印度的窮人是幫不完的，實在太多了。

沿著石階向上，遠眺遠處蔥郁的群山，一片山谷小城，所有的房子都是刷成土色，有點像托斯卡納。琥珀堡廣場上人山人海，印度是等級分明的國家，凡是買票排隊都分外國人，本國人。門票，500盧比，進去一圈後悔了，早知伊斯蘭教的建築，外觀美，沒有內容。其實，大可不必爬上來，在山腳望望足已。在小鎮的另一邊，有一處小型階梯水井，比不上著名的月亮水井。這是印度古人的智慧，很有藝術美。

下午，還是走土著線路，在琥珀堡坐當地的公交車回城，十公裏，坐了一個多小時，太堵了。在城市宮殿下車，這裏每天都有公車去琥珀堡，車資20盧比。

我決定撇下叔叔，讓他一個人去參觀城市宮殿，我對伊斯蘭教建築甚是乏味。我想去周圍四處走走，看看印度人的市井生活，感受粉城的魅力。

走累了坐在奶茶鋪，等落日，太陽打在橘黃的房子上，整個城市像一片裸露的山谷。由于城裏沒有高樓，所以在城裏能完美看上落日。

時間充裕，帶上陳叔，四處走走。隨處可見印度的公廁，在大街最明顯的位置，一排小牆，一條溝，沒有遮擋，只有男廁，沒有女廁，也沒有自來水洗手。在印度這麽傳統保守的國家，廁所則是開放式的。不過，有就不錯了，在尼泊爾，公廁是沒有的，每次只能清理完才出門，可是人有三急呀。

漸漸天黑了，街頭擁擠不堪，兩個輪的，三個輪，四個輪，通通擠在一條路上，還有行人。貌似印度人的開車技術還不錯，就這麽擠的道路很少見到碰撞的。

風之宮殿的夜景真的美，一堵牆，上面很多窗戶，燈光投影在牆面，像一塊不通透的琥珀。這是在印度見過最美的夜景。

2018年最後的一天，與叔叔在齋普爾的青旅度過，沒有別致的慶祝儀式，略帶憂傷，還與旅館的前台啊三小吵一番，此時明明是冬天，房間給的卻是夏天的薄毯子，洗完澡去找他要多一張毯子，他無論如何就是不給，後來，吵的過于大聲，他爸從屋子裏出來，去拿了兩張張毯子給我們。這真的是見過最摳門的印度人。

時間過得飛快，仿佛能抓住的只有自己將要掉的頭發，沒有什麽留得住。晚上在餐館各自點了一份炒面，但不是中式的，像涼拌的感覺。回青旅的路上，遇見一群印度人在小街跳舞，旁邊有人敲鼓，好生熱鬧，陳叔也加入，雙手搖擺，胡亂起舞。難道這是印度人慶祝新年的儀式嗎？此時印度時間晚上十點，國內已經倒數完，在印度這才開始，不管身份貴賤，印度人似乎很容易快樂。也許這是信仰帶給的力量。陳叔拿著相機拍照，歡樂的忘記了年紀，像孩童無憂無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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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 焦特布爾

新年的第一天，帶著陳叔坐火車去藍城焦特布爾，聽說全城都刷成藍色。曾經藍色是印度最高等級婆羅門才能使用的顔色，後來，普羅大衆都說藍色能防蟲，所以家家戶戶都刷成藍色。

印度火車普遍都是低速，每小時跑50公裏，如果再碰上晚點，聽天由命吧。到達藍城已經是晚上11點，出了火車站。問了幾輛突突車，要麽報價貴的離譜，要麽幹脆說不想去。三公裏遠。不是沒有錢坐車，就是不肯屈服印度人的坐地起價。有時我在想，陳叔明明不缺錢，爲什麽甯願跟著我火車窮遊？明明可以有更舒適的旅行。難道他要追憶他的青春時光嗎？

夜更霜重的夜晚，街上的商鋪都打烊了，來來往往的車輛，行人無幾。地上躺著很多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和狗，一張毯子，一張薄被子，如何取暖。跟陳叔商量著我們邊走邊叫車，印度的空氣太差，聽說他們使用的汽油很便宜，也很差。陳叔說喉嚨不舒服，如鲠在喉，叫他帶口罩。他說無礙。深夜走在路上，並不覺得害怕，偶爾有突突車經過，不過都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已經走了一半的路程了，這才上了一輛突突車，這個司機也沒有漫天要價，算老實。在旅館登記時，陳叔一邊唠叨，有點不耐煩說，每次入住都要填表，不夠電子化。

在前台見到了在尼泊爾的印度大使館認識的女背包客春花。她比我先來印度。她告訴我那裏換錢更劃算，那裏能搭車去口岸，怎麽去出入境蓋章。走在前面給我探路。當時在印度大使館有三個中國人，一起在辦理印度紙簽。這家青旅也是她推薦我們來的，多人間300盧比。春花在西藏騎行，然後又跑到尼泊爾徒步，然後也是從藍毗尼口岸入境印度。

我的新年第一天在火車上度過。有些乏味。

明天約好大家一起去遊覽梅裏古堡。

我們三人在遊覽古堡的時候，偶遇同青旅同房間的一個印度女孩，名字叫你好，翻譯成中文沒有違和感。我跟陳叔是晚上12點摸黑進八人間，她竟然認出是我們，睡在我的對床，下鋪。她說想加入我們的隊伍。她是大學生，准備去政府部門實習前出來旅行。

中午她帶著我們去一家當地人常去的蒼蠅館子，吃了印度人常吃的餐食，一片餅，沾著醬吃，第一次吃覺得味道還不錯。此後我們在一起愉快得度過兩天，一起去看日落，看陵墓公園，菜市場，最後依依不舍告別了她。

傍晚在旅館揮別春花，她比我們早來兩天藍城。她將去孟買，要早早去火車站搶位，因爲買的火車挂票，沒有座位號，隨便坐，每次都是擠在一堆印度人當中，也是最便宜的，通常才幾塊錢人民幣，比我還要苦驢。在印度旅行，如果全程火車，交通花的很少，火車票太便宜了。

在藍城呆了兩天之後，原本打算去白城烏代布爾，因爲那裏有一座特別美的水上宮殿。一晚上想通了，直接去德裏。從藍城沒有火車通烏代布爾，大巴要七個小時。而從烏代布爾回首都德裏要坐上20幾個小時火車，太周折了，果斷放棄了。但是陳叔卻特別想去，我跟他說了我的計劃，讓他跟別的背包客結伴去，他似乎有點不開心。他又去問了一個從烏代布爾來的中國背包客，回來告訴我，說那個男孩的評價和我說的差不多，五色城的城堡大多雷同，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他貌似也不想去了。

事後，我覺得挺對不起陳叔的。

我問他，喜歡印度嗎？

他說太差了，下次不會來了。

我說，我下次還會來。

我覺得我應該帶他去烏代布爾的。我還有機會，而他只剩下了遺憾。

一路帶著陳叔，各種唠叨。每天一大早，小梁起來啦，小梁我們今天去哪玩？小梁中午吃什麽？耳朵都起繭了。而在當下，我覺得我有點自私。我只想盡快把他帶到德裏，我就可以卸貨了。

曾經渴望能與自己的家裏人一同出遊，原以爲我有家，其實並沒有。曾經不會有的，以後也不會期許。帶著陳叔，在買東西或者吃飯時，印度人會問這是你父親？我說“不是，朋友”。讓我想起了在雲南旅遊的時候，在清冷的火車站候車，坐在我目之所及的一家人，年輕的男人帶著便攜式茶壺一邊在泡茶一邊和他的妻女在打牌，消遣時間，一家子其樂融融。我習慣清淨，默默挪了一個遠點的位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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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 1/ 5

德裏最後一天在德裏，白天和叔叔參觀了幾個著名景點，走馬觀花。晚上七點多，帶叔叔去新德裏火車站，買去孟買的火車票，還買了從孟買飛馬杜拉的機票。因爲他要從馬杜拉飛斯裏蘭卡科倫坡。第一次來德裏，以前聽聞德裏的騙子最多，尤其火車站更甚。我覺得德裏的騙子比巴黎的小偷很容易對付。不過也很順利找到了二樓的外國人售票處。買完票之後，叔叔說請我吃大餐，怎樣都找不到豪華的餐館。只能將就。在德裏的餐館和陳叔吃散夥飯，一份炒雞飯，一杯奶昔。在印度吃的最多的是炒飯。

原本在印度旅行結束飛往約旦安曼，去我念念已久的中東。計劃失敗，轉場曼谷，去東南亞腐敗遊，去拯救我急劇下降的體重。所以提前買好了德裏飛曼谷的機票。還預留出四五天。需要找一個地方消耗這幾天。

翻旅遊指南，覺得西姆拉這個地方不錯，不太遠，有特色。先入爲主的世界遺産蒸汽小火車，覺得非體驗不可，後來腸子都悔青了，不到一百公裏，足足跑了6個小時。火車沒有問題，也沒有塌方，就是跑不動啊。

次日晚上，我獨自搭過夜巴士前往印度的夏都西姆拉，位于喜馬拉雅山的山脈，關于它的介紹，我知道的很少。旅館前台阿三告訴我，那裏現在很冷。在焦特布爾旅館認識的一個年輕人，說西姆拉是印度情侶度蜜月的地方，住宿貴，建議我去西姆拉相距不遠的默納利，那裏更原始，遊客更少，可是我的簽證還有三天到期了，已是沒有時間的。

我的印度之旅，緣于過去一段時間，時常夢見我在做一個通靈遊戲，可以知道我死去的親人去了哪裏，可每當我准備好開始遊戲時，我就夢醒了。雖然這次我還沒找到我想要的答案，但我還會再去。最後我相信佛教是可以幫助人解脫煩惱的。所以我就到了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