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西藏遊玩,有幾種方式?最大衆化的可能是飛機。其次火車。從西甯往拉薩的火車是不錯的選擇。自駕遊,這些年頗有越來越興之勢。這些方式之余,還有一種小衆的進藏方式叫“騎行”。騎行,又有摩托和自行車的區別。
新藏路上的摩托騎行者
騎行,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去嘗試。騎行者通常選擇G318,從川藏線南線進藏。那條路,風光秀麗,是一條比較成熟的進藏路線。在一五年之前,我對于騎行西藏的說法,感覺是天方夜譚。一五年春,我家的用行動證明了騎行,只是一次時間長路途遠的運動,沒什麽了不起。他的騎行速度,令人難以想象。他制訂了嚴格的騎行計劃並每天只能超標不可以不達標。一個職業軍人對于計劃執行的刻板,我不止一次領教。他騎行,不過是又一次展示他的紀律性而已。我早已見怪不怪。
假如,人生的一切都按照計劃來進行,那是多美好的人生規劃。可惜不是。他,這個一輩子遵守紀律制度的人,一輩子講究信譽的人,卻在人生的半路,離我而去。我們不是不愛,而是愛而不得。兩個人的傷悲,誰都不輕。我已經被傷得不能自己,一年多時間,始終走不出他給我的傷害。其實,這樣的傷害從他發現、確診開始,已經三年過去了。
他用這副裝備騎到布達拉
三年前他確診有病,我腦子裏卻始終出現他在川藏路上的騎行。那一次,他單人獨車,一人一騎,像極了孤獨的旅人。不是像,就是。他去騎行,只爲實現一次說走就走的挑戰,一次對自己實力的檢驗。那時候,他剛剛練習長途騎車半年不到。從二三十公裏一天開始的訓練,騎到了最強一天超過三百公裏。今天我來反思,他的挑戰,應該傷害了他的身體。只是那時候我們都不知道,都沒想到。以爲沒有反應,就是沒有問題。
騎行前,他和我相約,完成一人騎行西藏後,會帶著我一起,自駕去西藏。他要帶著我重走他的騎行路線。那一次他爲了騎而騎,基本沒有停留遊玩。因爲所有的遊玩,他要與我一起。可是誰能想到,他還沒有來得及實現自駕遊,就永遠失去了機會。以至于我的西藏行,成了懷念與追思,成了完成約定的踐約之旅。
誰的人生都不會一帆風順。他給我帶來的打擊,已是我承受的極限,遠遠超過我新藏遊遭受的艱難。高反,不過是高原缺氧反應,離開那個環境就好。而離殇呢?何處不是他的音容笑貌?何時不是他的信誓旦旦?
遇到三個騎友,他們的裝備是摩托
過了葉城,在康瓦西達坂前,我們遇到三個來自江蘇的騎行客,三個騎摩托車進藏的青年。他們三十歲左右,騎著價格不菲的摩托車,一日三次補充醫用葡萄糖水。我的他,騎行進藏的時候,葡萄糖水等預防高反的藥物一樣沒有。他堅信自己不會高反。回來告訴我真的沒有。他的自行車上,除了生活必需品,還有整套的修車工具和內外備胎。我坐在汽車裏感慨摩托車騎行客的艱難,時不時浮現出的是他彎腰騎行的身影。
在G219,騎行客就遇到過那三個人。後來,在三十裏軍營,我們恰巧住了同一家旅館。我和他們聊了幾句。我向他們了解騎行的狀況,車子怎麽加油等。他們很開心地一一告訴我。因爲都是江蘇人,在遙遠的進藏路上遇到,有格外的親切感。這樣的感覺,他騎行時也有。他告訴過我,修車時遇到過熱心幫忙的人,上坡時遇到過較勁的同行者。住宿時,與一位三次進藏的騎行客交流各自的經驗和體會。還告訴我,與幾個小夥子同行,他每天請客的事兒。是啊,擦肩而過還要五百年的修行,何況遇到?何況遇到還有交流?
在阿裏和班公湖,我都有與三個人碰到。我們揮手打招呼,仿佛老熟人一樣。我很開心,他們三個人的狀況都很好。騎摩托車跋涉在高原,我認爲很辛苦。他們卻說不。因爲他們的參照對象是騎自行車的人。那麽,騎自行車是最辛苦了?是的,新藏線上,我們沒有見到一個騎自行車的人。幾百公裏荒無人煙的無人區,騎車的風險太大。沒有吃喝和駐地,沒有淡水補充等,自行車真的很危險。
一五年時,我什麽都不知道。忙于上班的我,根本沒有心思去關注他騎行的訓練。個性獨立的我倆,在這些事情上往往各行其是,不幹涉對方太多。話說回來,我幹涉了有用嗎?回首人生,我不知道那一次的騎行,對他有沒有傷害,有多大的傷害。因爲一切都無法證明和驗證。他從西藏回來後,我沒有看出一點問題。第二天,他就像往日一樣,開始走路運動,一切恢複正常。而我這次,自駕遊半個月,回來後因爲這樣那樣的事情忙了幾天,身體便不舒服了,咳嗽近一個月才好。他不是鐵打的身軀,他用更強的意志,隱藏了那些不適。
向前,只爲挑戰和征服
我的西行,結束了。他的人生,結束了。我們此生的交融與交叉,都是故事,成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他騎行的記錄,估計短時間內不會有人超越。我在新藏線上問過懂行的人,他們認爲是天方夜譚,肯定偷偷搭車了。所以我這樣斷定。但是,有意義嗎?世界上,他最大的意義是給了我快樂的人生。同樣,給我最悲慘的人生,是不是也是組成他生命的有意義的一部分?
天人合一,古代哲人的宇宙觀。我與他,有沒有至今不變的神魂合一?他騎行了,沒有玩。我玩了,如同他計劃的那樣,自駕遊進了藏。我一路慢慢玩過去。按照他的要求與判斷,我幾乎沒有高反。這一切我總覺得有一種冥冥之中說不清的存在。
我在人世間踐約了。他在天上,知道嗎?如果知道,我的一切便有了意義。希望有。
(我的西行-44、懷念我的那家夥-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