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時代周報
2020年剛過去兩個月,越來越多的企業從原先的狂奔開始變得如履薄冰,然後消失在這個以疫情開局的一年。
在經濟周期下行,疫情彌漫的當下,爲什麽倒下的是它們?或許很多時候,企業的存亡往往在一念之間。産品和服務是否給用戶提供了不可替代的價值?哪些因素將資本推遠?在監管和利潤面前,企業能否堅守底線?
與成功學相比,“死亡”企業的前車之鑒意義更大。融中財經通過整理2020年發布破産公告的近千家企業,並選取了四家曾獲得衆多知名投資機構助力的“陣亡”企業,並非指摘,而是希望能夠給企業和投資機構帶去警醒,避開一些生存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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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發零售、房地産領域首當其沖
據人民法院公告網顯示,從2020年1月1日起至今,已有逾750家企業發布破産公告。其中,在1月25日(春節)至2月21日期間宣布破産的企業有249家。在這些企業中,廣東企業最多,有55家,其次爲浙江、江蘇和山東,分別爲32家、30家和21家,上海爲17家,重慶和安徽均爲12家。
在2月9日–21日倒閉的100家企業中,注冊資本在500萬以下和在1000–5000萬之間的企業最多,分別占據了30%。其次,注冊資本在500–1000萬的有17家,5000–10000萬的有13家,注冊資本在10000萬以上的有10家。
通過這100家企業樣本,我們發現私企占據了92%,國企控股企業僅有8家,分別爲山西興盛大運煤業有限公司、廣東廣晟光電科技有限公司、一拖(洛陽)神通工程機械有限公司、青河縣國有資産投資經營有限責任公司、阜新礦業集團有限公司、廣東省包裝總公司、廣東長城建設集團物業管理有限公司、山東省高唐藍山集團總公司。
從所屬行業看,批發零售業首當其沖爲17家,代表性“陣亡”企業有上海艾帝爾實業發展有限公司、蘇州工業園區東吳工貿有限公司、江西省金吉爾實業有限公司、杭州樂衆家居有限公司等。
房地産業和制造業企業均爲14家,以巧家宇城房地産開發有限公司、日照市潤泰房地産開發有限公司、遼甯昊宇房地産開發有限公司等爲代表的分布在二三線城市的房地産企業居多,制造業代表性企業有安徽江威精密制造有限公司、華泰(泰安)鋁制品有限公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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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有各的死法
成功的企業各有成功特質,“死亡”企業死亡的原因各不相同。
融中財經選擇了四家具有代表性的企業,它們有的死于法律風險,有的押錯賽道被時代抛棄,有的即便跑對賽道了卻沒能把握好融資節奏,有的更具“傳奇”,以一種遠超人們想象力的方式結局……
不過,它們具有一個共同點,都曾無限風光,獲得衆多知名投資機構的青睐,但最終卻一腳雲端,一腳泥濘,消失在2020年的“倒春寒”中。
隨著知名度的擴大,愛貝不再僅僅滿足于做“聚合支付”,開始“逾矩”。“先通過注冊多家‘殼公司’方式向微信、支付寶等第三方支付機構套取支付通道,再將這些支付方式整合成一個二維碼發送給商家使用。和商家約定代收總金額的1%左右的服務費。”一個愛貝前員工透露愛貝的違法“二清”業務具體操作方式。
沒有相關業務牌照,沒有抵押金,商戶如何肯冒風險將應收款放在愛貝的資金池中?
據了解,在愛貝的合作商戶中,開發運營非法棋牌類遊戲的商家占據了近8成,所以當警方凍結了五百多家商戶的資金後,出現了“詭異”一幕,遞交材料申請解凍的只有一百多家。從事非法業務的商家,即便資金被截流,情願被“黑吃黑”,也不敢報警。
截至案發,愛貝私自挪用商家資金,已造成至少3000萬元資金無法支付給商家。涉案金額高達92億余元人民幣。這家原本有著大好前景的企業,卻在巨額利潤誘惑之下,以“聚合支付”爲名行非法網絡支付之實,以“法律法規風險”的死因倒在了2020年的開年。
曾營收過億的新三板公司,疫情下第一家倒閉的培訓機構
“因公司現金流問題,即日起兄弟連北京校區停止招生,同時員工全部遣散。”在2020年1月6日的雪夜,兄弟連創始人李超宣布公司停止運營。
成立于2007年的兄弟連,隸屬于易第優(北京)教育咨詢股份有限公司,從PHP起家,是一家專業的IT技術培訓學校。
疫情之下,高校延遲開學,線下培訓業務暫停。停課、退費、在線教育免費課等統統成爲壓向教培機構的大山。本來在節前就“勒緊腰帶,緩發工資、全體動員,壓縮成本”的兄弟連,在疫情沖擊下,毫無反擊之力。
在建立之初,兄弟連聚焦PHP培訓。曾在2009年自編的教材《細說PHP》在業內廣受好評。發布的學習視頻在兩年之內的下載量就突破1000萬次。在穩步前進的同時,資本接踵而至。
2015年,山水創投和濰坊大地成爲兄弟連的投資人,投資金額合計上千萬元。2016年5月,兄弟連又獲得了來自于中信證券和華圖資本的總計1.39億元投資。
數據來源:IT桔子
和資本隨之而來的還有隱患。2016年,兄弟連先後與青島金石灏汭投資公司、華圖資本簽訂了對賭協議,承諾2016年公司淨利潤不低于2500萬元。
資本的助力使兄弟連擴張快速,産品涵蓋Python、JAVA、PHP、H5、UI等多個IT學科,分校也在短時間內開遍全國各地;2016年9月,兄弟連的母公司易第優教育挂牌新三板。
同時,迫于對賭協議的壓力,兄弟連加大了推廣費用的投入,僅在百度投放的廣告費用在2017年和2018年分別爲3000萬和2000萬元。此外,李超毫不吝啬大手筆招人,員工迅速擴張到將近800人。
人員的擴張,推廣費的投入,使兄弟連營收業績上升,但同時營銷成本、人力成本的過于粗放又迅速拉低了利潤。
2017年,兄弟連虧損高達2500萬元,對賭失敗。2018年,摘牌新三板。2019年,營收僅爲5000多萬元。盡管後期兄弟連大幅裁員,改革廣告投放模式、教學模式,但“病入膏肓”的兄弟連仍在2020年春節前陷入資金鏈極度緊張的狀態。
疫情成爲了壓死兄弟連的最後一根稻草。
前期冒進不把握好融資節奏,賽道押對又如何?
即便在線教育成爲疫情下催生的風口,但也並非所有身處此賽道的企業都能“借勢而起”。
“明兮語文由于資金發生困難,目前公司已經停止運營。很抱歉在這個舉國艱難的時刻,明兮沒能走過這個冬天。”2月13日,明兮大語文創始人王嘉樹宣布因資金鏈斷裂停止運營。
這個消息在用戶中造成了不小的波動,因爲有些用戶剛續費,有些用戶還剩余很多節未上的課程,所幸,並沒有出現“教育機構關門,創始人攜培訓費跑路”的情況。
在王嘉樹的努力下,跟誰學、作業幫、凱叔講故事等十余家在線教育紛紛伸出援手,同意明兮用戶自願將未履行費用的課程轉換爲自身平台的課程,且轉化的課程費用均高于明兮未履行費用的課程。根據公開數據統計,目前已有過半家長選擇了課程轉換。
成立于2016年11月的明兮大語文,因“得益于國家對語文的政策傾斜”而發展迅速。2018年7月,獲得了來自于創新工場的天使輪投資。但僅持有股份一年,創新工場便選擇退出了股東行列。據悉,在最近的一輪融資中,因突發疫情,投資人最終放棄投資。明兮大語文的資金鏈就此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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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樹對明兮的倒閉做過複盤。在獲得數千萬的融資後,明兮將四分之三的資金用在了開發針對5-12歲人群開發的AI語文輕課産品和在線4-6人小班直播産品上。雖然從短期看,當時在産品研發上的投入,增加了獲客量,也提高了利潤,但同時也埋下了之後運營資金出現大缺口的隱患。
之後,明兮在該融資的關鍵節點卻沒有進行融資,依舊把精力著重放在了教、學、練、測、評一體化的産品體系上。等王嘉樹意識到企業現金流不足需要融資時爲時已晚。疫情之下,除了倒閉已無其他選擇。
産品、創始人人品缺陷嚴重
張健終于還是跑路了,“宇宙第一交易所”FCOIN正式倒閉。
2020年2月17日,不知道身在哪國的FCOIN創始人張健以“無比真誠”的口吻發布了一張看起來太不真誠的公告,“FCoin目前面臨的最大問題不是系統無法恢複的問題,而是數據出錯+決策失誤,最終導致資金儲備無法兌付用戶提現的問題。預計無法兌付的規模介于7000-13000BTC(價值約6860萬-1.27億美元)之間。”
解釋完原因,張健還“奸詐巧妙”的把刑事責任轉化爲民事責任,“已經決定切換賽道重新開始,希望能盡快的再起來,並用我個人新項目的盈利來補償大家的損失。一旦新項目走上正軌,我將開始長期階段的郵件提現處理,這個過程可能會持續1-3年。”
張健曾是火幣前CTO,在離開火幣後,決定在區塊鏈領域創業,先後創立博晨科技和FCoin。2018年5月21日,FCoin宣布獲得丹華資本、節點資本、歌者資本、時戳資本、八維資本、Zipper基金會等機構及個人的聯合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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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8月,FCoin正式上線,上線便創新性推出“交易即挖礦”模式,成交量逐漸甩開火幣、Okex、幣安等交易所,甚至超過了這幾家之和。最火爆之時,一天分紅就高達6000BTC,被稱爲“宇宙第一交易所”。
然而,因過于早熟,FCoin産品缺陷明顯,比如因將長期發展紅利在短期內透支釋放,導致平台生態惡化,同時注冊多賬號倒手交易便能獲得本金萬分之二的純收益;“邀請返傭”不可持續以及資金盤無法輪回等。
在虧空數十億後,FCoin爆雷,創始人張健跑路海外。剩下的只有叫苦不叠的FCoin平台用戶以及投資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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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脆弱,從不確定性中“獲益”
在經濟周期下行、疫情黑天鵝突至的當下,沒有什麽比“活下去”更重要。
“在很多領域上,有‘法無禁止即自由’的說法,政策沒出來之前是紅利。但我們始終認爲金融是強監管的,在互金領域發展早期,雖然很多企業成長很快,但政策風險是潛在的。”有的機構將風控視爲重中之重,迄今爲止從未發生過政策性及法律風險。
“一定要嚴控成本,死卡現金。最少要保持假設沒有任何收入的情況下,要有6個月的現金,最好有12個月,根據這個來倒算成本。跪著也要活下去,熬過去就是春天。”有的機構負責人拉響“關注現金流”的警報。
“最重要的是對人的評判,對創業者、企業家的評判,這是在投資、盡調時非常重要的。如果這個風險能夠避掉,後邊的風險相對來說比較好解決。“有的機構認爲看錯人是最大的麻煩。
“如果是産品出了問題,整個團隊綜合實力在,應該是可以做出新的東西。”面對産品缺陷,有些機構的對策是“會從我們生態圈中找到公司,或找到行業最頂尖的人幫他解決。”
疫情之下,沒有一家企業或機構能夠置身事外。黑天鵝無法避免,不在2020年,也會在未來的某年某天。
如何才能活得更久些?不妨借鑒塔勒布在《反脆弱》所說,“有些事情能從沖擊中受益,當暴露在波動性、隨機性、混亂和壓力、風險和不確定性下時,它們反而能茁壯成長和壯大。”
企業如此,機構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