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愛情是罪惡上開出的一朵花。
我們是沒有信仰的,所以才會肆無忌憚。
「犯罪嫌疑人,時某,涉嫌重大故意殺人案……」
阿七坐在電視前,丈夫在睡熟,電視機裡的臉已經被打上了馬賽克,但是她還是能清晰地想起時林的樣子。
她下意識地裹緊了毛毯,在那裡坐到了天亮。
很快就有人用「同學聚會闖進殺人狂」為標題在網路上發帖,各大網站都把此事件名列頭條。
很快有人扒出了時林的近照,有青色的鬍渣,但是人看起來精神。
穿一身工裝,手裡牽著13歲的女兒,胖嘟嘟的,孩子被打扮得像個小公主。
那是時隔17年,阿七再見到時林的樣子。
她這17年和時林唯一的一次聯繫就是昨晚。
時林打電話告訴她,不要去參加同學聚會,她一向信任時林,接完電話就讓丈夫調轉車頭回家,不管丈夫怎麼問,她都一言不發。
阿七還沒有來得及準備好午飯,就有員警上門了。
「您好,您認識時林吧。」
「如果不介意,可以跟我們談談他嗎?」
「昨天晚上的案子您知道吧。」
整個過程中,阿七什麼都沒有說,她只是在詢問的最後說:「我很感激他。」
那是夏天,炎熱會腐壞很多東西,包括人心。
阿七第一次進城,開學報到,她是村子裡第一個到城裡讀書的孩子,她帶著鋪蓋卷和一身的土氣到市裡一中。
送她到學校的是巴士,沒有人陪她,父親在外地打工,母親要照顧家裡的田和爺爺奶奶。
在城市孩子的比較下,阿七來時的驕傲和開心在那一刻都化作了自卑。
她拎著厚重的包袱踏進了學校的大門,很多年後阿七都在不停地後悔,如果她沒有踏進那個門會多好,哪怕最終要嫁人做農婦,重蹈覆轍父母的路也無所謂。
在當今的審美下,阿七是個醜女生,她很胖,不會打扮,臉上還有胎記,紮著麻花辮,頭繩在市集上一塊錢能夠買好幾個。
她被新生接待處的老師和學長學姐忽略,一直等到最後她才得知自己的班級和宿舍。
不出意外地被老師批評了,然後在大庭廣眾下做自我介紹。
「大家可以叫我阿七。」
有些惡意就是一瞬間產生的而已,因為一件衣服,一個眼神,甚至僅僅是不順眼。
阿七在進這個班級的那一刻開始,就被盯上了。
那個女孩看著阿七,手指在飛快地打字,「這三年有趣了。」
後面附上的是阿七的照片,對話框很快就彈出了回應,「好噁心啊,是豬嗎?」
「媽的,真醜。」
「嗬嗬,不知道能玩多久?」
這個群組裡的每一個人都在自說自話,但是他們在說的是同一件事情,就是怎麼把人當做玩物。
毫無尊嚴的玩物。
阿七走進宿舍的那一刻,群組裡有了新的消息:「哇靠,我和那個豬一個宿舍,油膩膩的。」後面是兩個「吐」的表情。
阿七絲毫沒有感覺出來一場針對她的惡意正聲勢浩大地朝她湧來。
「我是阿七,你們好。」
阿七不太會和城市的女生打交道,她小心翼翼地維護著一層隔閡。
她心裡清楚,這些人不會想和她有太多的關係。
「阿七,你好呀。」
有女孩笑意盈盈地看著她,握了握阿七的手。
膚如凝脂,纖纖玉手。
阿七腦海裡只能冒出這兩個詞,她下意識地縮回了自己的手。
但是女孩毫不在意地笑笑,按著阿七的肩膀讓她坐下,隨之而來的是一聲尖叫:「你怎麼能坐我的凳子!」
言語間大驚小怪讓阿七迅速彈起,其他人漠不關心地在做自己的事情。
連一個眼神都沒有丟過來,還是剛剛的女孩出口化解了尷尬:「我和你換。」
阿七很感激地看了女孩一眼,沒有敢言語。
女孩帶著阿七去了學生餐廳吃東西,她們的交談以女孩為主,阿七隻有偶爾應和。
女孩給阿七講了這個學校的歷史、基礎設備,侃侃而談像個引導員。
阿七是非常感激的,她已經在盤算回家怎麼跟爸媽講述這個友善的女孩。
「阿七,我們去洗澡吧,覺得髒髒的。」
阿七那一刻的眼神有迴避,但是她只是很緘默地點點頭,拿起自己的盆子,往裡面放香皂和毛巾。
相比女孩盆子裡各式各樣的洗浴用品,阿七的盆子就像她的人一樣貧瘠。
浴室距離宿舍樓還有一段距離,阿七在人潮裡儘力擋住自己盆子。
她不是個自卑的人,但是在人群中流暢地行走,她還缺少一點驕傲。
不然她就只能像小地鼠一樣和別人保持距離迅速地溜過去。
中國澡堂的設備一向不夠好,在女孩嗤之以鼻的時候,站在她身邊的阿七眼睛裡又小小的雀躍和光亮。
澡堂沒有太多人,大多數人不會選擇在晚自習前去洗澡。
畢竟錯過班主任的訓話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當阿七全身赤裸浸在淋浴產生的蒸汽的時候,那個女孩說:「我忘記拿東西,一會回來。」
「嗯。」
那個女孩沒有忘記任何東西,她只是順手
然後丟進了垃圾桶。
照片被發到群組裡,引起了一陣小嬉笑。
上帝在看著這些人,無辜地攤攤手:「我說過不能讓野獸為人,你看他們多麼年輕又惡毒。」
阿七洗完澡都沒有等到女孩回來,放在櫃子裡的衣服也不翼而飛。
她並不蠢,只是覺得心底發涼
那種感覺就像站在孤零零的小島上,四周全部是飢腸轆轆的鯊魚。
終於有一條皮劃艇過來,本以為那是救星,但踏上去的那一刻腦海裡卻只有一個想法:「我完了。」
然後被丟到海裡,被撕碎。
死之前不是不甘,而是絕望。
阿七想借一件衣服,被拒絕也在預料之中。
我們都應該有過經驗,當浴室的水氣散去,就只剩下了冷。
除非不停地用熱水澆自己的身體,維持溫度。
阿七不會捨得一個小時十幾元的水費。
她一直呆在浴室裡,班主任那裡有人幫她請過假:「老師,阿七說自己有事,不來了呢。不管我怎麼說都沒用。」
你會相信鮮艷的花朵有毒嗎?
事實上,會的。
但是你依舊停不下被她蠱惑。
阿七的班主任默默在心裡給阿七記上一過,眼前的姑娘真誠又可愛,不會撒謊的。
阿七一直在浴室等到阿姨最後一遍檢查,期間她就像一個怪物一樣被每個人打量。
然後被大聲或者低聲地評頭論足。
阿姨似乎見慣了這樣的場景,她只是嘆了口氣,找出自己的衣服給阿七穿上,心裡默默感慨,造孽啊。
她非常溫柔地給阿七綁好辮子,牽著阿七一路回到宿舍。
阿七沒有內衣褲,她渾身上下只穿了一套不合年紀的衣服。
藉著夜色,沒幾個人看到。
但是,那的確是對青春期少女的屈辱。
浴室阿姨和舍監阿姨簡單地說了幾句,看阿七的那種眼神心疼又無力。
舍監阿姨沒有說什麼,只是放阿七進了宿舍樓。
整個宿舍都很安靜,卻在阿七進門的那一刻爆發出巨大的笑聲。
阿七侷促又屈辱地站在燈光下,一盆水迎頭潑下,阿七所有的少女特徵都在他們眼前一覽無餘。
那群人裡面居然還有男生。
沒人知道他們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了這次越矩的行為。
阿七那一刻想過去死,但是即使她死了,那些人也不會去攔,那隻會成為他們另外的話題,僅此而已。
阿七拚命地拿被子裹緊了自己,但是在他們眼裡,少女的自我保護不過是又一次小醜跳樑。
宿舍裡的其他人在做什麼?
裝睡,看手機,除了幫助,什麼都可以做。
那群人在阿七的掩面痛哭中大搖大擺地離開。
丟掉阿七衣服的女孩遞給了她一條毛巾,笑嘻嘻地說:「還有很多有趣的事情等著你呢。」
後半夜的宿舍除了低低的呼吸聲,就剩下了眼淚。
阿七那一晚都沒有入睡,她被嚇壞了。
第二天,阿七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班主任,班主任沒等阿七說完,就開口嗬斥:「不知羞恥。」
阿七曾經試圖把這件事情告訴母親,但是她害怕母親的淚水。
那麼多,能把一個人吞沒。
反抗吧,反抗不了,就忍。
往杯子裡放蟲子已經是小橋段了,他們每天有層出不窮的花招對付阿七。
有一次阿七被子裡有一片帶血的衛生棉。
阿七那天哭著洗被子到半夜,還被他們關在洗刷間一整晚。
阿七在這些欺負裡認識了一個女孩。
從初中被欺負到高中,阿七一直記得那個女孩說過的一句話。
「上了大學就好了。」
她眼睛裡是被碾壓過後的殘存的零星希望。
痛苦過後就是麻木,我們從來不能小看所謂孩子心理的變態程度,我們也不能想像一個人的逆來順受的能力有多強。
那個女孩對阿七說:「幸虧有你。」
阿七以為幸虧有你和我一起承受痛苦和難堪,鼓氣打氣,事實上沒說出來的下半句是「幸虧有你比我還倒楣。」
阿七和那個女孩的情誼始於她們的欺負,也終於她們的欺負。
她們把阿七和那個女孩拉到學校後面廢棄的屋子裡,架好了攝影機。
她們要拍阿七和那個女孩的照片。
只是還沒有開始,為首的女生就想出了新點子。
「你們誰扒下對方的衣服,就可以逃過一劫。」
阿七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個女孩就撲了上來,狠命地撕扯阿七的衣服。
她一邊痛哭,一邊說:「對不起,對不起。」
「哈哈哈,豬和母狗打架。」
「你真她媽是個天才。」
「太有意思了。」
阿七一瞬間失去了力氣,那個女孩滿是眼淚的臉和那些扭曲的笑聲攔下了她抗拒的動作。
她躺在地上,心和身體都受了傷。
時林就是這樣出現的,在阿七快被撕光的時刻。
他像一個英雄登場,卻被那堆爛人打成了狗熊。
不過他始終都擋在阿七眼前,脫下的校服一直裹緊了阿七。
校工聽到了聲音,大喊了一聲,「幹嘛呢?」
為首的那個吐了口水,說了一句:「你們等著吧。」
那個被欺負的女孩也連滾帶爬地跑了,甚至都沒有回過頭看一眼。
時林看著阿七,阿七的眼神沒有聚焦,裡面全部是遭受大災難後的恐懼。
時林非常難為情地看著阿七,他裹緊了阿七身上的衣服,然後說:「你能先走嗎?我想去上個廁所。」
時林會遇到阿七隻是偶然,他只是過來這棟廢樓上廁所而已。
時林有隱疾。
因為這個他被當作怪物欺負了好多年。
以至於在時林能夠正視他身體殘疾的現在,他患上了心理疾病。
他在有人的地方沒辦法小解,哪怕是憋得眼睛通紅都無計可施。
在時林第一次得知自己和別人的差異的時候,他在家裡整整哭了一天。
父母沒時間關照到他,因為他們還有另外的小生命需要料理。
時林有了一個弟弟,父母花費了很多心思在這個小孩子身上。
在到新的學校之前,時林被反覆叮囑了一件事情:「不要打架。」
時林在新的學校一如既往地不愛說話,他不和男生一起上廁所,按時交作業,沒有任何愛好。
在大家眼裡,這個轉學生是個怪胎。
時林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只要沒人知道他的秘密就好。
時林嘆了口氣,拉回了自己的思緒,看著阿七的眼神不禁變得溫軟疼惜。
那天阿七腿軟得站不起來,時林無奈地她回宿舍,一路上,兩個人的交流僅僅限於阿七住的樓號。
直到宿舍樓下,阿七才小聲地說了謝謝,她突然哭了起來,時林看著眼前的女孩,止不住地心酸。
「我不想回去。」
那是阿七對時林提的第一個要求,時林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他不忍心看著阿七再受欺淩,就好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他帶著阿七翻牆,阿七胖胖的身子卡在牆上,身上只有一件校服。
看起來很滑稽,但是時林沒有笑。
他用力拖著阿七,把她送出去。
時林帶阿七去了附近的旅館,他們身上的錢只夠開一間房。
時林帶阿七上去的時候,聽見櫃檯的人說:「胖死了,別把床震塌。」
他們兩個都聽到了,但是不約而同地沒有說話,這個世界的惡意太多,聽多了反而不痛不癢。
時林在阿七洗澡的時候待在走廊,他沉默地遵守著謙謙君子的風度。
但是在學校已經鬧翻了天,兩個人同時失蹤,阿七和時林的父母被迫連夜趕來。
「你沒事吧?」
「沒有。」
「我叫時林。」
「我叫阿七。」
突然間,阿七在時林肩膀上哭了起來,斷斷續續的抽噎聲,讓時林感覺他曾經受過的屈辱又重新湧了回來,他整個人在顫抖,不由自主地許下承諾。
「阿七,我保護你。」
時林和阿七很快就被找到。
接受了一頓批評,時林被帶回家,阿七則在校門口等母親過來。
阿七幾乎可以想像,母親是懷著什麼樣的焦急在夜路上一步一步地摸索。
而她最快也只能在天亮趕到。
「老師,您可以不告訴我媽嗎?」
那個年輕的教師瞥了阿七一眼,「年紀輕輕不學好。」
她的眼神裡充滿了鄙視和厭惡,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已經習慣了教書育人的老師變成了這個德行。
他們做著世界上最高尚的職業卻把孩子們教育成三六九等。
阿七和時林被記大過,通報批評。
這個結果和阿七的母親卑躬屈膝沒有任何關係,這些是時林的父親砸錢換來的。
阿七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個場景,年近四十的母親對著二十多歲的年輕老師點頭哈腰,他們的眼神對比太過強烈。
母親的眼神惶恐,還有被藏起來的擔憂。
老師的眼神高傲,怎麼也藏不住的輕視。
阿七後來在某個公開場合一筆一劃地寫下這個老師的名字,她說:「我恨她一輩子。」
因為她對自己的母親說:「你別在這煩我了。」
「阿七,帶你媽滾出去。」
阿七形容不出那一刻的感受,只是發自心底的難受和憤怒。
從那場鬧劇後,阿七和時林的名字不可避免地被綁在了一起。
他們出現的場合總有很多眼光聚焦,然後竊竊私語。
阿七最開始覺得羞恥,不知道如何是好。
「阿七,你要勇敢,你被傷害不是你的錯。」
時林陪著阿七,和她成為了朋友。
他們一起看書,吃飯,在大雨過後,時林也會紳士地牽著阿七的手防止她滑倒。
非常長的一段時間沒有人去騷擾他們,可能被警告了,也可能有一個更大的陰謀。
阿七回家幫忙農忙的週末,時林也會跟著去。
坐完巴士,換乘拖拉機,一路上顛簸的讓時林的骨頭架都要散掉。
時林穿著阿七父親的衣服,和阿七一起下田收穫。
那一刻,我們很難看出門第之別。
只是兩個年輕人,朝氣蓬勃。
時林晚飯吃了很多東西,接過飯的時候禮貌地說謝謝,耐心地和阿七耳背的奶奶說話。
「俺這是個好娃娃,你們好好的。」
老人家還以為是在自己那個年代,不待桃李,就要結婚生子。
阿七有些尷尬,但是時林依舊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專心地給老人捲起衣袖。
眼睛好像種了一顆星星進去。
阿七從來沒有想過時林會喜歡自己,她自卑,他光明。
在時林心裡,她該是珍寶,他是野獸。
我們要相信愛情的力量,也相信兩個報團取暖的人會發生愛情。
我們都有缺陷,可喜的是我們在彼此眼前不需要隱藏。
高二開始前,阿七和時林戀愛了。
儘管他們的戀愛盡人皆知,但是兩個人還是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距離。
他們沒接吻,最親密的動作就是擁抱。
時林的父親只是隔著房門對時林說:「男孩子。堅強點。」
他心裡隱隱是為了生了時林這個兒子感到擔憂和恥辱的。
他愚蠢地認為,時林的缺睪症會無法替他傳宗接代。
在時林的成長過程中,他不得不忍受那些人生長過剩的惡意。
他們給時林取過無數個外號,比如:「娘娘腔」、「時公公」,這裡面所裹挾的是兒童的奇思妙想和從大人那裡學來的惡意。
我們必須相信言傳身教的力量,因為就算是人性本惡,那些邪惡基因也是從父母那裡遺傳獲得的。
這個世界對弱者缺乏尊重,又充滿憐憫。
時林最開始是遵循著忍耐這條道路的,直到有一天,他在喜歡的女孩面前被叫做太監。
他隨手抄起板磚,狠狠地拍了下去。
血液流出來的那刻,時林覺得很爽,要不是被拉住,那個男生恐怕會被打得稀巴爛。
時林被父親狠狠教訓一頓,然後被抓去醫院道歉。
時林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男生,男生眼睛裡明顯有了懼意,時林哈哈大笑,然後心平氣和地說:「下一次你還得挨揍。」
還沒有等男孩的父母暴走,時林就被自己的父親狠狠扇了一巴掌。
「道歉!」
時林梗著腦袋死死地盯著病床上的男孩,一言不發。
「老子管不了你了是吧?」
「你他媽什麼時候管過我?」
時林沒想到,生平第一次說髒話居然是對著自己的父親。
他有點難受,他不想在別人面前丟父親的顏面,卻沒有想過,在他父母看來,從時林一出生,顏面就丟盡了。
時林從那一次後就認識到一個道理,不能逃避,只能反抗。
時林的父親沒有得到升遷,而是被調到了阿七所在的那個小城市。
他們在田頭擁抱,在溪水中擁抱,在紅綠燈下擁抱,在夕陽裡擁抱。
水滴,彩霞,陽光。
大自然都在為他們的愛情歌頌。
那是一個假期的開始,他們要有很長一段時間看不到彼此。
對於熱戀中的人來說,真的是艱難。
時林邀請阿七去吃霜淇淋,他準備在裡面藏一顆小小的戒指。
那是他課餘打工賺的錢,時林牽著阿七的手。
阿七在他眼前,全部是小女孩的嬌憨甜美,他們走到巷子,卻被一夥人攔下。
「喂。」
時林下意識地護住阿七,他能感受到阿七此刻的恐懼,掌心裡全部是汗水。
「有事嗎?」
時林開口,在他們眼裡就像個笑話。
他們哈哈大笑,「幫小兩口入洞房咯。」
幾個人上前圍住了他們兩個人,冷笑扭曲又惡劣。
時林一個人顯然戰鬥力不足,他臉上很快就掛了彩,阿七在旁邊流淚,悄無聲息,她害怕會分散時林的注意力。
時林還是被幾個人抓住了,他對著阿七笑,「沒事的。」
那群人架好了攝像機,準備來一場現場直播。
就連名字都想好了:「高中生男女在巷子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時林被扒得只剩一條內褲,他不瘦弱,但是那一刻他卻為了自己的身體感到深深的屈辱。
他居然重蹈覆轍。
那一刻,他憤怒得要命,卻也無計可施。
眼看著他們扒掉了阿七的校服,裡面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襯衣,時林的理智壓過了怒氣,他慢悠悠地開口:「我們自己來不更好嗎?」
阿七難以置信地看著時林,她不能明白時林在想些什麼,但是選擇相信是戀人之間的默契。
「一個肥豬也下得了口,漢子漢子。」
「口味太重了。」
「哈哈哈哈。」
時林和阿七在對視,戀人的確有自動忽略世界的特異功能。
時林握了握阿七的手,一片冰涼。
「阿七,我喜歡你。」
時林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告白居然是在如此的情況下,但是相愛的人很難在意那麼多。
時林把阿七從地上扶起來,替她拉好衣服,手一揚,像個壞小子一樣笑容。
「好戲開始了。」
時林迅速地推了阿七一把,「跑!」
那群人被時林抓在手裡的沙土迷了眼睛,一時間根本顧不上他們。
那一刻,就像電影一樣的場面。
背後是飛揚的塵土和追逐的人群,兩個人在不顧一切地奔跑。
亡命天涯。
阿七跑得不夠快,窄窄的巷子總望不到光明。
時林甩開阿七,站在她背後,像個指點江湖的大俠。
「你快跑!」
他抄起板磚,狠狠地砸了下去。
圖像好像重疊了,血液就像慢動作。
我願為你抵擋全部災禍,能力不夠,但是我可以拚命。
他們被時林的狠勁嚇住了,在巷子裡面對峙著,互相都不說話。
「在員警來之前,你們一個也別想跑。」
時林笑了笑,那種身處絕境的笑容我們居然從一個未成年的孩子身上看到。
員警來得速度很快,畢竟一個姑娘衣衫不整,很容易讓人同情心泛濫。
從派出所出來後,時林和父親談了一次話。
最終不歡而散。
時林堅持要留在阿七的高中,而時林的父親要求他走。
年輕的時候,我們都會做些傻事。
時林冒著大雨到了阿七的宿舍下,他塞給了阿七一張火車票,約好週末在火車站相見。
那個時候,時林是澎湃的,他已經準備好了一場未知的冒險。
就像非常多電影情節一樣,時林沒有等到自己的意中人,而是自己的父親。
時林被以最快的速度轉了學,但是那場私奔不是阿七告的密。
舍監阿姨聽到了兩個年輕人的計劃,她擔心出事,打電話通知了阿七的班主任。
阿七沒有見到時林,卻先見到了許久未見的父親。
他們註定沒有最後一面的緣分。
他們失去了聯繫,時林考上了約定的大學,阿七卻在報考誌願的時候,筆尖一轉,和時林失去了最後的一點緣分。
阿七在大學遇到了現在的先生,湊巧的是,先生也是同一個城市的人。
他們在火車站下車,阿七的先生很不解地看著自己的妻子問:「你怎麼哭了?」
他們在那裡註冊,結婚,安了家。
阿七有了自己的女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送女兒去學習跆拳道。
要不是接到同學聚會的電話,阿七幾乎就忘掉時林了。
阿七那天穿了一身歐根紗的禮服。
她的先生抱住她,大呼漂亮:「阿七,準備今天嫁給我嗎?」
先生半屈膝,深情楚楚地扮演著求婚的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