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海市杜橋鎮龍王村村民阿飛
在2月16日走進山林消失不見
警民聯手,整整找了16天
爲了找到她,先後出動上萬人次
到底是沉到水底,還是被野獸吃了?
就在家裏人已經對阿飛生還不抱任何希望的時候
第17天,阿飛自己走出了山林……
這17天,究竟發生了什麽?
胖大姐走進大山
3月9日上午,臨海市杜橋鎮龍王村村民葉徽來到臨海市公安局杜橋派出所,送來了一面錦旗。錦旗上面寫著八個大字:情系百姓,真情幫扶。
葉徽的姐姐阿飛,今年39歲,在2月16日走進山林消失不見。
在葉徽眼裏,姐姐阿飛是個不幸又幸運的女人。不幸的是小時候生過腫瘤,藥吃多了,留下了後遺症:反應比一般人遲鈍。幸運的是嫁了一個知冷知熱的好老公,家庭生活很是幸福。
阿飛嫁的老公是同村人,比阿飛大十歲,是個木匠。葉徽說姐夫早年幹活炸斷幾根手指,落下終身殘疾。山裏人討媳婦一直很難,殘疾人更難。在媒人的撮合下,他們走到了一起。
“阿姐一直是姐夫的心肝肉,姐夫什麽活都不想讓她幹。阿姐洗口碗,洗件衣服,都怕她累著。” 葉徽說,姐夫把阿姐當女兒一樣寵著:想吃啥,就給她買啥,從不心疼錢。雖然家庭並不富裕,自己省吃儉用,每天都給她一些零花錢,讓她去村裏小店買好吃的。
都說“心寬體胖”,生活幸福的阿飛,體重足足有240斤。
2月16日這天傍晚,外甥女急匆匆跑來問,媽媽有沒有回娘家了?這天上午,阿飛出去散步,一直沒有回來。
葉徽說姐姐膽子很小,不敢離家太遠。每天活動的軌迹基本不變:從家走到小店買點吃的,然後不是去娘家,就是回自家,最多路邊跟村民聊會天。
這天上午,阿飛像往常一樣出去了,中午沒有回來,家裏人以爲她去娘家了,也沒在意。吃晚飯了,還不見人回來過來看看。
人不見了?全家人一下子緊張起來,晚飯也顧不上吃,立馬分頭去找,找遍了村裏的角角落落, 但沒有阿飛的身影。
這時有村民告訴葉家人,阿飛一大早在小店買了東西後,直接走進了龍王十八潭。
聽到“龍王十八潭”,家裏人倒吸一口冷氣。龍王十八潭是條峽谷帶,全長約12公裏,起點在龍王村,終點在湧泉鎮蘭田山。
龍王十八潭裏瀑布成群,傳說有十八口深潭,深不見底。因爲山高林密,不時有野獸出沒。以前每年都有一兩個驢友在這裏喪生或者失蹤,甚至還困過救援人員,直到近兩年才稍微好點。
龍王十八潭以“奇”“險”著稱,村裏的小孩哭鬧,大人常常嚇唬“不聽話,把你扔到龍王十八潭”,小孩子就嚇得不敢哭了。
家裏人跑到村委會看監控,果然看到阿飛從十八潭入口進去,一整天都沒出來。進山出山的路只有一條,加上這階段村村都在設卡防疫,嚴防死守。假如阿飛走到其他村莊,也會很快被發現。
連夜進山搜救
大家判斷,人還在山裏。既然還在山裏,那就進山找吧。當天晚上5點40左右,在村幹部的組織下,全村300多個村民進山搜救。大家拿著手電筒,把沿路的小山頭,以及燒烤攤、臨時棚全部翻遍。還一路放鞭炮,希望阿飛聽到聲音後能找來。
接到報警的杜橋派出所立即組織人員通過大數據搜索,同時發動網上和網下擴散尋人啓事。派出所副所長周傑帶領杜橋派出所民輔警、巡特警隊員、義警專業救援隊員等很快趕到現場,和村幹部、村民等彙合,在龍王山上開始地毯式搜索。
葉徽說,晚上山裏的氣溫降至零下,山溝溝四處結冰。自己又冷又餓,又疲勞又擔心:像阿姐那樣沒有裝備,沒有食物,沒有任何野外生存經驗的普通人,不及時走出來,就算不被餓死,也要被凍死。
一開始,大家擔心阿飛掉水裏了。春節期間,杜橋下了不少雨,十八潭水流很滿很急。路邊又濕又滑,行人極容易滑進去。村裏老人說,以前出事的人,大部分是滑進潭裏淹死的,屍體往往要好幾天才會浮上來。
阿飛老公一聽,就想跳下潭裏摸,被大家一把拉住。他一路喊叫,喉嚨都喊啞了,一雙腳早已被碎石割得傷痕累累,鮮血直流。
潭水清可見底,大家站在岸邊打著手電筒仔細查看。遇到水流急,泡沫多的地方,老人們就用竹竿綁著鐮刀,仔仔細細勾過去。找啊找,一直找到天亮,但是一無所獲。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找了整整16天
第二天,村裏人10人一組,自帶幹糧,敲鑼打鼓,跟隨警察進山搜救。力氣小的婦女,騎著三輪車,電動車,繞著山路四處找。就連年邁的阿公阿婆,也堅持拄著拐杖出門找人。
家裏人制作了上千份尋人啓事,鄉親們一路走,一路貼,一直貼到湧泉、東塍、小芝等鄉鎮。
時間過得越久,阿飛處境越危險。爲了盡快找到人,臨海市公安局派特警帶著兩架無人機和警犬,過來增援。
三次大規模搜尋,結果卻是令人沮喪:不要說人影,連腳印都沒找到,警犬活活累死一條。
大家開始懷疑,阿飛是不是被人殺害了?埋在村裏或者山裏哪個角落。
之後,派出所決定將此事當做刑事案件來偵查。全村四十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村民,凡是在這期間進出過龍王十八潭的,都被列爲重點排查對象。民警們日夜偵查,梳理了一個又一個,把村莊翻了個遍,但沒發現任何疑點,也沒啥線索。
葉徽說,這段時間,家裏人吃不好睡不好。老娘以淚洗面,得知警犬爲了找阿飛犧牲了後,老爸說他要養一條狗,這輩子什麽都不做了,每天帶狗上山找女兒。姐夫不停自責,說自己沒照顧好阿飛。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哪怕老婆爛了只剩骨頭,也要把骨頭找回來。
第17天,人奇迹般回來了
就在大家心裏做好了阿飛已經遇難的思想准備,在失聯17天後,人活著回來了。
3月3日早上,葉徽吃了早飯剛想出去繼續找,突然接到鄰居電話,“他幾乎是喊著告訴我,你姐找到了!”
葉徽說自己第一反應,阿姐的遺體被發現了,“眼淚一下子出來了,我和我爸,我娘,還有姐夫,跑著過去。一邊跑,一邊大哭。”
等大家跑到時,發現阿飛站在那裏,會動會說,活的!只是不成人樣,瘦了很多(後來稱重,體重足足降了58斤),身上的衣服破了很多洞。
什麽叫“喜極而泣”,葉徽說自己和家裏人真切體會到了:“娘抱著姐的身體哭,姐夫捧著姐的手哭,我癱倒在地上,抱著姐的大腿哭。爸爸也哭,全家人抱著哭成一團。”
喜極而泣的不僅僅是家裏人,還有警察。葉徽說看到姐姐後,馬上給周傑打電話,“電話那頭,周警官哽咽了。”
周傑說自己預測過十幾種可能,但沒有想過人能活著回來。這天大的喜訊,讓他忍不住掉眼淚,“這是開心的眼淚,這是我從警以來,特別高興的一天。”
被“人”帶上山?
心理醫生:幻覺!
那個打電話的鄰居,還站在遠處瑟瑟發抖。他說他在早鍛煉時,突然間看到阿飛從山上慢悠悠走下來。阿飛走失時,穿著紅衣服,在綠色的山林間,格外醒目。
“見鬼了!”鄰居當時嚇得魂飛魄散,撒腿就跑。他不敢相信,一個消失在龍王十八潭十七天的人,竟能活著出來。聞訊趕來的村裏人,將阿飛團團圍住。大家都說要不是親眼所見,絕對不會相信。
阿飛說自己很餓,很困。家裏人連忙把她送到了醫院檢查。醫生說,她腸胃裏幾乎沒有東西,精神狀態比較差,但沒有生命危險。
阿飛精神狀態恢複後告訴家裏人,那天她去小店買東西回來,遇到幾個人,熱情地拉她去龍王十八潭爬山。自己身不由己地跟著他們一路走,翻了一座山又一座山。渴了喝點山水,餓吃點野果,困了睡路邊。親人們的喊叫,鄉親們的敲鑼打鼓、放鞭炮,她一點都沒聽到。
被拉進山?遇到人販了?家裏人怒氣沖沖地又去村裏重新翻監控,結果翻來翻去,都是阿飛一個人進山,沿路也是她一個人在走。
阿飛還說出那幾個人的名字,讓家裏人聽得毛骨悚然、目瞪口呆。這些人都已經去世了,有一個名字沒聽說過,到處打聽,幾裏外的一個村,是有這麽一個人,但二十多年前就已經去世。
這事,在村裏越傳越邪乎,明明獨自一人,爲什麽阿飛會感覺很多人跟自己在一起?記者咨詢了台州市第二人民醫院精神(心理)科主任醫師、心理治療師齊鋼橋。
得到的回答是:人在孤獨的環境下,體能突破極限後,容易産生幻覺,導致記憶顛倒、重疊甚至交叉。也容易把碎片的記憶,特別是小時候偶然看到的,聽到的,存在潛意識裏的,拼湊成一張完整的信息圖。簡單地說,阿飛聽到的,見到的,是她的幻覺。她說到的人名,見到的人,是她以前看到、聽到,存在于她的意識裏。
參與救援的臨海山地救援隊隊長王科介紹,就他所了解,台州救援生存時間最長的是12天,很多年前發生在仙居,救援對象是一位精壯年男子。
阿飛之所以那麽多天能在野外存活下來,王科分析,一方面是開春,山林裏雨水、可以食用的野果等充沛。還有一個關鍵原因,阿飛比較胖,脂肪層相對比較厚,更耐餓和抗摔。
台州晚報新媒體
記者:趙虹 通訊員:葉明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