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只有一個老人機，我一個孤老太婆，什麽也搞不懂，哪曉得孩子還要上什麽網課？”石奶奶說2月11日接到孫女老師的電話，要求孫女柯稣貝在家裏上網課。70歲的她和9歲的孫女相依爲命，祖孫倆靠低保金維持基本的生活和她吃藥，家裏連智能手機也沒有，更不用說電腦和寬帶網，沒有這些硬件，孫女“停課不停學”就成了一句空話。但老師的命令對孩子來說是“聖旨”，孫女每天急得哭，老人也怕孫女落下功課，同樣急得無可奈何。
社區包保幹部了解到情況後，送來了一部舊手機，貝貝拿著手機就在左鄰右舍的屋檐下“蹭”網上課。“這些鄰居都蠻好，看天冷總是讓孩子進屋裏去學習，可當前這個疫情，每天小喇叭宣傳叫不能串門，我們怎麽好意思進別人家裏，就在屋檐下聽課，大多時間還是把課下載下來，在家裏來學。”沒讀幾天書的老人原本連什麽是網也不懂得，現在跟著孫女每天學習，居然能說出幾個專業的詞語。
石奶奶家住湖北省陽新縣興國鎮五馬坊南門街，這是縣城最老最破的一條街，現在有本事的住戶大多搬到了新城區，老人是這條老街爲數不多的窮困老居民之一。二十多年前，年輕的她和丈夫帶著兒子從鄉下來到縣城找事做，憑著吃苦能幹總算在縣城安下了家。後來兒子也成了家，還添了孫女，日子雖不是特別富裕，但一家人在一起和睦相處倒也幸福。然而七年前一場意外，老人一輩子奮鬥換來的幸福頃刻間被摧毀。
“不來縣城…也許命就不是這樣…，兒子也許就不會出事……哎，現在可憐了這個孩子，沒爸沒媽”重提往事奶奶老淚縱橫。2013年老人不到30歲的兒子不幸意外身亡，留下嗷嗷待哺才2歲的孫女和年輕的媳婦，還有悲痛欲絕的老兩口。兩年後媳婦遠嫁他鄉，4歲的孫女從此成了事實孤兒。貝貝傷心地趴在桌子上落淚，她曾經無數次問過爸爸媽媽去哪裏了？“爸爸媽媽在好遠的地方打工”，奶奶的這句謊言慢慢瞞不過已經懂事的她，8歲那年，她知道了自己是一個沒爸沒媽的孩子。
失去了爸爸，沒有了媽媽的貝貝成了爺爺奶奶的心頭肉，也成了兩個老人的精神寄托。痛失兒子的兩個老人把全部愛都傾注在孫女身上，石奶奶唯一的願望就是自己和老伴能陪孫女長大，直到她工作可以自食其力，然而不幸再次降臨，將老人的願望擊得粉碎。自從兒子過世後，老伴始終無法走出痛苦，郁郁寡歡，加上本來就患有糖尿病、高血壓，身體越來越差，在2017年竟撒手人寰。奶奶足足病了一個星期，從此祖孫倆孤苦地相依爲命。
“別人都有爸爸媽媽輔導作業，可我不認得幾個字，哪輔導得了她的作業呀？孩子自己倒是特別努力”貝貝在專心寫作業，奶奶說因爲是“蹭”網，好多課上不了，老師還專門給貝貝送來一套練習題。也許是爸爸和爺爺的在天之靈保佑，也許是經曆了一再失去親人的磨難而更早懂事，上小學的貝貝學習從不要奶奶操心，早晨不睡懶覺，作業自己認真完成，還特別喜歡讀書練字，從一年級開始成績一直在班上前三名，這讓奶奶感到欣慰也感到驕傲。
今年疫情發生後，石奶奶不僅擔心孫女因爲無法正常上網課影響成績，更害怕孫女感染病毒，這可是他們家的命根子！小縣城有不少確診新冠肺炎的病例，小區實行了封閉管理，大家都足不出戶，互不往來，只有社區幹部每天來測量體溫，幫著采購代買生活物資，快兩個月祖孫倆見得最多的人就是社區幹部。小貝貝總是主動把小腦袋伸出去配合測溫，小家夥還提醒奶奶病毒很可怕，要是超過37度就是發熱有可能感染病毒，必須趕緊向社區報告。
“阿姨，您別走，您再跟我玩坐會兒”小貝貝黏著社區阿姨撒著嬌。貝貝和奶奶獨居，是這次疫情防控中的重點特殊群體，社區阿姨每日噓寒問暖，隔三岔五還會送些東西，這讓從小缺少母愛的小貝貝感覺特別親切，每一次社區阿姨來，小貝貝就黏著不讓走，平時只有她和奶奶兩個人的家太冷清。看著孫女黏著社區阿姨，奶奶有些心酸，她知道雖然自己疼孩子，但其實孩子心中還是想媽媽。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當別的孩子還在撒著嬌跟爸媽要這要那，嫌飯菜不可口，怨衣服不漂亮時，小貝貝卻早已用稚嫩的肩膀學會了分擔。奶奶身體不好，有嚴重的風濕病，經常疼得起不了床，家裏掃地洗碗這些活都是貝貝每天必做的“功課”，平時奶奶上醫院，也都是小貝貝陪著挂號，找科室，而石奶奶也是有意讓孫女跟著多多曆練，她希望萬一自己百年歸世後，貝貝能夠照顧好自己。
“我幹不了別的，撿些瓶子紙殼之類，賣不了幾個錢，但多少可以補貼點菜錢”黑暗的屋子一角堆了一些紙殼之類的廢品，這些還是過年前撿的。老人說起一件傷心事，去學校接貝貝，她每次都會帶上塑料袋撿拾校園裏的空飲料瓶，一二年級時貝貝還幫著一起撿，可後來同學看見了都笑貝貝“你奶奶是個破爛王！”，貝貝常常委屈得眼淚汪汪，奶奶心疼歎息：孩子慢慢大了，也怕被別人笑話，要是孩子父母還在，何需受此委屈？
石奶奶最大的擔心是自己身體越來越差，本來就有風濕痛，加上精神壓抑長期失眠，去年又查出了冠心病，平時每個月七七八八的各種藥要一百多塊，身體實在受不了才去醫院，這一百多塊對于普通人家也許不算什麽，可是對于靠低保過日子的祖孫倆卻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除了這些，貝貝的學習費用是家裏的主要花費，“吃苦一點，穿差一點，但讀書花錢耽誤不得，好多孩子參加幾個培訓班，我們沒錢只報不了一個班”老人說再怎麽精打細算，錢就是不夠用。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祖孫倆最開心的時刻就是貝貝給奶奶讀詩、講故事，這也是封閉在家打發時間的最好辦法。貝貝現在成績很好，老人擔心別的同學都在培訓補課，貝貝若不參加培訓補課，今後成績是否會降下來，但參加，費用她根本拿不出來，老人更不敢想初高中花錢更多該怎麽辦。“孫女這麽會讀書，不培養我對不住老伴和兒子的在天之靈!”奶奶瞥了一眼老伴的遺像聲音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