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讓很多餐飲老板意識到資本的重要性。
在很多餐飲老板爲錢發愁時,前不久,“不缺錢”的文和友卻拿下了加華資本近億元投資,文和友有何秘密武器?
堂食閉店一個多月,超級文和友發出一張紅色海報。海報上有17個小吃店招,最後八個字是“各自等餐,莫扯卵談”。
海報“出街”的第二天,3月2日,超級文和友長沙海信店終于開市了。位于3樓的永遠街重新活了過來。只不過,“限打包外帶”,且最招牌的龍蝦館沒開。
“(外賣)總營收遠低于平日。”沒有了小龍蝦、堂食,文和友少了平日的熱鬧。這一切,CEO馮彬都看在眼裏,但沒有同行們那般擔心現金流“撐不住”。
畢竟,文和友本來就“不缺錢”,況且一個月前剛拿下了加華資本近億元獨家投資。而餐飲圈“釘子戶”文和友,終于看上了資本。消息一出,嘩然一片。
▲ 文和友CEO 馮彬
過往10年,主動上門找文和友的投資機構有上百家。其中,有相對主流的高瓴、天圖、IDG,也有財力相對雄厚的新華聯、複興、遠洋,以及每周都要上門一次的達晨創投等。
“從錢的角度說,文和友永遠不需要融資。”最重要的是,找不到真正合拍的資本。這是馮彬的理由,也是文和友的倔強。
畢竟,2015年,文和友營收就首次超1億元。
新冠疫情陰霾下,疊加著超級網紅的“成長煩惱”,文和友終于不再抗拒資本,直面IPO。
此刻,再談起“如果不能陪我到七八十歲,要資本幹嘛?”這個問題,馮彬已然有了新答案。
01
曾經,馮彬、文和友離資本,都很遙遠。
10年前,馮彬23歲,是個程序員。有一天,一個做城管的朋友說,他的“地盤”上來了個小夥子,“挺有想法的,要不要介紹認識一下”。搓一頓夜宵,馮彬算是認識了文賓,兩人同歲。
文賓在長沙坡子街上,開了個串串油炸小攤。啓動資金五千元,兩千買了一輛推車,兩千買了炸串串的材料,剩下的錢請人吃飯當“學費”,還整了一叫塊“犀利排骨”的招牌。
三個月後,文賓的攤子每天賣三千元。當時,夜宵攤普遍日均收入不過三五百元。代價是每天只睡3小時,“做夢都在做串串”。
第二年,文賓與人合夥開了一家僅10平米文和友老長沙油炸社。沒想到,“從街頭排到街尾”。
2015年,馮彬放下了自己創辦的公司,入夥文和友。轉身餐飲,“很累很辛苦”,但所有決策都能立刻得市場和消費者的反饋,“非常爽”。能不能打在消費者痛點上,立馬就能知道。
這一年,文和友已經開進金線街、太平街、人民路、河邊頭,七八家店,營收第一次過億。其中,龍蝦館是頭牌,臭豆腐、炸香腸、油炸社分別獨立成店。
“杜甫江閣有一家小龍蝦館,一年要幹8000千萬。油炸社1000多萬,臭豆腐幾百萬。”刨去5%租金、12%人力、35%食材等大頭固定開支,粗略算毛利至少有4000萬元。
文賓對小龍蝦的制作如數家珍。最初,他親自下廚,研究正宗的老長沙口味蝦,“要選屁股大、肉緊、腹部幹淨的蝦,幹淨的蝦不用怎麽洗,邋遢的蝦怎麽洗都洗不幹淨,用香味十足的菜籽油,炸15秒……”
“龍蝦要做得好吃,肉質決定了60%,處理和烹制占40%。龍蝦不健壯、不新鮮,再好的烹制都白搭。”
馮彬記得很清楚,同年文和友重新定位爲“文化公司”,而非“餐飲公司”。此時文和友也只是從草根路邊攤,蛻變成“地方性知名品牌”。真正使其成爲“超級網紅”的,是超級文和友的誕生。
02
2018年,跨7層樓、5000㎡的文和友超級龍蝦館在長沙海信廣場開業,次年擴大至20000㎡,一年能賣掉3000噸小龍蝦。去吃文和友,是長沙青年男女的日常,是外地遊客的必打卡任務。
馮彬透露,一般周末會放七千個號,假日甚至能沖上2萬,日均翻台率能達到8.5,全國翻台率最高。
去年11月1日,超級文和友獲得德國紅點最佳設計獎。“這家餐廳的室內設計巧妙地再現了一個古老的亞洲城市。每個細節,包括損壞的電纜和無法使用的空調,都被精心重塑。”
從車水馬龍的市中心走進超級文和友,可以乘坐纜車,仿佛“穿越”到過去。在豎向300米高的空間裏,錯落還原一條老長沙七八十年代的生活街區。裏面住著100多戶人家,原本已消失的永遠街被“複活”放在3樓,街上有20多家長沙當紅新老小吃商鋪。
文和友老長沙龍蝦館位于“心髒”,充當核心流量引擎、超級主力店,給次主力店和非主力店引流。
顧客排隊的空檔,可將客流分發到不同樓層的場景中。拳皇街機、迪斯科舞廳、桌球、照像館、理發店、泡腳城、錄像廳、釣蝦池,相聲藝術館、美術館,甚至長沙民政局還在這裏辦了一個婚姻登記處……
▲ 4f社區婚姻登記處
超級文和友,讓資本看到了餐飲跨界創新的可能性。加華資本宋向前接受采訪時表示,文和友不是單純的餐飲企業,而是“文化餐飲”、“中國餐飲迪士尼”。
它“走進了煙火深處”,把城市生活方式、城市記憶、地域風情美食還原並呈現在老百姓面前,形成餐飲、社交、娛樂、旅遊等多標簽綜合場景。
刷新餐飲形態,獲得巨大流量。文和友始終處在社交傳播、媒體聚光燈下,資本熱度也節節攀升。但最初它對資本卻有著近乎“本能”的抗拒。
03
“從錢的角度來說,文和友永遠不需要融資”
“文和友做得很不錯啊,要不要發展資金?要不要引薦投資人?”
馮彬加入文和友的2015年,經常接到餐飲同行、政府機構的朋友打來這樣的電話。
“最初我們一直比較拒絕這件事情,不想有任何外部投資。”當時馮彬和文賓對資本的認知還很懵懂,但態度堅決而謹慎。最直接的原因是,一年營收1億元,“真的不缺錢”。
那時候“互聯網+餐飲”概念大熱、資本躁動。宋向前回憶,那時候網紅“橫掃”餐飲業,都靠故事和情懷,“是時代做出的選擇。”
黃太吉煎餅最奪眼球,雕爺牛腩、西少爺肉夾馍、叫個鴨子、伏牛堂(後改名霸蠻)被“封爲”北京互聯網四大餐飲品牌,賣米粉的人人湘推黑科技無人餐廳……
“一定會出問題,因爲關注點不在産品上面”。馮彬當時認定,先要用戶、要規模,然後再想辦法賺錢的思維,不適合餐飲業。而身邊偶有朋友講起融資後“垮掉”的經曆,也讓馮彬對資本更加提防、謹慎。
“基金有明顯的存續期,比如說五年期、七年期,期內要掙錢、要退出,不可能陪我到七八十歲,那我要資本來幹嘛?”
就這樣,文和友決定置身喧囂之外,按自己劃定的節點走路。
超級文和友開業後,文和友全國小龍蝦和小吃門店數,已達數百家。零售化方面,形成以文和友小龍蝦爲主,湖南特色小吃爲輔的多品牌、多品類矩陣。
文和友實力變強,當然也引來更多資本注意力。2018和2019兩年間,少說也有100多家資本上門。
這一階段,馮彬仍有較強的戒備心,但已不是絕對抗拒,也希望找到“有股東心態的人,而不是投資心態的人”。
第一家上門的是某知名大消費投資機構。聊過之後發現,該機構擅長“買賽道”,每個新興品類投幾家。但馮彬想要的是,“(這個賽道)只能投文和友一家,你有大量時間精力服務我們,而不是到處找項目”。
某主流投資機構派來了個投資經理對馮彬說,“我們張總想見你,你有空去一趟香港吧。”馮彬回答,“哦,你們張總想見我啊,那請他親自來長沙吧。”
還有一些讓馮彬感覺“很不對路子”地産投資機構,上來就說,“什麽條件都沒有,給我15%分紅就行”。
來者大都上來就說錢,很少有人明白,“從錢的角度來說,文和友永遠不需要融資”。
唯獨加華資本不一樣。只要馮彬和文賓不開口,“一把手”宋向前絕對不提投資的事。加華以“獨家”方式消解著文和友對資本的警惕。“因爲不是投資經理,所以沒有業績壓力。”
04
2018年4月,加華資本創始人宋向前,帶著團隊來拜訪文和友。見面一口湖南鄉音,迅速拉近了他與馮彬的距離。
此後,宋向前每月都親自去一趟長沙,憑借此前在政府、國企以及投資行業積累的經驗,給文和友出法律意見書、籌劃稅收、引薦高級人才、推薦優質物業。
馮彬欣賞加華資本的投資邏輯——每年只投2~3家,只投行業第一名,且投出了瓜子第一股洽洽、包子第一股巴比食品(IPO反饋中)、休閑零食第一股來伊份、醬油第一股加加食品……
不過,這些也只能算正常的“戀愛認知”。文和友真正的轉折點是在2018年底。彼時,馮彬已經考到了私募股權基金從業資格證,“因爲想著可被別人诓了啊。”
一天,他到北京華貿中心拜訪一家投資機構,談話間聊到加華資本,對方稱加華資本深耕投後,光是分析師就養了30多人,專門爲被投企業出各種報告。“因爲別人說你好(何況還是競爭對手),跟自己說自己好,完全不是一個概念。”馮彬加重了語調。
往後馮彬與宋向前來回見了幾十次,從專業到戰略、從管理到爲人處世,一起打著赤膊路邊喝啤酒,也深夜一起抱頭痛哭過。一年半之後,投資終于“水到渠成”。
2019年底,文和友放下10年倔強,初步接受加華獨家投資近1億元。2月6日,疫情爆發正“凶猛”,融資消息公布。事後,馮彬接受采訪時說,“我們賬上儲備金都不止這個數,要的是宋向前這個人。”
05
“深創投要來看看我們,還是要接觸接觸”
疫情的“長尾效應”,超乎很多人的想象。
雖然文和友不缺現金流,且剛入賬近1億元,但也不能在疫情中幸免。“原本1~2月營收約占全年12%,今年受疫情影響將大幅損失。”
馮彬透露,複工初期,文和友有30家店開了外賣。但外賣總營收遠低于平日,不到10萬元一天。客單價也大幅下跌,且以剛需用餐爲主,小龍蝦外賣占比很少。
眼下的虧損還在繼續,往長遠看,文和友還有更多的挑戰。
文和友一直堅持優質活蝦、堂食現炒,最大程度地保證口感。但小龍蝦供應鏈有很多不可控因素。如,季節性強、旺季漲價、中間環節多、損耗難以避免等問題。
最初,文和友“沒有供應鏈”,員工每天開著面包車去菜市場采買。後來逐步嘗試加強掌控力。2016年,文和友投資數百萬元,與湖南、湖北、江蘇當地優質小龍蝦基地合作,實行産地直采。
2018年投資1千多萬元,建小龍蝦養殖場,規劃養殖面積50萬畝。目前,能出蝦的不到10萬畝。淡季尚可自給自足,5~7月旺季時,還是要搭配基地直采。
工業化生産小龍蝦,可規模化、標准化穩定供應,利潤空間擴大約20%。但諸多難題亟待克服。
比如,必須在5~7月出蝦旺季,規劃好全年的量,“這就勢必面臨大量囤貨問題”,資金流動性變差。
▲ 6f美術館《中國記憶》展覽
去年,文和友投資1000多萬元,以OEM形式做了小規模試驗,失敗告終。由于技術限制,蝦可以快速冰凍,無法快速解凍。長時間的冷鏈運輸和解凍,會讓蝦的蛋白質快速流失,肉質變差,出品口感不Q彈,該計劃喊停。
不過,文和友未就此打住。此後,又追投1千多萬元,與湖南農大、華中農大合作成立研究院,取得技術突破後,再投資建廠。但在此之前,依然只能采用活蝦現炒模式。
馮彬的終極目標是打造一個海底撈蜀海那樣的供應鏈平,不僅自給自足,還能外拓。但夢想不是平地而起,需要砸入巨額資本。對外擴張,也一樣。
馮彬透露,文和友有“三層金字塔”發展戰略。位于塔尖的,是超級文和友門店,吸客力度最強,相當于品牌代言的角色。每年開2~3家,只開在千萬人口以上的核心城市。
五年內,其計劃在北京、上海、洛杉矶等國內外一線城市開出10家超級文和友。以長沙海信店總投資2億元算,10家店大概需要20億元。
▲ 5f述古書店
馮彬意識到,海信店是诠釋土生土長的長沙文化相對容易,但去外地則不然,需要聯合更多資源。廣州太古彙店與廣州美院合作,目前正在裝修,預計今年7月1日開業;深圳店將開在港深交界的羅湖區,場景上將會融入香港文化,取名“港深店”。
同樣主力挖掘地域市井文化的,還有中間層的標准店,即微縮版超級文和友,面積2~3千㎡,將要開1000家,主要開在二三線城市。
第三層是“去文和友化”。文和友,是絕對核心的品牌IP。目前,旗下擁有超級文和友、老長沙龍蝦館 、老長沙油炸社、大香腸 、臭豆腐門店,以及諸多零售食品、文創周邊,都挂著“文和友”品牌。只有MĀMĀCHÁ等少数独立成品牌。
文和友品牌存在“透支”風險,馮彬已經意識到了。因此,除超級文和友、文和友標准店,其他店型和零售産品,都將以獨立品牌運作,逐步“去文和友化”。
雲南嘉華鮮花餅,是馮彬曾經選定的榜樣,志在做湖南小吃的全渠道、全場景、全品類。未來,小龍蝦、臭豆腐、大香腸,還擴充至醬板鴨、槟榔、小魚仔、藕丁、臘肉將全部放在自有app上賣。
“5000萬粉絲是足夠支撐一個app。”馮彬表示,“但我到現在都還沒想清楚,比如,一個外地人去到北京吃長沙臭豆腐,這個場景是有問題的。”
他的糾結透露著,文和友旗下的産品,仍有較強的地域屬性限制,還不能像可口可樂那樣突破場景限制。
此外,文和友還嘗試通過收並購,擴大牌面。2018年其曾收購一家長沙本土老湘菜館“湘春酒樓”。疫情當下,又在積極留意更多收購機會。“正餐、小吃、火鍋類,都在看。”
采訪進行到1/3時,馮彬接了個電話。不到一分鍾,又回到采訪中,“深創投打來的,要來看看我們。”停頓了一下說,“嗯~還是要接觸看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