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竹西
2020年,地獄開局。
澳洲山林大火,巨星科比隕落,病毒肆虐全球,至今確診數已經突破100萬。
2020之前,很多人都把它賦予了“愛你愛你”的美好寓意,
只是沒想到,意外的發生總是猝不及防,生命的脆弱也超乎我們想象。
當一張張曾經鮮活的面孔被加上黑白色的濾鏡,登上各大報道的頭條,我們才陡然意識到,他們已經永遠離開了人間。
生命的消逝,似乎總是人類難以避免的沉重話題之一。
帕斯卡說:“人是一根葦草,是世界上最脆弱的東西。”
在漫無邊際的浩瀚宇宙,人類的渺小不值一提。
可是即便如此,我們依然可以去證明生命的尊嚴與強大。
十余年前,一名剛20出頭的少女在日記裏這麽寫道:
“萬物美好,我在中央。”
而在此之前,她已經熬過了和血癌抗爭的第六個年頭。
著名作家梁曉聲說她的文字是“從良好情懷裏發芽的中文”,北大教授張冠夫說她有“清純中的大覺,柔弱中的剛強”。
這個年輕的女孩,就是田維。
“紅顔彈指,刹那芳華。”
用金庸先生的這句話來形容田維一點也不爲過。
這個清明節出生的女孩,生命在21歲那年便早早謝幕,只留下了近500萬字的博文和一本《花田半畝》,至今仍溫暖著千千萬萬讀者的心靈。
1986年4月5日,清明節,田維出生于北京一個普通工人家庭。
她自幼喜歡讀書,知道家裏經濟條件不好,就盡可能的買舊書,不去給家人增加負擔。
2000年10月,讀初三的田維像往常一樣去學校上課。
但在課堂開始後不久,田維突然感覺額頭有不正常的發熱,手指也逐漸發白,並伴有一定的痛感。
她慌慌張張地把這件事告訴了媽媽,于是母女兩上了醫院,經過層層複查,田維的症狀被確認爲系統性結締組織病。
這種病類似血癌,是一種“不死的癌症”,至今無藥可治。
在確診後,田維住了近半年的醫院,她曾一度以爲自己會考不上高中。
她在日記裏寫道:
“春天明明已經來了,怎麽又被鎖在窗外了呢?這裏似乎是被春天遺忘的角落。”
滿滿的落寞和悲傷,隔著文字都呼之欲出。
本該無憂無慮的花季年齡,田維承受著超乎常人的痛楚和掙紮,她常常在噩夢中驚醒,任冰冷的汗水一點一點地浸濕額前的碎發。
高二那年,田維的病情再次加重。在家療養的日子裏,家人買來了一株水仙,供她無聊時賞玩。
那是一只像蔥頭一樣笨笨的水仙,一開始田維並沒有把它放在眼裏,直到除夕那天,水仙豎起了嫩生生的白色花蕾,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釋放出撲鼻的清香。
生命的美麗在一刹那間湧來,田維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在不完美的世界也可以燃起迷人的火光,在壓抑的灰暗裏也能生出芬芳,在四溢的花香裏,田維重新注滿了溫暖和勇氣。
田維定下生命大限來臨之前的三個夢想:考上大學,出一本書,穿一次婚紗。
然而,臨近高考的最後一個學期,田維的身體每況愈下。
一波接連一波的高燒,幾乎要把她的身體燒成灰燼。
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田維仍然在病房裏發起了最後的沖刺。
四肢痙攣的時候,她甚至會拿起課本敲打最疼痛的部位,以接近自殘的方式去喚醒強大的意志力。
面對女兒的瘋狂,母親心如刀割,她曾經勸說過田維,身體要緊,不必爲了考試如此拼命。
可田維卻對母親說:死亡的天空時時籠罩在我的頭頂,而天空,我總要留下飛過的痕迹。
在一次次和死神的對視中,田維早已學會了波瀾不驚。
2004年6月,田維以優異的成績被北京語言大學錄取,她的第一個夢想,實現了。
田維喜歡寫作,即使在患病之後,她仍然筆耕不息。
她創建了一個名爲“花田半畝”的博客,博客的名字取意于朱熹的《觀書有感》:
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問渠哪得清如許,爲有源頭活水來。
田維始終是個活在空靈語句和獨特思想裏的女孩,她用清麗的文字打動了無數造訪花田半畝的人,其中也包括她的男友,一個即將畢業的大四學長。
對于自己的愛情,田維在日記裏這麽寫道:
我原是愛人的耳朵,身體裏最溫柔深情的一塊,當我還沒有長大,他的世界是毫無聲息的。
當我們終于在失散後相遇,他才聽到了整個世界,聽到浮動的風絲醞著草籽的淡香,聽到白鳥的翅膀載了晨曦的日光。
是這樣可愛的文字和甜美的心情,你幾乎不敢相信,這些話竟出自一個癌症晚期的病人之口。
就像你不敢相信,青春的美麗會脆弱到,只需要幾粒藥片就可以摧毀殆盡。
照片上的田維,永遠是稚氣未脫的娃娃臉,純潔清澈的大眼睛,甜美溫柔的微笑。
實際上,在癌症複發的時期,田維因爲藥物的作用反反複複地浮腫而又消瘦,甚至被激素折磨到面孔扭曲變形,狼狽不堪。
盡管如此,她仍整理出最好的精神狀態,去面對鏡頭,面對家人,面對整個世界。
她說:只看我的眼睛吧,它從沒有過改變,總是明亮黝黑。
她抱住悲傷的母親:媽媽,不幸是我們共同的命運,而幸福,卻是更深切的主題。
她爲愛人拭去眼角的淚水:能和你同台,是我的幸運,我們一定要微笑。
在幾乎望不到頭的苦痛中,田維是忘卻了肉體的靈魂,在人世間彳亍流連。
與癌症的阻擊戰在20歲那年再度硝煙彌漫,田維入住北京協和醫院,然而縱使用上價格近3萬的進口藥物,她的病情也並沒有得到有效控制。
很多時候,生命就像搭上了一趟飛馳的列車,也許你只是想沿途看看風景,卻不得不在終點離開。
2007年8月13日,死神向還在睡夢中的田維收網了。
田維是在暑假裏悄悄走的,在此之前,師友們甚至都不知道她與病魔頑強苦鬥的過程,只是徒然面對了一個無可挽回的結局。
王小波說:“21歲,那是我一生的黃金時代,我想愛,想吃,還想在一瞬間變成天上半明半暗的雲。”
同樣是在21歲,田維的生命戛然而止,像我們印象中那些還活潑健康的人一樣,還沒有做好道別的准備,便驟然逝去,令人猝不及防。
2009年,《花田半畝》正式出版,沒有炒作,沒有宣傳,田維憑借著自己真誠純粹的文字力量,在全中國引起了一場田維熱。
隨後,央視“子午書簡”將田維的事迹播出,田維的作品也相繼發表在《讀者》、《知音》等知名刊物上,引發了無數人對生命內涵的深刻思考。
短短2個月時間內,《花田半畝》3次再版,加印數萬冊。至今在各大圖書館和書店裏,我們也不難找到它印有怒放龍膽花的淡藍色封面。
我不知道王小波所說的黃金時代可以囊括到什麽時候,但是在我看來,只要有努力地給這個世界帶來光和熱,那麽人生中的每一個階段,都可以算作黃金時代。
田維亦然,雖然她的生命短暫,但她卻站在了文學的制高點上,用一個個經過心靈熨燙過的文字,淬煉出了生命的華章。
“生命是跌撞的曲折,死亡是甯靜的星。
歸于塵土,歸于雨露。
這世上不再有我,卻又無處不是我。”
斯人已逝,文字永生。
時至今日,人有成千上萬的人感動著她的感動。
在這個燈紅酒綠甚至有人自怨自艾、自輕自賤的年代,我們所需要的正是這樣一種波瀾不驚的深邃,一種執著純淨的高貴,去喚醒我們對生命意義的思考、對生活價值的珍視。
命運如朝夕變幻的海浪,你無法阻止它的波濤洶湧,但你也可以選擇踏浪而行。
一如田維所喜歡的一句歌詞:“你的生命它不長,不能用它來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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