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疫情,大洋彼岸的川普同志鬧的幺蛾子真是層出不窮。
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辦不到。
我們這廂扶額搖頭,他那邊愈“演”愈烈。
誰能忍的住不吐槽?
忍不住,真的忍不住。
4月5日,美國累計確診病例超過30萬人
隨著川普騷操作一並走紅的,還有一檔脫口秀——《崔娃每日秀》。
一針見血的精准吐槽爲節目圈了一大波粉。
尤其主持人特雷弗·诺亚(Trevor Noah),真真是造梗達人,包袱抖得一個接一個,讓人笑到不行。
國內粉絲們也給他起了個昵稱,崔娃。
崔娃尤愛跟川普“作對”。
倆人“相愛相殺”的曆史跨度自2016年川普上台起,一次也沒拉下。
別看崔娃常常嬉笑怒罵,多數人對真實的他知之甚少。
他30多歲時,出了本自傳。
2017年,比爾·盖茨將該書推爲年度好書。
普利策獎獲得者、《紐約時報》資深書評人角谷美智子看罷,不由贊道:
“南非不只有曼德拉和理查茲·塞隆。”
2018年,他更是登上了《時代周刊》封面,被評爲世界上最具影響力的100人之一。
自傳裏的崔娃依舊幽默,可講出的故事沒有幾個人能笑的出來。
旁人都道他閱曆太淺,才不過三十余載的人生,怎能看透紅塵浮華。
他們卻不知崔娃所經曆的可以說是他人的幾世。
>>>苦:生來有罪
“我生來就是有罪的。”
這是崔娃對自己人生開端的定義,也是他企圖擺脫,卻無法放下的一句戲谑。
崔娃,1984年出生于南非,約翰內斯堡。
那時的南非還不似如今這般巨廈林立,和諧盎然。
1984年的南非,是岩漿迸裂的地獄熔爐。
美國曆史上,不同時期發生了三件慘絕人寰的事:
把原住民驅趕到保留地;黑人奴隸制;隔離制度。
而南非的種族隔離就是在一段時間內將這三件事強加了同一群人身上。
這個制度用膚色將人分爲三六九等。
這般荒唐的種族分類卻是當時南非社會運轉的基准。
而能把鐵律維持下去,靠的就是對民衆的洗腦。
當權者將社會打造成一個極權國度,讓彼此相互監督、提防、舉報。
于是,那裏的人,生來就被教育如何仇恨別人,以及如何仇恨自己。
屠殺、陷害、哭泣……在人類原始大陸的一隅不斷發生。
可就在這樣無盡的昏暗中,依舊頑強地燃著一株火苗——派翠莎女士。
派翠莎是個異類。
她不對抗體制,她選擇用自己的方式嘲諷體制。
不去工廠做苦工,拒絕被白人呼來喝去。
派翠莎做了選擇之外的事——學習打字和英文。
後來,派翠莎遇到了跟她同樣視種族隔離爲笑話的一個男人。
只不過,他是個瑞士白人。
無視膚色的差異,很快,兩個人相識,相知,相愛。
然後,他們有了崔娃。
但,崔娃降生的那一刻起,一條法律就給他們烙上了罪印。
1927年,南非頒訂了《背德法》,它明令禁止歐洲人與原住民進行性行爲及其他相關行爲。
那是個比叛國罪還要嚴重的罪行。
一旦觸犯,就會有牢獄之災。
“大多數孩子是他們父母愛的結晶,而我是我父母犯罪的結晶。”
崔娃失去了父母共同陪伴的權利。
一家人開始小心躲藏。
崔娃只能和父親在室內見面,如果要去外面,倆人就要走在路的兩側。
他也不能和母親一起散步,較淺的膚色會令人生疑,一有警察出現,母親會立馬甩開他。
除了父母,其他家人對他的態度也很奇怪。
崔娃頑皮,外婆卻不敢打他,只會哭著說:“我不知道怎麽打白人小孩。”
崔娃的外公一直叫他“主人”,坐車也一定要坐在他後面。
你看,一個混血兒的出現就折射出了那時社會是多麽的可笑和荒謬。
燒成黑炭的屍體、燃燒的輪胎……處處硝煙彌漫,火光沖天。
耳畔是槍炮聲、尖叫聲,還有催淚瓦斯丟進人群的爆炸聲。
在那個危機四伏的世界,崔娃時刻都在用本能奔跑,躲避。
那樣的生活讓他小小年紀就領悟到了暴力的可怖。
不過,好在派翠莎依舊我行我素,用自己的方式教育崔娃。
她和崔娃用成人的方式交談。
倆人經常你一言我一語的互嗆,攻擊對方話裏的邏輯漏洞。
不過,大多時候,都是派翠莎敗下陣來,最後用“薩柯拉”(意爲別唱反調)來呵斥住小崔娃。
小崔娃皮到不行,派翠莎也會皮鞭伺候。
于是,街上經常會上演精彩一幕:
一個女人邊跑邊喊“抓小偷”,一個混血小孩在前面大叫:“我不是小偷,我是她兒子”。
“我們就像貓和老鼠。”
崔娃形容的挺確切。
不僅和派翠莎鬥,崔娃也和其他人鬥。
他總能快速而准確地找到規則的漏洞,然後去質疑、挑戰。
每次都氣的老師讓他去看精神科醫生,怼的牧師啞口無言。
母子倆生活赤貧,吃狗骨頭,穿盜版的“阿比達斯”……
可即便如此,倆人從不覺得苦。
派翠莎說:“我的任務就是餵飽你的身體,餵飽你的精神,餵飽你的思想。”
她讓崔娃學會英語。(現在的崔娃可以說4種非洲語言,還有英語,南非荷蘭語,德語)
日子再窮,書也不曾斷過。
除此之外,派翠莎還帶崔娃去看富人區的街景,去看露天電影,去公園野餐……
“我選擇了你,孩子,我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我要把我沒有經曆過的東西都給你。”
派翠莎讓崔娃看到了世界的可能性。
也有人質疑派翠莎,說些冷言冷語。
但這位酷媽滿不在乎。
“哪怕他一輩子都離不開貧民窟,他也能知道,貧民窟不是整個世界。哪怕我只能讓他明白這個道理,那也夠了。”
後來,繼父亞伯的出現讓一切都變了。
母子倆躲過了暴亂,卻無法抵擋滲入家庭的暴力。
崔娃逃離了家。
很快,街區生活像毒品一般腐蝕了他。
一直以來,混血的身份讓崔娃被黑人排擠,被白人嘲笑。
可在街區,沒有人介意你的膚色。
所有人失敗而頹廢的活著就好。
崔娃的生活在谷底越墜越深。
最後,還是派翠莎將崔娃拉出了泥濘。
與此同時,亞伯的暴力像個不斷膨脹的氣球,終于爆炸了。
亞伯開槍射向了派翠莎。
一顆打穿她的臀部,一顆從後腦打進。
好在那顆打入頭部的子彈避開了所有危險的神經動脈。
派翠莎撿回一條命。
崔娃趕到醫院,守在病床前,派翠莎反而寬慰他:“我的孩子,你要看到好的一面。”
“還有什麽好的一面?!”
“現在你是家裏最好看的人啦。”
這就是派翠莎,即便面對再黑暗、再痛苦的事,她都能用幽默化解。
槍擊案發生後不久,崔娃就趕去工作了。
他必須賺錢來支付醫藥費。
可諷刺的是,他當時已經是一名脫口秀演員。
他的任務是講段子,是逗笑全場觀衆。
哪怕他的母親剛差點被人槍殺。
崔娃說,一直以來,不管怎樣,他都熱愛南非。
哪怕是種族隔離時期,他都沒有絲毫的委屈。
但母親被槍擊後,他第一次有了離開的念頭。
後來,他去了洛杉矶。
到了洛杉矶的崔娃很興奮,一路不停地講笑話。
之後,他又沉默了。
“你不知道這對我有多奇怪,在沒有牆的街區開車。”
那一刻,你才知道,哪怕他笑的再大聲,擺出再燦爛的笑臉。
那些積攢的悲涼、不甘、痛苦始終像索命的惡鬼纏繞著他,未曾離去過。
>>>樂:命中之幸
2015年,美國著名脫口秀《每日秀 》主持人囧司徒(Jon Stewart)突然宣布他即將離開節目。
作爲美國獨具風格的一檔時政脫口秀節目,《每日秀》影響頗大。
節目曾連續10年拿下艾美獎最佳綜藝/喜劇類節目獎,甚至節目中的一些討論有時可引起政界震動。
而這一切完全歸功于囧司徒。
主心骨走了,誰能傳承衣缽,繼續《每日秀》的精彩?
囧司徒欽定了崔娃。
所有人感到意外,一個南非的年輕小夥?他憑什麽!
崔娃入門喜劇界其實是個意外,他本來想當程序員的。
一次,喝多了,加上朋友們的慫恿,他上台表演了一段,自此便讓他的人生轉了個彎。
“一切都是那麽自然,這就是我應該站在的地方。”
崔娃的喜劇表演大多源于他的生活。
他會講小時候的混血困境,會講社會對他的排擠……
那都是旁人覺得難以啓齒的童年傷疤,他卻總能用最舒服、最有意思的方式講訴出來。
崔娃從不消費苦難,他只是借用喜劇爲自己,爲這個國家療傷。
自小,崔娃就受制于種族隔離制度,像個異類,徘徊于社會外圍。
他看著人與人之間莫名的歧視、叫罵、憎恨。
他看著偏見、狹隘、積怨築成了一堵牆,一堵阻隔交流的柏林牆。
“明明處于同一個空間之中,卻選擇互相不進行任何接觸與交流。那一刻,我忽然看到、感覺到了人們之間存在的界限。”
也正因如此,崔娃的喜劇一直試圖瓦解人們之間的固見、偏執。
同時,多重文化的成長背景也給了崔娃對不同種族的理解和包容。
讓他習慣站在不同的角度去思考問題。
“這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直到今天我還在做:我試著從另一個角度看問題。”
所以,在崔娃的喜劇裏,觀衆始終會強烈感受到:
哦,他是我這邊的。
聽起來,好像挺簡單。
但真正能做到的,沒幾個。
如今的喜劇,爲了博人一笑,習慣于走捷徑。
講不入流的黃色笑話,講煽動性的政治宣言。
乍聽或許覺得好笑,可笑過之後,有什麽呢?
只留下凝在臉上的尴尬嘴角,乏味,空洞。
他們從未尊重過喜劇,也沒有意識到深刻的喜劇才是好的喜劇。
這,是喜劇的退步。
也許,囧司徒早已預見到了。
他預感到了此後輿論場將畸變成何種模樣。
如今,政治話題已變得相當敏感,相當危險。
沒有大局觀的人無法駕馭的住《每日秀》這輛馬車。
而崔娃無疑是最好的馬夫。
無論再混亂的局面,他都能把控好節目節奏。(每次爭論時,他會故意放緩語調來調節氣氛)
無論怎樣的熱點,他都能既不激進,也不保守,妙語連珠扯出最鞭辟入裏的觀點。
崔娃談埃博拉病毒帶來的種族歧視
2015年,他搭上了《每日秀》的車。
一年後,便讓節目火遍全球。
這裏面一部分在于崔娃足夠優秀,另一部分在于一個人——川普。
正是川普給了崔娃源源不斷的脫口秀靈感。
“我以前喜歡看喜劇節目,看到片中角色不斷地做出那麽多蠢事,你就會想,現實中哪會有這種人。而特朗普,就是有辦法每天制造出醜聞事件……有時候我感覺已經跟不上進度了。”
崔娃並不是爲了吐槽而吐槽,強蹭熱點。
他是真的對于川普帶來的美國環境激進化感到擔憂。
當初,華爲被美國封殺。
崔娃毫不留情地諷刺道:
“如果華爲成爲世界領先的5G供應商,那麽中國就可以監視所有人。這很糟糕,因爲這是美國想做的。”
一語雙關,既抨擊了美國手段的下作,也隱喻了當年的“斯諾登事件”。
根據斯諾登披露的文件,美國國家安全局自2007年起開始實施的絕密電子監聽計劃——棱鏡計劃(PRISM)。美國國家安全局可以接觸到大量個人聊天日志、存儲的數據等。
這次的新冠疫情,川普政府在前期未做好防控工作。
後來疫情開始失控,他就企圖挑起種族矛盾來削弱對他的不利指控。
崔娃聽後,直接怒極反笑:
“全世界就特朗普,能把全球流行病的新聞發布會轉變爲關于種族歧視的爭論會。”
這些吐槽均精准地擊中了川普時代的荒唐。
而當我們笑過之後,也能感受到他話語之後的力量。
那是一股強烈的沖擊感,一種猛烈的拉扯感。
喜劇始終是門具有沖突性的藝術。
這種沖突會擊碎一些謬論,擊垮一些道貌岸然的人。
但它強烈的後坐力有時也會傷到自己。
只要存在沖突就難免會招惹到一些人,然後引起他們的不適,繼而發起汙名化的攻擊。
不可否認,這已成爲當下常態。
而對于這一點,崔娃早已有所准備。
“如果我的喜劇事業不順利,就算再過上貧窮的生活,我也覺得沒什麽。”
不會有患得患失,也不會有後悔感傷。
派翠莎的人生信條早已在崔娃的心裏生根發芽,長成了一個足夠抵擋住任何洶湧惡意的巨樹。
他人都言,崔娃的過去是悲喜參半。
其實,他不過是嘗過了苦,看穿了樂。
然後將此種種,釀成一杯澀酒,慢慢吞咽下。
好在澀酒縱然辣喉,他依舊能品出其中回甘。
能如此看待人生,甚好,真妙。
參考資料:
1.《你笑我,但這是真的》(2011)
2.《Why mixed-race comic was ‘born a crime’》,CNN(2015)
3.《天生有罪》,特雷弗·诺亚,(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