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楊德振
2020年的春天,真是一個悲傷和恸動不安的春天。每天宅在大山深處的老家裏,聽著新冠肺炎疫情播報,四五十天的日子裏,每天都有被病毒奪去生命的噩耗傳來,怎麽不令人悲痛和哀傷呢?這其中傷逝的人中就有我認識的兩個朋友。他們自己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在春光明媚的季節裏,撇下家人和朋友,倉惶的走向了另一個世界,給家人和朋友留下無盡的悲痛和無形的思念。
我每天宅在家裏,與耄耋之年的父母和60多歲的舅舅一起圍爐聊天,時間倒也過的挺快,參加革命工作快40年,從來沒有哪個時候像現在這樣,在老家中呆這麽長時間,更沒有像現在這樣從容散淡的談論過往的一切,以及許多來不及細談的親情和世相。尤其是系統的討論到一些至親的恩恩怨怨,生離死別的跌宕人生時,讓我更是大爲詫異和唏噓,譬如我的外婆50年前不明不白的死亡,至今仍是一個謎,通過母親與舅舅的記憶拼湊和反複回憶,終于有點頭緒和眉目,最終的拼接結果讓母親也深感意外,我更是詫異。真是沒想到,在時下苦難相守的時光裏,一個遲到的意外噩耗,鑽進人的心扉,啃噬和撕扯著我和母親的神經。
在我不到兩歲的時候,外婆就突然病亡了,我們家與外婆家同屬大別山地區,相距約40公裏,這裏山巒起伏,溝壑縱橫,去外婆家要翻越幾座高山,去一趟往往要下很大的決心;那時不通車,來回靠走路,因此,信息是更加閉塞,加之當時大生産抓的緊,外婆去世和下葬很多天,母親才趕過去,哭祭一番,盡管傷心欲絕,母親對外婆的死沒有産生任何懷疑,就以爲是村裏至親講的是腦溢血突發倒地而亡。時至今日,要不是舅舅把幾件事細細拼湊和還原出來,母親到現在還以爲真是外婆出現意外而死亡的。
我的外公是一個獨子,無兄弟姐妹,在我舅舅幾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外公家在解放前,原來是富裕家庭,家裏良田幾十頃,請了五、六個人當長工,外公與第一任妻子生了一個女兒,就是我後來叫大姨的這個人,後來外公的第一任妻子去世,外公又娶了第二個妻子,就是我的這個外婆,外公在生下母親和舅舅後,考慮到舅舅太小,就讓我的大姨媽招了一個男人入贅了,給她分了田地,還添置了房子。
十年後,外公不幸英年早逝。家裏家外就靠外婆一個人打理,女小子幼。雖然家境富有,卻成了村裏一些人眼紅和觊觎的對象。連出嫁的大姨也不例外,她仗著姨父身強力壯,精明能幹,不停的搜刮外婆的錢財,外婆對于他來說是繼母,外公一死,她根本不把繼母放在眼裏,加之我母親後來又出嫁了,而且嫁的那麽遠的地方,音信不通,交通不便,因此,大姨對孤兒寡母更是毫不客氣,她自己一連生下了五六個孩子,正是天天爲柴米油鹽發愁的時候,天天上外婆家討要。給起來吧,無始無終,不給吧,天天吵鬧,把外婆氣得火冒金星,終于在一個黃昏,把外婆氣得昏倒過去,第二天,外婆撇下十來歲的舅舅,撒手人寰。
外婆一死,大姨不是先來給我母親報喪,而是搶著分家産,到處翻箱倒櫃,找外婆藏的銀元,村裏的一些人也趁舅舅年幼不懂事,渾水摸魚,把家裏的家具、糧食一搶而光,一分而光。這中間還有許多見不得人的事情,我不想展開了。
過了十幾天後,外婆家搶分的七七八八了,人們才想起來,她還有一個出嫁的女兒要報喪。待到母親慌慌張張的趕過去時,外婆的墳頭已快長出了萋萋芳草。
舅舅在父母雙亡的慘況下,逐漸長大,由于沒有受到好的教育,長身體時營養又跟不上,身體孱弱,什麽也不會,原來富有殷實的家庭,到了他這裏,戛然而止,連個老婆也找不到,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前些年我找關系把他送進了當地的養老院,算是對外婆的一點報恩吧!
外婆家原先的那麽多的錢財流向何方?只有村裏的人最清楚,我那大姨後來對我和父母都十分友好熱情,現在想起這中間多多少少有一點愧疚之情在裏面。她的家境和她的晚年,並沒有因爲順手牽羊、不勞而獲而變得殷實富有和幸福安甯。相反,她的家道已呈現頹廢和敗勢。讓人浮想聯翩,唏噓不已,仿佛看一部曆史興衰劇。
2020年3月4日于湖北老家楊家河村
☆ 作者簡介:楊德振,廣東作家、酒店職業經理人、心智研究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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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曹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