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本文抄錄自沈克尼的《二戰日軍島嶼作戰中的野戰生存》
引言
國內很多影視作品中,日本士兵的後勤補給是相當不錯的,經常會繳獲“牛肉罐頭”,當然這在曆史上也確實存在的,和當時中國軍隊相比,日軍確實在武器裝備,後勤方面更勝幾籌,但日本畢竟是一個島國,資源有限,和美 蘇等大國相比,就相形見绌了。二戰中,尤其是中後期,日軍的後勤補給一度只能依靠“現地自活”,尤其是那些在太平洋島嶼上作戰的日本士兵,因爲遠離大陸無處可搶,完全是依靠自己“土裏刨食”,不可否認,日軍在戰前甚至戰爭中,都進行過詳細的調查與研究,幫助日軍提高野戰生存能力,但人算不如天算,這些日軍,他們最大的敵人仍然是饑餓,而非敵軍的威脅。
“吃草”和掠奪
1941年,隨著所謂的“大東亞聖戰”開始,日本海空補給線拉長,戰局急劇惡化。日本艦船補給優先裝載武器彈藥,而對部隊的糧秣補給,則只能提倡所謂“現地自活”,說白了就是野戰生存。
二戰日軍野戰生存的第一個特點可以說是“吃草”。在太平洋戰場上,面對火力50倍于己的美軍,日本領率機關編印的教程大多向“戰地自活”即野戰生存轉化,部隊也在戰地開始搞生存訓練和“大生産”。曾任日軍大本營動員課長的林三郎大佐,在其《太平洋戰爭陸戰外史》一書中說,日軍在印度的英帕爾作戰中曾訓練士兵“食草”。戰後,日本學者藤田昌雄的著作《激戰場》中也有記載,日本陸軍在大正、昭和時期,曾有對中國、蒙古的作戰設想,並對其作戰領域的物産、人馬糧秣以及可作代用的草本植物進行調查,以期在軍隊作戰出現糧秣不足時進行補充。
明治以來,日本陸軍獸醫學校就以研究馬糧爲主,1944年,該校研究部編寫了《食用的野草》一書,對日本本土、中國東北、台灣以及中國其他各地可食用的野菜進行調查。書中詳細記述了各種可食用野菜的特征和調制食用方法,並附圖片說明。此外,這一時期,日本軍隊注重戰場的食用動植物調查,現在的日本防衛研究所戰史資料室,仍可以見到當年日軍編印的《馬來野生植物圖說》檢索卡片。
“吃草”之外,二戰日軍的所謂野外生存就是靠掠奪了,1942年4月版的日本陸軍軍官俱樂部雜志《偕行社紀實》,曾刊發陸軍經理學校(後勤學校)以中國戰場爲例的《野戰師團現地自活》,其內容包括:對占領區糧草、被服、木炭、蠟燭、家禽、牲畜、甚至麻繩以及空瓶罐等等的回收。所謂的“回收”就是掠奪!
1943年7月,日本陸軍省印發了《現地自活之勝利》,該書又稱爲《南方軍自活教本》。該書分《糧食之部》和《被服之部》,主要介紹太平洋諸島的農業、畜牧業,林業、水産等內容,以及糧食品的制造、野菜類的栽培、家畜的飼養及漁業方法,還有味噌、醬油、酒的制作,各種被裝的補休,軍靴代用品的制作等等。
在“糧食的制造”支奴幹,有多種處理糧食的方法,比如“澱粉制造”,就是通過圖片,介紹如何把椰子的木質部分制成澱粉。再比如“野戰速成漬物法”,就是介紹如何用鹽腌制豆類、瓜類、姜、筍等可食用的野生植物的方法,從1到2個月的貯藏到長期的保存,甚至還有將甘薯葉,南瓜葉,以及一些藥用植物制成“野戰代用茶”的內容。書中還列舉了日軍占領地的食用植物,包括椰子、甘蔗、甘薯、芋頭、藤等26種可食植物的名稱、産地、食用部位,以及生食、浸煮、炒等烹制方法。
此外,書中還列表說明了南方有毒植物的識別,並介紹了如何用數個木箱或木桶加砂礫、木炭制成野戰簡易濾水器,如何制作魚叉,以及如何用葦、竹、葛藤編制捕魚的簍網等漁獵方法。
大生産
在侵華戰爭中,日軍曾有這樣的作戰命令:“今作戰10天……攜帶7天口糧,爾後現地補充。”這句話的意思是:7天以後的食物就地解決。事實上,在太平洋戰爭發動之前,不僅是在中國戰場,在所有戰場,如果有人提及後勤問題,日軍參謀本部只有一條既定方針—“現地補充”。據藤田昌雄的《帝國陸軍戰場的衣食住》《激戰場》等書介紹,爲了補充軍糧,日軍在南洋還曾經搞過“大生産”,並特別列舉了瓜島、英帕爾、北部所羅門等戰場的情況。
美日激烈爭奪的瓜達爾卡納爾島曾被日軍稱爲“饑餓之島”(下稱“瓜島”),該島遠離日本本土6000公裏。當時,在日軍五十萬分之一的所羅門群島作戰地圖中,瓜島部分圖上對戰場給養條件記述只是一句話:“飲用水可從河川取得,山地取水困難地域多。食物除海岸地區有少量的椰子之外,其他皆無”。面對這樣的戰場環境,日本南方軍不得已在戰地搞起了“大生産”
日本南方軍在太平洋島嶼上的“大生産”方式,主要是由各師團經理部組成“自活班”、“農耕班”、“漁撈班”、“制鹽班”等,在戰場種糧、種菜、采集可食的野生植物,捕撈魚類、鳥蛋等海産品。因南洋戰場氣候濕,食物不易保存,日軍將采集的野菜和魚類搭制簡易的竈,用木炭或鋸末等煙熏使之幹透便于長期貯藏。如1943年,在英帕爾作戰中,日軍菊兵團(18兵團)經理部部長山口忠雄大佐,就對戰地46種可食植物進行過研究,並要求部隊采集、腌制。再比如,日軍旭川步兵第26聯隊奪取島嶼後,衛生班立即對該島飲用水和可食植物進行調查,並在島上種植小松菜等植物。野菜不足時,該部還以小隊(排)爲單位編成“漁撈班”捕撈海産品、鳥蛋及海藻。
日軍登陸之初使用的是帳篷,從當時的戰地照片可以看出,當時大多是在坡地反斜面使用單兵“九五式”天幕,即帆布制的方塊雨布蓋在半掘式的土坑上,再覆草進行對空僞裝。也有日軍構築“三角兵舍”,日軍《築營教範》顯示,這種兵舍的形制與日本關東軍半地下的寒區兵舍相同,只是材質不同。寒區的關東軍用樹木做骨幹支撐,而熱帶的南方軍則就地取材用木板或竹子搭建。
真實的記述
日本南方軍的“現地自活”只能是臨時維持,一旦開戰,潰散的官兵逃入叢林之後,野戰生存才真正開始。一名日本隨軍記者回憶:“日本士兵爲了充饑什麽都吃,如嫩樹枝、草根,甚至連泥塊也吃。這些東西極大地損壞了他們的腸胃,他們被帶到戰地醫院時,任何食物都無法消化了,有許多士兵吐血而死。”事實上,在英帕爾和南洋諸島,許多日本官兵比這更慘。那裏簡直就是他們的地獄,甚至出現了人吃人的慘劇。
在瓜島,參戰日軍說他們的敵人有兩個,第一是饑餓,第二才是美軍。瓜島的日軍根據當時的情況,開列了衡量活命的指標,據說很准確:“能站立者可活30天,能坐立者可活20天,躺著小便的可活3天,不能說話的可活2天,不能眨眼者當日必死。”曾在台灣軍事研究部任職,後任南方軍第25軍作戰參謀的遷政信的《瓜達爾卡納爾島爭奪戰》一書中,引用不少日軍的戰地日記:“最近山上顯著少了四腳蛇,在這塊地上,它是唯一的上等佳肴”“今天,再去挖野菜,這是我們一整天的糧食”
日軍駐律賓棉蘭老島三寶顔半島的獨立第54混成旅炮兵大隊中士荻原長一,曾著有《骷髅的證詞—棉蘭老島死裏選生記》一書,書中記述了當時部隊“找吃”“取水”“找水”的經曆,並自己繪制了一些可食植物的圖片。日軍原以爲叢林裏野果一定相當多,可與預料的相反,能吃的東西極少,有的地方甚至連一種也沒有!爲了解決糧食問題,日軍想盡各種辦法,試吃野生的安蓬芽就是其一。
安蓬樹的直徑約有10至15厘米,高5米多,樹幹上長滿了刺,是一種不結果的椰子樹。日軍把樹砍倒,從樹芯裏取出牛蒡似的芽來。具體的吃法是:8個人分別拿出珍藏的大米150克集中在一起,再把安蓬芽切碎,摻在大米裏煮,熱成稀粥一樣的湯,然後分著吃。獲原長一記述:“因爲除了有點鹽,沒有別的作料所以不是什麽好吃的東西,有濃烈的苦澀味。煮出的稀飯,會變成濃濃的茶色,像有毒似的。這也許是單甯酸在起作用。但在當時,作爲填飽肚子的代食品,它成了寶貝,成了主食”。
此外,小塘和小河裏的魚、青蛙等,也成了日軍高蛋白的來源,還有蛇、蜥蜴、蝌蚪、蝸牛和其他蟲類,以及野生的蘑菇、草根、樹芽等等。南方海島雨多,當雨水澆滅火種的時候,叢林中的日軍不得不生吃這些動植物。關于取火,荻原長一還記述:“雨很快停了……我趕緊拿出貼身帶著的寶貝鏡片,在篝火余燼中撿出木炭來碾成粉,用體溫焐幹濕粉,再用手捧著,把鏡片對著從叢林中透進來的斜陽,全神貫注地集中焦點,過了5分鍾,總算冒出了細線似的白煙……慢慢地吹,再不斷添炭,終于成功地生出火來了”。
至于日軍普遍的火種攜帶的方法,通常是把上次燒過的軟炭放進飯盒,以防被雨淋著,再撕下死人的衣服等做成棉繩,點上火帶著走。點火時,拿出飯盒裏的軟炭,用嘴對准火繩吹氣,把木炭點著,然後在那上面放上細細的幹燥樹枝或枯葉,增強火勢。
而取水方面,日軍通常是把細細的青竹從離地面約一米高處砍出口子來然後再彎下竹子,將切口放進水壺等容器內(這種方法還適用于),儲存沿著竹子滴出來的水。這種水最接近天然水,沒有異味,且量多。通常,一根竹子可采水兩公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