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亞媒體大擺烏龍,涉及我國教育部長與高官,上演了一場無中生有的戲碼。
早前一份名爲《澳大利亞教師雜志》(Australian Teacher Magazine)的刊物,報道說我國教育部長(學校)黃志明于5月31日舉辦的“重新設計教育學國際論壇”上說:“崇尚‘服從’的工作已逐漸消失,但新加坡還在培養唯命是從的學生”,直指新加坡學生雖在國際學生評估項目(PISA)中表現優異,卻實屬“無謂的勝利”,而且是出于我國的“服從文化”。該雜志之後于其網絡版本修改了內容,指言論爲新加坡教育部教育總司長王斯芸所說。
我國教育部事後于面簿上聲明,部長黃志明並未參加論壇,王斯芸也不曾做出上述言論,並要求《澳大利亞教師雜志》撤下不實報道。雜志之後依言刪除新聞,並刊登了道歉啓事。
事件看似落幕,但據悉坊間網上針對此事,做出了相信有關當局始料未及的反應:
一,以爲我國終于出現了不再一昧發表官腔式官方言論,願意正視我國教育弊病的部長,而鼓掌支持。
二,發現原來是假新聞,一切回歸原點之後,感到失望惋惜。
學生的消極服從
當然《澳大利亞教師雜志》所發布的已確定爲無中生有的新聞,但我們是不是也可想想爲什麽他們會虛構出這樣的言論?所謂無風不起浪,其來有自,假象能夠這麽樣地被制造出來,是否有可循的脈絡,甚至這其實就是我國民間的聲音,無意識地漂洋過海傳到了異邦,被當地媒體截取來大做文章了?有幾個點是我認爲可以探討一下的。
我曾經在我國教育體制下全職任教三年,教的是17、18歲的男女學生。這是個已經可以獨立思考的年齡,也是普遍被認定的青春叛逆期,要說服不服從、聽不聽話,這個年齡層的學生,應該極具代表性。
跟那些十多年經驗的資深老師相比,三年只能算是菜鳥老師,何況我也不是“明星老師”,所以從未被分配教導成績最佳的班級。對我自己指導過的“成績一般”的學生,印象是普遍機靈跳脫,不乏搗蛋鬼,對于聽從指示和服從命令,並沒有什麽大問題,但要我相信他們是發自內心,我選擇認爲他們是陽奉陰違,甚至“聰明”地遊刃于犯不犯規之間。
尤其在放下教師身段,與學生們“打成一片”之後,更會有機會“聆聽”到他們的心聲。到後來,我已經可以清楚地分辨,他們的不服從,往往是對體制的抗拒;服從,則是對老師的尊重,甚至很懂事地不讓他們支持的老師難做,畢竟老師也只是奉命行事。
遇上不想說出心裏話,卻又不滿現狀的學生,他們最直接的反應,是消極地服從。怎麽說呢?就是表面上聽從指示,照做,但你可以強烈地感覺到他們並非心甘情願。問他們爲什麽不提出“抗議”,或真誠反映,他們會很直接地反駁:“有用嗎?你們會改嗎?”
是的,當對立的兩方處于不平等的狀態下,掌握體制的總是一面倒勝利,試問被體制掌控的一方,還能以什麽爲依據,屢敗屢戰呢?到最後就剩下“反正說什麽都是你贏,那讓你贏咯”的消極服從心態。
反對也沒用
對應前文提到的假新聞中的“服從文化”,與其說我國教育培養出了唯命是從的學生,倒不如說是我國學生被潛移默化了“反對也沒用”的態度,久而久之地,連反對的理由也懶得去想,說什麽做什麽就對了。
這種無形中的負面訓練,其實在教學內容規範中,已可窺一二。比如作文,長久以來教育部強烈地規定,不管題目是什麽,所寫都絕不能涉及超現實靈異,或者做夢。只要作文內容最後呈現那兩種狀況,就無例外地判定爲離題。
當然,我不反對求學的學生應打好命題式寫作基礎,但如果學生真的能夠將夢境或靈異事件描述得活靈活現,又何嘗不可給予相應的肯定?或許,諸如此類的牽制,一開始已對學生們灌輸了“你不聽話,後果(不及格)自負”的思想,也可能間接地傳達了“別挑戰權威”的信息。
而爲了考取好成績,家長即使如我這般地對某些教學內容不以爲然,也只能消極地屈服,並且告誡孩子必須遵守,繼續地加強了學生不敢、不想,到最後懶得思考懶得反對,一切服從就好的心態。
消極服從可能是全民課題
“消極服從”若是我國教育可能面對的問題,其“淵源”或許與整個國家的社會文化與價值觀不無關系。隨便舉些例子就可以看到國人消極服從的情況:公積金制度與其強制性健保系統;未來人口“展望”數目;與薪水增幅無法成正比的生活費;公共服務如水電和公交私營化後以巨額盈利爲先;全球居冠的部長薪金;生活必需品也無例外須繳付消費稅;國人長時間工作失去生活意義等等。這些措施和情況,長期以來都只能是民衆的茶余飯後話題,無法成爲“我講出來,就會看到改變”的課題。
而近月來最爲民衆“津津樂道”的地鐵無休止故障與延誤話題,被部長譴責被誇大報道。最新出爐的“公共交通費料將調低”新聞(再不調低就真的是欠罵),留了後路說降幅不會太大,何其諷刺地聲稱因爲車費需要維持“令人滿意的服務”。這些,正是國人消極服從最好的注解。
說回教育,澳大利亞的假新聞中提到,我國學生在PISA名列前茅,那倒是事實。我不知道用功、成績優異的學生,與服從度是不是成正比,或有沒有一定的關系,但我確實記得,當年曾經觀察過,成績最佳的A班學生上課時是絕對的安靜聽講,我所教的學生上課時卻敢于發言發問,靈動得多。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主觀觀感,我的學生和我的老師同事,也都這麽認爲。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