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秋莎站在竣峭的岸上,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
如果2018年的夏天你只懂俄羅斯舉辦世界杯,不懂這首歌就落伍了。 這首二戰時期的蘇聯戰爭宣傳歌被國際媒體譽爲本屆世界杯的非正式歌曲。不管是中美洲球迷如阿根廷和秘魯、非洲球迷,連俄羅斯本國球迷歡慶時遊街吟唱、豪唱的也是這首歌 。
歌曲創作于1938年,喀秋莎是俄語女孩名稱“葉卡捷琳娜”(或Katherine)的昵稱。歌詞訴說女孩的愛人上前線打仗去,她保護著他們的愛情,希望愛人英勇保衛祖國。到了1939年,蘇聯大量生産和投入使用至今的火箭炮也叫“喀秋莎”,然而歌曲作爲“共産黨”紅歌的前世今生並不阻礙世人對它的喜愛。
其實我大約十年前去俄羅斯讀書多少是被這些歌曲迷惑,我當時很好奇這個前蘇聯大國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國家。
今年夏天世界杯期間,我在人山人海,一片歌舞升平的莫斯科紅場和俄羅斯人一起唱著“喀秋莎”,甚至很自然的對第一次從海外來俄羅斯的旅客說歡迎他們來到俄羅斯。
這微妙的內心呼喚其實反映對俄羅斯在地緣政治上“大奸大惡”國際形象以及西方媒體眼中霸道和不理性的俄羅斯的自然反擊。
俄羅斯只是一個從共産國家過度到資本主義的一個大國而已,社會主義的“余孽”要被懷疑也似乎可以理解。解體後顛簸的經濟重組道路,以及2014年“入侵”克裏米亞之後的各種經濟制裁帶來的種種挑戰,俄羅斯都沉著面對,世界杯的到來也是它走向世界,試圖翻身一側的步伐而已。
其實我不懂足球,也沒有興趣觀賽,卻湊巧6月14號開賽第一天回到我居住多年的城市——加裏甯格勒(Kaliningrad)。它是俄羅斯11個舉辦世界杯球賽的城市之一,爲了舉辦賽事還砸下重本建設七個現代化足球場(加裏甯是其一),舉辦賽事預算耗資至少110億美元, 是曆來最昂貴的世界杯球賽,也是東歐國家第一次舉辦世界杯球賽。
這11個城市,12個球場(莫斯科有兩個)都是精心挑選,包括莫斯科、聖彼得堡、喀山、加裏甯格勒、下諾夫哥羅德、薩馬拉、伏爾加格勒、薩蘭斯克、索契、葉卡捷琳堡及頓河畔羅斯托夫。這些城市主要分布在俄羅斯的歐洲部分,每個都曆史悠久各具特色。這些城市我只去過三個,因世界杯念著念著這些名字都覺得勢必有一天都把它們遊遍。
這趟回到加裏甯特地請朋友開車送我去球場附近看看,開賽當天即使沒有球迷證件也成功混進官方球迷區觀看全天的搖滾歌舞表演,還即興幫新加坡958電台工作的朋友錄制一小段現場報道。我一個人在人群裏等候世界杯開幕典禮結束後,轉播第一場俄羅斯對壘沙地阿拉伯的比賽在莫斯科舉行,五比零的成績連現場的我們都難以置信。
過兩天我就飛到莫斯科,特地去紅場感受世界杯的嘉年華氛圍,果然一點也沒有令人失望,那天我也是一個人,俄羅斯朋友牙痛爽約沒來,我自己一個人也自得其樂,頻頻被外國人問路。
當時紅場本身是莫名其妙被關閉的,只能從柵欄中看到色彩斑斓的東正教“洋蔥頭”聖瓦西裏教堂的影子,各國的人群就聚集在外跳舞唱歌,氣氛一片歡騰。
站到這個曾經見證蘇聯改朝換代的曆史聖地,看到那麽多人再度因一個世界杯聚集在一起,我也很不想離開,即使有點疲累,我開始思考人的集體行動,以及人的依附心理對于個人的積極和消極意義,以及對這次賽事對俄羅斯的意義。我認爲,世界杯讓世界走進來,更讓俄羅斯走出去。
我的城市位于俄羅斯最西邊的疆土,它還是個“飛地”,周邊被北部的立陶宛、南部的波蘭和西邊的波羅的海包圍,完全不和俄羅斯國土接壤。
由于這個地方介于國際化和俄羅斯化的獨特氛圍,多年來並未受到國際旅客的歡迎,尤其是蘇聯和波蘭及立陶宛存在的曆史包袱,更少見他們來到俄羅斯的國門,反而是加裏甯格勒人周末喜歡驅車到波蘭和立陶宛的邊境城市旅遊購物,我也絲毫不例外。這些新晉的歐盟國家壓根兒不屑俄羅斯(蘇聯)過去對他們國家的作爲,自然對這個前政治“老大哥”沒有好感。
爲了迎接自己的鄰居來看世界杯,位于波蘭首都華沙的俄羅斯科學與文化中心從今年2月初就預計至少兩萬名波蘭球迷會越過邊境去支持自己的球隊,爲此還特別開班教導俄語和專業的足球賽用語。
波蘭隊分別在莫斯科和喀山等城市登場,距離南轅北撤,俄羅斯官方做足准備讓難得的訪客賓至如歸。然而今年初因俄羅斯籍父女在英國被毒害事件,俄羅斯再度被國際社會譴責而引起最鄰近的波蘭在今年5月對國民發出旅遊警告:俄羅斯可能出現恐怖襲擊,勸阻他們不要去參觀世界杯,兩國關系真是如履薄冰。
因此,長期以來我是很明顯感受活在一個備受敵意的地緣政治氛圍裏,即使去到波蘭朋友家,我也要稍微克制自己眉飛色舞的說關于俄羅斯的事,因爲不管我說什麽我的波蘭朋友眉頭也不會擡一下,但是有趣的是他們可是用俄語和我交談!
世界杯的到來,看到世界各地的球迷不遠千裏來到加裏甯格勒,尤其是數以千萬計的波蘭人在開賽前後就陸續開車進來加裏甯格勒,甚至看到波蘭的世界杯主題巴士特地開來莫斯科看足球賽,心裏確實感到欣慰。
寫稿的淩晨,波蘭隊在球場不敵哥倫比亞,三比零慘敗,准備打道回府,或許我今後又不容易看到波蘭人再來俄羅斯了。
國際媒體對俄羅斯舉辦世界杯都各有評價,討論球賽是否會振興俄羅斯的經濟,一般對于俄羅斯是否因投入大筆資金能夠成功和盈利表示不置可否。我的波蘭朋友看著我在加裏甯格勒足球場前笑盈盈的照片,冷眼的說“我們波蘭2012年辦歐洲杯才建了一個足球場,俄羅斯建了那麽多,到時候還不是人民埋單?”
有趣的是,俄羅斯一般跟上世界正軌倒也令人安慰,可是有時出其不意的地方還是讓是西方媒體不思其解,例如舉辦城市地點就有些令人意外,他們乘機把俄羅斯“荒誕”的一面盡情揮灑一番!
一般上舉辦球賽至少要具備一定的硬體條件(一些大城市被排除名單外),但是人口30萬的薩蘭斯克(Saransk),連住宿的條件也不夠,必須住到鄰近城市,是某英國記者“出發前半小時才知道,連莫斯科人對我要去薩蘭斯克都稍感同情”的小城市。
他還形容在街上看到有個男人“溜貓”,還是一只超重的肥貓,筆鋒一轉又開始爲這些龐大新建築在世界杯感到悲觀,好像經曆這次世界杯的光環之後,這個小城市很快消失在世人的記憶中。
期間令我印象深刻的還有另一個西方媒體“意外”發現俄羅斯再也沒有缺失糧食,而是一個個現代化的歐洲城市,果然大快人心。
不管如何,俄羅斯能否從中獲利,重振經濟,目前的現實是俄羅斯不計一切,不顧成本爲全世界舉辦一次龐大的比賽,讓大家快快樂樂的來到俄羅斯共度時光,或在家中觀賞。憑這一點,俄羅斯已經對世界完美的履行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