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通美教授最近失聲了好幾天,幸好到了關鍵的一天,就是在政策研究院舉辦論壇的那一天,他的聲音回來了,使他能夠如期的做了一次演講。
台上的他,台下數百社會各界人士,都同樣深表慶幸。
他不負衆望,說到了衆人心裏的一些話,不算石破天驚,但聽者直呼舒快。
那是個題爲新加坡開埠兩百年的研討會,學者專家論述新加坡的前世今生和未來。巡回大使許教授說古論今,爲領導人提了多個意見,很有谏言的味道,立時激起了一些漣漪。
其中,他籲請第四代領袖寬容對待批評政府的人,只要他們是熱愛新加坡的人。
他說:
“在民主國家,思想的碰撞是有必要的。有些知識分子,藝術家和作家批評政府,當局不應該因此把他們列入黑名單。”
他也說:“如果愛我們的人,他們的愛是盲目的,而批評我們的人,是不愛我們的,那新加坡必將走向衰弱。新加坡需要的,不是拍馬屁的人,而是愛我們的批評者(loving critics),以及敢于批評我們的愛人(critical lovers)。”
許教授是用精准的英語發言,這裏直譯他的“愛與不愛”,希望能夠保留一點原汁原味。用華校生熟悉的語言,教授所說的是:愛之深,責之切。
他日前在“進谏”的時候,還呼籲提升馬來族群的地位,提高低收人工人的工資,遏制社會階級的形成等等,很有拳拳到肉的感覺。
許教授是資深外交家、法學教授,向來敢怒敢言,對國家又有諸多貢獻,而那個“因愛而罵”的人,正是他的寫照。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當他還是個三十多歲的年輕小夥子的時候,他已經是個敢于批評的人。就在那時,他被委任爲新加坡駐聯合國大使,從此去國多年。
江湖傳說是,他話說多了,被發配邊疆。這個流傳多年的傳說,是虛是實,就不得而知。
許教授81歲了,學問和人生閱曆都豐富,又還有一顆赤子之心,是本地輿論界的一座大山。
孔子對人生的反思是: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從心所欲不越矩。
許先生早已不惑,早已知天命,而真正是“從心所欲不越矩”,也就是做事能隨心所欲,不會超越規矩。
他能夠隨心所欲,暢所欲言,而又不“越矩”,令人羨慕不已;有此能耐,再加一點政治資本的人,在島國芸芸衆生之中,還是少數,大家都擔心許老失聲,因爲這會使輿論失色。
許教授說我們需要更多愛國愛民的批評者,客觀來看,這其實是道不小的難題。
怎麽判斷開罵的人愛不愛國?
批評時政的人,很少會說自己是不愛國的。
在香港,到處打砸的勇武青年和他們的支持者,都說這一切的破壞都是爲香港好。其中的邏輯,局外人真的很難厘清。
有時候,批評者的確是熱愛國家和人民,但是他們的想法未必是利國利民。
多年前香港歌手羅文就唱了這麽一首歌:愛你變成害你。作詞人黃霑寫道:“我愛你,變成害你,千番好意竟成歪”。
好意的人,不一定就有好意見。領導人在辯護的時候也這麽說。
因此,在輿論的空間裏,永遠都是一大片灰色地帶;愛與不愛,永遠是難分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