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2020年總統及立法院選舉在沒有懸念的情況下落幕,民進黨的蔡英文以817萬票(57.1%)大勝國民黨的韓國瑜264萬多票。
蔡英文勝選是在過去一年的許多事件中有迹可循的,然而勝選的票數之多卻難免令外界吃驚。
雖然在此之前,台灣多家民調都顯示蔡英文與韓國瑜的民調差距不斷擴大,甚至達到百分之十幾到二十幾,然而在韓國瑜對支持者宣布“民調蓋牌”(不告訴民調公司電話訪員自己要投韓國瑜)企圖誤導民調之後,一股輿論認爲這是韓國瑜的“高招”,要在投票當天才展示支持者的實力,嚇死民進黨支持者。
投票結果落後將近20個百分點,顯示當初民調的准確度沒有問題,就不知道有沒有嚇死韓國瑜和他的支持者。
這場被一些人在選前視爲“詭谲”,結果卻對國民黨而言異常慘烈的選戰,經過一個周末,塵埃落定,有幾點觀察可以指出何以蔡英文在第一任期內政績平平,蟬聯之戰卻可以打出那麽壯觀的成績。
民進黨出身的台灣民意基金會董事長遊盈隆在選後總結得非常到位:
“沒有過去的蔡英文,就沒有今日的韓國瑜,沒有今日的韓國瑜,就沒有今日的蔡英文。”
“韓國瑜現象,或許說是一種怪物,也是蔡英文一手催生的。而蔡英文如今能勇奪817萬票也是因爲韓國瑜現象激發出廣大選民的恐懼而來的,兩者互爲因果,而根源是蔡英文上任後兩年半執政大失民心。”
一,首先是兩岸因素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2019年開年的講話中,借著大陸《告台灣同胞書》發布四十周年的機會,指出兩岸分治不該“一代一代傳下去”,制度不同不是統一的障礙或分裂的借口。
這番比他的前任更強硬的表態,被外界以及兩岸的專家都解讀成在他任內勢必要完成統一,而只要台灣不就範,就不排除武力;他的講話還重點提出要探索一國兩制的台灣方案,也就是專門針對台灣設計的一國兩制,當然條件說得特別寬松。
然而剛在2018年底台灣縣市長選舉中大敗的蔡英文,當天立即回應,表示民進黨從未接受“九二共識”,台灣也不會接受一國兩制。她的強硬表態隨即反映在民調上,此後在跟對岸的隔空喊話中,她都維持這種姿態,都獲得良好的民意反應。
而她這番表態等于公開讓“九二共識”跟一國兩制畫上等號,一向把“九二共識”挂在嘴上的國民黨人也不再提起這四個字,在後來甚至被迫公開表示反對一國兩制。
2019下半年香港爆發的“反修例”抗爭,也讓隔岸的台灣人不再對一國兩制存有幻想,蔡英文政府則隨著選戰的推進,在文宣上適時“揩油”或者占香港局勢的便宜,強化台灣選民心目中的“亡國感”以及對一國兩制下非自由選出的特首的恐懼。
就這樣,來自北京和香港一連串的局勢發展,都讓蔡英文的臉上深化了反共和捍衛台灣的色彩,在百萬年輕選民心目中,“討厭共産黨”自然而然化爲蔡的選票。
二,國際因素
中美貿易戰持續了一年多,在2019年進入尖銳化,雙方的談判幾度破局。
與此同時,美國朝野更堅定抗衡中共的共識,不僅通過《香港人權與民主法案》(包括每年審查香港自治情況,制裁打壓香港自由的人員),還批准售賣先進的戰機和坦克與導彈給台灣,加強台灣防衛能力。美國甚至在連續幾個小國與台灣斷交之後,警告其他小國不得跟進。
美國特朗普政府在面對習近平公開爭霸野心盡顯的對陣中,極力拉攏台灣進入朋友圈,最新行動就是國務卿蓬佩奧等政要公開對蔡英文的蟬聯執政表達祝賀,蓬佩奧甚至在推特中直接稱呼“蔡總統”贏得台灣的“總統大選”。
The U.S. congratulates Dr. Tsai Ing-wen on her re-election in #Taiwan‘s presidential election. Taiwan once again demonstrates the strength of its robust democratic system. Thank you President Tsai for your leadership in developing a strong U.S. partnership.
— Secretary Pompeo (@SecPompeo) January 11, 2020
蔡英文和民進黨政府在這場中美爭霸賽中不僅很自然地靠向美國一方,而且受到加倍加持,面簿等社交網絡全力刪除明顯由北京支持的網絡黑客和水軍,削弱對蔡英文的攻擊力。
然而,親韓國瑜的泛藍陣營則猛烈抨擊蔡英文政府利用並縱容楊蕙如指揮網軍在縣市長選戰中帶風向。所以公平點說,綠、藍和紅色(北京)陣營都涉及網絡水軍的操作,這恐怕已經成了新時代民主選戰的常態。
習近平主政下的北京在國際上的強橫表現,也爲民進黨政府的兩岸政策加油。
三,韓國瑜個人形象
就在外部因素持續對蔡英文加分之際,太太名字讀音“加分”(李佳芬)的韓國瑜,卻在這場選戰層層推進的過程中,一步步地失分。
夾著高雄選戰一役暴起的韓國瑜,本來是個准備退休的國民黨邊緣政客,因爲蔡英文前一任的頭兩年施政搞出許多天怒人怨的政策,激起嚴重反彈,“討厭民進黨”成了最大黨,也由于中天電視刻意聚焦韓國瑜在高雄的一舉一動,因而快速聚攏了無助的支持者。
韓國瑜有別于一般國民黨政客的言行舉止,在電視鏡頭中一時被驚爲天人。一介落魄政客,以庶民自居,直言批評民進黨的高雄市政和國民黨中央的權貴意識,迅速引起高雄人和台灣泛藍選民的驚歎,短時間內締造了韓國瑜奇迹。
然而就在高雄市民全心付托准備看他如何改造又老又窮的高雄之際,他卻說要離開高雄競選總統,留下一臉錯愕的高雄市民。
整個選舉過程中,他不但暴露了自己對重大政策的無知,也表現得無心學習,不但無法與黨中央協調,也得不到其他黨內精英的配合。
許多評論都指出,他選戰打下來毫無章法,漫不經心,令觀者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公開講話又頻頻出錯成爲媒體焦點,反過來批評媒體被民進黨控制打壓他。而事實上,因爲他講話和表現的不確定性,以及民調持續下滑,連國民黨很多立法委員候選人都要與他切割,找回馬英九等形象好的人合照。
但根據一些分析,韓國瑜最致命的還不是這些,而是與美國關系的決裂。
他在甫一當選高雄市長,去香港澳門訪問之際,就大喇喇進入當地中聯辦訪問,並且與兩地中聯辦主任見面合照,成爲台灣曆來第一個進入中聯辦大樓的地方首長。
中聯辦是北京中央政府派駐港澳兩地的聯絡機構,代表北京中央政府,韓國瑜此舉立刻在台灣引發軒然大波,他卻若無其事。
接著,美國在台協會在8月邀請他去美國訪問,美國政府有意透過對話近距離了解他的政策意見,誰知道韓國瑜在10月決定婉拒。這是另一個不可思議。
台灣總統候選人無論黨派,曆來都會設法去美國“面試”,實際上是讓美國政府了解自己的能耐以及對美國與中國的態度。
據說,韓國瑜此舉令正處在中美爭霸之際的華盛頓對他産生高度懷疑,擔心他一旦主政台灣,可能嚴重傾向北京而損害美國利益。美國因而加強支持蔡英文的各種動作,並且特別密切關注這次選舉結果。
雖然蔡英文高票勝出,但民進黨的政黨得票並沒有增加,反而減少,這是民進黨應該警惕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