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哈迪觐見最高元首後乘車離開國家王宮。
這兩天馬來西亞政局詭谲,各種消息不胫而走,但有兩件事情是確定的:
- 現任希盟政府實質垮台。
- 馬哈迪大概已成爲全球第一個朝野陣營同時支持成爲國家領導人的政治人物,完美诠釋如何利用權謀把盟友和敵人都玩弄于自己的股掌之中。
先說第一件事。
根據馬國國家王宮的官方文告,最高元首蘇丹阿都拉已經批准馬哈迪的辭去首相之職,但同時任命馬哈迪爲過渡首相。
馬國未籌組新政府之前,馬哈迪將繼續處理國家行政事務,直到新首相和新內閣産生爲止。
而隨著公正黨原署理主席阿茲敏和其派系大將祖萊達昨日(24日)稍早被公正黨開除,並同時一並帶著屬于阿茲敏派系的另外9名國會議員出走,原本擁有50名國會議員的公正黨瞬間只余下39席國會議席。
下午,馬哈迪領導的土團黨也抛出震撼彈,該黨主席慕尤丁發表文告宣布土團黨將退出希盟,同時表示該黨26名國會議員已簽署法定聲明支持馬哈迪繼續擔任首相。
馬國國會下議院一共有222個席次,組成政府需要獲得過半數議員支持,即112席。
隨著土團黨和阿茲敏派系的出走,希盟原則上將只剩下行動黨(42席)、公正黨(39席)、誠信黨(11席)、沙巴民族複興黨(9席)以及民統黨(1席),掌握席次只有102席,無法跨過執政所需的過半數門檻。
最高元首蘇丹阿都拉批准馬哈迪辭呈並將其委任爲過渡首相後,緊接著也宣布全體內閣成員及行政團隊,包括副首相、部長、副部長和相關政治秘書即日起卸職。
執政21個月的希盟政府至此宣告垮台。
再說第二件事。
馬哈迪宣布辭職,但顯然並不是爲交棒公正黨主席安華鋪路。
根據首相辦公室的文告,馬哈迪昨日(24日)下午觐見最高元首並遞上辭呈。
外界原本預料,馬哈迪辭任馬國第七任首相,是爲了在土團黨、反對黨巫統、伊斯蘭黨、11名阿茲敏派系國會議員,以及東馬兩大陣營砂拉越政黨聯盟(GPS)和沙巴民族複興黨的支持下,籌組新政府,並就任馬國第八任首相。
吊詭的是,馬哈迪宣布辭去首相職後,接著又再辭去土團黨總裁的職位。
土團黨其他成員有意背叛希盟和反對陣營合組新政府,但馬哈迪並不同意,于是以辭去首相職和黨職方式表達抗議的消息不胫而走。
也有媒體引述消息來源稱土團黨國會議員中並非所有人都傾向退出希盟,馬哈迪和部份成員可能會因此離開土團黨。
而安華下午也抛出了一個和衆人想象不同的故事情節。
他聲稱自己相信馬哈迪並沒有參與在這場奪權“大龍鳳”之中。
“我相信(幕後主使)不是他(馬哈迪),包括在我黨內和黨外的那些人士利用了他的名字。”
“他重申他早前對我說過的,即他沒有參與其中。他強調自己絕對不會和前政權合作。”
安華表示,他在早上和馬哈迪會面時就已被告知後者有意辭職,他曾試圖懇求馬哈迪不要辭職,因爲公正黨和希盟可以和他一起面對這個困局。
“不過,顯然他另有想法。”
馬哈迪昨早曾和安華,以及希盟另外兩大成員黨民行黨秘書長林冠英和誠信黨主席末沙布會面。
民行黨隨後也在記者會上使用了這套說辭。林冠英稱,馬哈迪是因爲不願意與巫統同流合汙才決定辭職。
林冠英也宣布,民行黨將會繼續提名馬哈迪擔任首相。希盟另一成員黨也同樣表達了支持馬哈迪擔任首相的立場。
如此一來,馬國政壇出現了一種光怪陸離的現象,包括安華本人以及原來執政陣營的民行黨和誠信黨都支持馬哈迪任相,同時支持馬哈迪任相還有反對陣營中的巫統、伊斯蘭黨乃至東馬的砂拉越政黨聯盟和沙巴複興黨等。
朝野陣營居然同時支持同一位首相人選。此時的馬哈迪不但沒有居于劣勢,相反的其權力將因此膨脹,遠超過2018年回鍋任相時期,甚至和他首次任相時期相差無幾。
不過必須強調的是,馬哈迪在這兩天的政壇風雲中,除了發出辭去首相和黨總裁職位的文告,並沒有對外公開發表過任何一句談話。
朝野各黨派人士陳述馬哈迪意向的話語,是真有其事,還是一廂情願,就只有等到局勢明朗化後才會有答案了。
東馬政黨將成造王者
馬國現階段將由馬哈迪爲首的看守政府執行國家行政事務。接下來的可能發展將是一場“數人頭”競賽,誰能獲得更多國會議員支持,誰就將成爲下一任首相並組成內閣。
在這場賽局中,來自東馬的砂拉越政黨聯盟、沙巴複興黨及民統黨(複興黨與民統黨在沙巴爲結盟關系)將成爲造王者。
砂拉越政黨聯盟手上握有18個國會議席,沙巴複興黨及民統黨則合共有10個議席。
在傳言中的國民聯盟框架下,土團黨(26席)、巫統(39席)、伊斯蘭黨(18席)及阿茲敏派系(11席)合共國會席次只有94席,無法達到過半數門檻所需的112席。
希盟方面,分裂後的公正黨(39席)、民行黨(42席)和誠信黨(11席)只掌握92席國會議席。
兩大東馬陣營,砂拉越政黨聯盟以及沙巴複興黨和民統黨手中的28席勢將成爲關鍵少數,成爲雙方極力拉攏的對象。
其中,沙巴複興黨和民統黨原本是希盟的策略夥伴,複興黨主席沙菲益阿達已表態支持馬哈迪繼續任相,但並未說明是否將繼續支持希盟。
在這場爭權大戰中,最終的發展將指向以下幾個可能:
- 土團黨、巫統、伊斯蘭黨、砂拉越政黨聯盟、沙巴複興黨、阿茲敏派系將籌組被稱爲“國民聯盟”的新政府。在相關政黨已分別表態支持馬哈迪任相的前提下,首相人選原則上將是馬哈迪。
- 承上,國民聯盟政府籌組成功,但馬哈迪真的如安華和林冠英所言,“不爽”和巫統合作,新政府將推出其他首相人選。
- 公正黨、民行黨、誠信黨成功爭取到砂拉越政黨聯盟及沙巴複興黨的支持,再度籌組政府,由于包括民行黨、誠信黨、砂拉越政黨聯盟及沙巴複興黨已宣告將支持馬哈迪繼續擔任擔任首相,馬哈迪在這個默契下將繼續回任首相。
- 各黨派談不攏合作條件,沒有任何一個陣營能在國會下議院取得過半數議席的信任,最高元首將根據首相的建議解散國會,舉行大選。
除了重新選舉,無論在哪種情況,馬哈迪幾乎都是新政府的“共主”。
根據馬國憲法,能夠獲得過半數議員信任的國會議員將有資格擔任首相並籌組內閣,政黨的角色在憲法並未明文提及。
朝野通殺的馬哈迪現下顯然已是各大陣營的最大公約數,他的個人意志將淩駕黨意,成爲名副其實的“超級首相”。
同時,希盟政府瓦解後,希盟原本由馬哈迪暖席,安華接任首相的協議也將隨著希盟的崩解而消散。
換句話說,安華的接棒計劃很有可能胎死腹中。
希盟的公正黨、民行黨和誠信黨即使能夠安然渡過這場變天危機,也將元氣大傷,只能依附在馬哈迪的權威之下。
至于另一個狀況,則是以土團黨、巫統及伊斯蘭黨等爲首的國民聯盟政府籌組成功。無論首相是否由馬哈迪擔任,這都將是一個由馬來/伊斯蘭教右翼政黨組成的聯合政府,其他族裔的代表權將極度被稀釋。
種族主義的幽靈,恐怕將再度降臨馬國。
無論如何,有一個人,在這場政治危機裏任何一個劇本中都將是不變的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