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來西亞國家元首蘇丹阿都拉昨日(25日)正式拒絕首相慕尤丁的建議,拒絕頒布緊急狀態,導致以微小多數席次執政的慕尤丁政府進一步面臨倒台危機。
爲何要頒布緊急狀態?
慕尤丁有意頒布緊急狀態的主因是擔心自己在11月2日複會的國會中受到挑戰而失去權力。
無論慕尤丁美其名將緊急狀態稱爲“政治緊急狀態”或“經濟緊急狀態”,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想倚靠的是緊急狀態下國會將停止運作,並借此逃過2021年財政預算案在國會無法通過或面臨不信任動議的命運。
根據馬國憲法,政府財政預算案無法通過意味著政府失去信任並垮台。
馬國上一次實施全國範圍的緊急狀態得追朔到1969年的513種族暴動事件。
當年國會停擺了將近兩年,國家行政權力由時任副首相的拉薩爲首的國家行動理事會掌控,是馬國頗受爭議的一段曆史。
慕尤丁有意實施緊急狀態的舉動因此在馬國引起軒然大波,輿論將之視爲對議會民主的重大威脅,認爲慕尤丁以疫情爲由,但實際上是爲了保住政權。
如今,隨著國家元首駁回頒布緊急狀態的建議,意味著慕尤丁被迫回到原點,必須重新面對下周一(2日)國會複會的挑戰。
以下是幾種可能的發展:
少數政府或聯合政府
根據國會最近一次的投票紀錄,在合共222席的國會下議院,慕尤丁政府僅掌握113席的簡單多數,慕尤丁政權處于一票都不能少的微妙處境。
日前反對黨領袖安華宣稱自己握有過半國會議員的支持,以及內部盟友巫統要求重談條件以換取支持的舉動都對慕尤丁帶來了巨大壓力。
腹背受敵的慕尤丁必須在11月2日國會召開前爭分奪秒湊數,事態的發展可能意味著他必須跳出框架,爭取執政聯盟以外陣營的支持。
對慕尤丁有利的是,國家王宮的文告指出,國家元首盡管拒絕頒布緊急狀態,但同時認爲當今政府能妥善應對疫情。
國家元首也不點名批評玩弄政治的國會議員,要求他們停止“動搖政府的穩定”。
國家元首的說法相當于給了慕尤丁政府一點轉圜余地。
國家元首或許不認爲慕尤丁以緊急狀態作爲政權保命符是合理的做法,但同樣也不贊同試圖在國家處于疫情高峰期時奪權的做法。
馬國主要反對黨民主行動黨日前就已抛出橄榄枝,表示願意和政府合作,以確保財政預算案通過。
在這種情況下,慕尤丁即使失去盟友如巫統的支持而無法在國會取得過半數優勢,但他依然可以透過和反對黨合作的方式通過財政預算案,以少數政府的形式暫時保住政權。
在內閣制下,和反對黨合作可以有兩種途徑。
- “信任與供應協議”(Confidence and Supply Agreement)
反對黨沒有加入政府,但會在重要法案如財政預算案及不信任動議中投票支持現任政府。
只要財政預算案能得到多數議員支持,慕尤丁政府即使屬于少數派政府也暫時不會有垮台的危機。
但“信任與供應協議”通常會是附帶條件的支持,政府在法案、政策決定乃至人事任命等方面必須納入反對黨的意見,作出必要妥協。
如果慕尤丁政府以這種形式續命,則2021年度財政預算案以及接下來政府其他的決定,在執政圈子以外的反對黨將擁有和政府討價還價的機會。
其中,民行黨政治教育主任劉鎮東今天就放話,慕尤丁若想促成跨黨派合作,就必須革除國際貿易及工業部高級部長阿茲敏及內政部長韓沙再努丁。
阿茲敏及韓沙再努丁分別被視爲是推動希盟政府及沙巴民興黨政府垮台的罪魁禍首。
- 聯合政府
和反對黨組成聯合政府比起僅以“信任與供應協議”維持的少數派政府來得穩固,但也意味著慕尤丁必須讓渡更多權力讓反對黨成員進入內閣,反對黨對政府決策的話語權也勢必更大。
然而,以土團黨、巫統及伊斯蘭黨等馬來政黨爲骨幹的國盟政府已多次表明不會和華基政黨民行黨合作,而民行黨也屢次表明無法和弊案在身的巫統領袖合作,在“有你沒有我,有我就沒有你”的矛盾下,聯合政府的可能性應該不高。
值得一提的是,安華及公正黨對國家元首要求政治人物停止玩弄政治的勸告保持暧昧態度,強調該黨國會議員仍會依照憲法所賦予的權責行使權力,似乎並未放棄取慕尤丁而代之上台執政的努力。
一向共進退的希盟三黨公正黨、民行黨及誠信黨在財政預算案辯論表決前會否作出一致決定將值得關注。
新首相組閣
慕尤丁如果無法獲取足夠支持,他將必須辭去首相職位。
慕尤丁可以建議國家元首解散國會舉行大選,但如果他選擇不這麽做,那取得多數下議院議員支持的議員將獲得籌組新內閣的權力。
如此一來,日前宣稱掌握超過120名議員支持的安華將有機會角逐首相寶座。
但後來的局勢發展顯示,那些傳聞支持安華的巫統議員,其實只是爲了提高和慕尤丁叫價的籌碼,並非真心支持安華。
在政黨的合縱連橫下,不排除巫統、土團黨、公正黨等政治實力較堅強的政黨都有可能推出首相人選,爭取組閣機會。
閃電大選
無論是在財政預算案表決前辭職,還是由于預算案無法通過而垮台,作爲首相的慕尤丁都有權力建議國家元首解散國會,還政于民。
不過,有鑒于早前的沙巴州選舉被視爲是馬國疫情惡化的主因之一,朝野政黨以及民間輿論都不約而同反對舉行閃電大選。
此時解散國會舉行大選無異于政治自殺。
巫統國陣重回懷抱
緊急狀態這步險棋沒有走成,慕尤丁今早(26日)緊急會晤了所有支持國盟政府的政黨黨魁,並舉行了內閣特別會議。
但這個固樁行動有沒有辦法穩住已經松動的支持力量,結果仍是未知數。
身居要角的巫統主席阿末紮希以“肚子不舒服”爲由缺席了政黨黨魁會議,但下午卻又如常以國陣主席身份主持有42名國陣議員出席的會議。
根據外交部長希山慕丁的說法,該項會議的其中一項議程就是討論慕尤丁是否應該辭職。
隨後,作爲國陣大家長的巫統也將在今晚召開最高理事會會議。
由于國盟政府的伊斯蘭黨及砂拉越政黨聯盟支持慕尤丁的態度非常堅定,因此慕尤丁政府的命運將系于不安于室的巫統。
如果巫統最終選擇繼續支持國盟政府,同時能確保旗下所有國陣議員在下周開始的國會“乖乖”投票支持慕尤丁政府的財政預算案,上文提到的三種情況(少數政府、新首相、閃電大選)就不會發生。
但可以肯定的是,不論是哪種情況發生,慕尤丁勢必都得作出很大程度的讓步。
欲透過緊急狀態繞過國會的如意算盤沒有打響,已經注定了其首相生涯在未來將陷入跛腳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