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APEC(亞太經合組織)成立25周年。
新加坡總理李顯龍並不是APEC的陌生面孔。他是新加坡首任總理李光耀的長子。1989年11月6日~7日,他率領新加坡代表團發起部長級會議。20年後的2009年,身爲新加坡第三任總理的李顯龍是當年APEC會議的主席。那一年,新加坡是APEC會議的東道國。過去十年,他每年都代表新加坡參加APEC經濟領導人會議。
在北京2014APEC會議上,李顯龍對APEC成員之間應該達成什麽樣的合作、APEC對新加坡的意義、今後領導人會議以及前路的影響,有著自己的思考。李顯龍在APEC領導人非正式會議召開之前,接受了APEC公報的專訪。
問:你對于APEC的初創有何想法?1989年11月在堪培拉,你率領新加坡代表團在當年發起成立部長級會議。
李顯龍:從那開始,APEC走過了漫長的道路。當時挑戰非常多。每個國家都追求自己的經濟目標。亞太地區經濟體的發展水平差距太大。
最先的兩個創始成員是澳大利亞和日本。我們以區域間學者和商人的早期交流爲基礎。他們的努力促進了政府間的交流。我們達成了一項共同議題:亞太地區之間貿易和投資的自由和開放。
今天的APEC是一個重要的組織。21個成員總共囊括了近30億人。APEC的GDP是1989年初創時的兩倍,占全球GDP的一半之多。APEC貢獻了全球貿易的幾近一半,比1989年增長了6倍之多。我們曾經討論過區域間經濟合作,現在APEC活躍在促進區域經濟一體化的最前線。
問:你能描述一下從那時起,新加坡和其他成員之間的合作曆程嗎?
李顯龍:我們的合作增長驚人。APEC是新加坡除了東盟之外第一個區域經濟合作嘗試。
新加坡既與APEC作爲一個集體來合作,也跟其中的個別成員單獨合作。當新加坡在2009年成爲輪值國時,我們跟2007年的東道國越南和2008年的東道國秘魯合作創新。我們和其他三個APEC成員文萊、智利和新西蘭成立了P4自由貿易系協定。這是現在的TPP的前身。
問:新加坡參與APEC後有哪些獲益?APEC是否達到了你們原來的期望?
李顯龍:新加坡在貿易和投資方面受益頗多。自1992年起,21個成員區域內貿易每年增長8%。2012年,區域內相互的出口額占APEC成員所有出口額的70%。
新加坡倚賴于區域內成員的貿易、投資和經濟政治聯系。APEC其他成員對新加坡的繁榮和發展至關重要。2013年,對新加坡來說,APEC區域內貿易占到新加坡貿易總額的3/4。新加坡63%的對外投資投到了其他APEC成員那兒。APEC成員對新加坡的投資在2012年占到新加坡吸收外資總額的1/4之多。
APEC不負衆望。比如,爲了達到1994年計劃的茂物宣言,我們已經在著眼于貿易便利化、規則改革、服務貿易和經濟一體化這些複雜議題。APEC也關注成員間貿易之外的其他重要問題。自美國遭受9.11恐怖襲擊後,APEC將合作反恐加入議程。由于一些頑疾比如非典和埃博拉的肆虐,健康現在也是APEC一項重要的議程。
問:作爲新加坡總理,你已經連續十年參加APEC會議,這個時間超過APEC年齡的1/3,你也在2009年主持過在新加坡召開的APEC會議。你是如何加強APEC的紐帶和價值作用的?
李顯龍:2009年,新加坡作爲APEC會議的東道國,彼時,世界正被卷入不可預測的全球金融危機。我們就把主題定爲“可持續增長,區域一體化。”我們相信APEC大家庭應該在困難的時候繼續抱團。
我們積極倡導APEC價值不僅僅發揮在2009年,也應該繼續發揮在今後的年歲中。
爲了表達我們的承諾,20多年前APEC秘書處就設在新加坡。我們想和其他成員並駕齊驅推動APEC工作以使得APEC依然具有活力,並能提高每一個成員的居民生活質量。
問:你如何看待亞太地區的發展現狀?對于更大的進步來說最大的挑戰是什麽?
李顯龍:亞太地區總體來說是和平和穩定的。但是,區域內有一些領土和領海爭端。這些問題需要謹慎處理,以防影響區域穩定。
美國和中國是亞太區域中兩個重要的角色。中美之間的關系以及中美和亞太地區其他成員的關系,對區域的穩定和增長至關重要。
在經濟上,亞太地區需要更緊密地結合。亞太區域一體化藍圖將幫助我們發現增長中的差距,並丈量我們的進步。
其他挑戰來自于如何解決新問題,比如現代服務以及技術在貿易中的作用。
問:請你描述下新加坡在區域的增長和發展中最看重什麽?APEC如何解這個方程式?
李顯龍:當我們討論增長的時候,我們認爲這個增長涵蓋平衡、包容和可持續增長。
均衡增長意味著需要小心處理現在面臨的問題,以防這些問題在未來會引發新問題;包容性增長意味著爲大多數人尋找機會,他們才會支持這些努力的政策;我們希望有可持續增長,因爲氣候變化和能源挑戰越來越迫近。
從競爭層面來看,一些成員肯定比另一些成員做得要好。解決之道是,不是要阻礙那些發展快的,而是幫助那些慢的走得更快。
APEC是個大平台,新加坡可以在這個平台上跟其他成員分享經驗,從貿易、反腐敗、健康到醫療。同樣,我們也從其他成員那兒學新的東西。這樣,所有的成員都能從中受益並成長。
問:今年北京舉辦APEC會議對新加坡來說有啥重要意義?你希望這次會議能達成什麽成果呢?
李顯龍:中國計劃和期待的會議成果對新加坡來說非常重要。亞太自貿區是APEC下一步要走的關鍵一步。區域安排和自貿協定正在興起。TPP是一個,RCEP是另一個。還有中日韓自貿區以及太平洋同盟團體(PA)。亞太自貿區是最終將APEC成員在上述區域自貿協定的基礎上整合爲一個統一開放整體的關鍵之錨。
亞太區域一體化藍圖是一種將APEC成員聯系更緊密的切實可行的方案。
北京會議爲我們提供了重新審視2020年實現茂物宣言的機會,包括一些原定于2015年要實現的目標。我們必須確保我們走在茂物目標的軌道上,盡我們的義務。
我們也將致力于多邊貿易體系建設。現在有幾個WTO多邊體系項下的諸邊協議需要一點政治推力,比如信息技術産品協議(ITA)擴圍談判,複邊環境商品協定(EGA)談判,還有《貿易便利化協定》(TFA)。只要APEC成員能做的,我們都會盡力去做。
這次會議也是開心慶祝APEC成立25周年的機會。
問:你怎麽看新加坡和APEC其他成員的未來合作之路?能預見到25年之後的APEC是什麽樣麽?
李顯龍:在接下來的25年APEC有更多事要做。我相信亞太區域依然具有生機與和平發展的潛力。肯定會有一些挑戰,但挑戰會帶來更深的合作機會。我們必須促進企業緊密聯系以幫助他們運營更佳;爲多邊貿易協議找到路徑;爲解決新議題做好准備;確保通向亞太自貿易區的高質量自貿協定路線圖。
今年APEC會議上,中國是非常出色的APEC主席。我期待一場成功的經濟領導人會議。距離下次輪到我們當東道國還有8年時間。我對取得更深層次的進步充滿信心。
(每經記者 周洲 發自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