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特朗普的當選之路,可謂一路創造奇迹,即使是在宣誓就職之際,不少中上層精英還是對之嗤之以鼻。
我記得在大選期間,曾與美國一位曆史系教授交流,他提到一件未必正常之事。民主社會大選中支持誰本來都很正常,但在他們大學以及我們學術的小圈子中,誰如果稍微說一點特朗普的好話,都會人人側目。
▲特朗普
在這種輿論壓力之下,支持希拉莉就成了唯一能做之事,尤其是在面簿等網絡平台上更是如此。這實在太讓人訝異。
如果說這次美國總統大選,是近幾十年來兩極分化最爲嚴重的一次,它也是對美國社會嚴重割裂的反映。對特朗普本身,我與大多數人一樣並無多少好感,但問題是他的當選,卻在某種程度上是將歐美近年來出現的問題表面化了,是民間基于貿易自由化利益不能均沾、移民擠占工作崗位,以及數千億巨額貿易逆差等非常直觀印象,所投出對現政府的不信任票。
在這些問題之中最爲重要,也民怨最大的,大概就是過于寬松的移民政策、全球化所帶來的中下層利益損害、金融資本對國家政治的挾持、政治集團的黑箱操弄、政治正確的泛化,乃至部分主流媒體持平公正立場的喪失。
這些問題並非美國所獨有,歐洲也是如此。在某些程度上,甚至對新加坡這樣偏居東南亞一隅的小國也有所波及。所以無論對特朗普本人評價如何,作爲一位清醒的社會觀察者,就應該提醒自己這記警鍾,並努力改變客觀存在的問題,而不必時至今日,還在糾結于黨派與個人的得失。
即使如此,特朗普還是讓人難以放心。究其原因,在我看來,一是與傳統政治家不同,他不但缺乏從政經驗,更爲致命的是,他不遵循身爲世界第一大國總統所應遵循的政治規則。這種規則中的傳統精神,甚至可以上溯到華盛頓宣誓就職之初,即深刻理解總統的巨大責任。其所作所爲,不但會決定世界上數以億計民衆的安危,也將接受未來一代又一代人的曆史檢視。然而,目前來看,特朗普的所作所爲頗讓人提心吊膽。
就政治學層面而言,美國總統其實並非是一個人,而是一個處于美國政治領導體系之中,並處于權力一極的政權機構。每位當選總統本身自然有個人性格特點、執政方略的差異等個性導向,但究其實質,他還需要受制于整個系統的詳細計劃、審查以及事後研判,因而必須慎言慎行。在牽涉到重大國際政策改變時,有時甚至會征詢盟國當局的意見。
然而從現在看來,作爲一位規矩破壞者的特朗普,卻著實讓人難以放心。你能想象一位美國總統在推特上用三言兩語,就有可能重新激起過去冷戰時期才有的超級大國間的核軍備競賽嗎?用一小段文字,就想改變數十年來中美兩國建交與整個外交關系的基礎嗎?在沒有經過與國務院以及其他外交機構磋商,就貿然與台灣總統通話?你能想象他一時沖動,就會在推特上恫言,要退出全球氣候變暖這一與世界未來生死攸關問題的領導權嗎?
如果特朗普甚至還沒有宣誓就職,就已經在台海關系上惹惱了中國,在軍費承擔問題上惹惱了在亞洲的盟國——韓國與日本,在北約地位問題上惹惱了全部歐洲盟友,在移民與邊境築牆問題上惹惱了墨西哥,在威脅退出北美自由貿易協定問題上惹惱了加拿大,除了以色列與俄羅斯,真不知道還有多少國家不會對他的未來行爲心存疑慮。
雪上加霜的還有,現在參衆兩院都爲共和黨所控制,這也就使這位推特總統更少了一重必要的制衡。
精英階層對于特朗普固然一直存有未必全然合理的不小偏見,大選塵埃落定已久,我熟悉的一位美國宗教學家,時至今日還是保持繼續每天用面簿黑特朗普不息的旺盛精力,而且他並非是個案。
但人類對于未知數的恐懼,甚至會壓倒對死亡自身。特朗普的極端觀點本身所能帶來的憂慮,甚至比不上他執政將會帶來的諸多未知數。因爲從參選開始,他就從來不會按常理出牌,問題是美國與世界都准備好了嗎?
(感謝作者紀赟授權新加坡眼發布,原文首發于新加坡《聯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