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日,在完全沒有風聲的情況下,中國中央、中國國務院印發通知,決定在河北省保定市下轄之雄縣、容城、安新三縣及周邊部分區域設立河北雄安新區,這是繼深圳經濟特區和上海浦東新區之後又一具有全國意義的新區,是千年大計、國家大事。”
本次提出雄安新區,之所以格外引人矚目,是因爲它被賦予了“集中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探索人口經濟密集地區優化開發新模式,調整優化京津冀城市布局和空間結構,培育創新驅動發展新引擎”的意義,而且與深圳和浦東相提並論,並列爲“具有全國意義”的新區,超越了天津濱海新區等十多個國家級新區的規劃地位。我們可以設想,中國中央將以何等力度來推動、保證雄安新區的規劃與發展。
雄安與深圳、浦東有相同之處,深圳之于廣州和香港,浦東之于上海浦西,雄安之于京津,三者都是在毗鄰大城市的欠發達地區,以極大的政治決心和毅力發展起來的。不同的是,深圳、浦東有深水港,雄安沒有。因此,雄安的經濟規劃不會以工業和貿易爲主,而是以高端高新産業爲主,同時要擴大開放和對外合作。
早在2014年,河北省《關于推進新型城鎮化的意見》將保定市定位爲“承接首都部分行政事業單位、高等院校、科研院所和醫療養老等功能疏解的服務區”。本次既然明確提出“承載北京非首都功能”是雄安的功能之一,可以預想,目前設在北京的重點教育機構、科研機構、醫療機構等,其中有一部分很可能會以行政手段要求搬遷到雄安,恩威並施,不會存在太多討價還價的空間。
這當然同時也將疏解北京市相當一部分的常住和流動人口,對北京的大都市病有一定的緩解作用。但是,雄安不是一些人想象中的遷都,至少在本階段不是。雄安目前的定位是承載北京“非首都功能”,這就很清晰地說明,首都功能要留在北京,遷出去的只是非首都功能。
更重要的,雄安新區的規劃建設是在中共黨中央的直接領導下進行,是要以極大的政治決心,在原本經濟和社會發展落後的白洋澱地區,發展起一座綠色智慧城市,平地起高樓。中共中央、國務院有關通知中以“千年大計”來描述雄安新區,可見其規劃和願景遠遠不只是一座城市。
在中國曆史上,平地起高樓的例子並不罕見。除了深圳和浦東這兩個例子,大家比較熟悉的大概是河北省會石家莊。20世紀初期,石家莊村只有93戶人家,578人,面積約0.1平方公裏。1907年,由于京漢鐵路和正太鐵路在此交彙,逐漸成爲交通要道和商品集散地,工商業逐漸發達,人口也逐漸增長。到了30年代初,石家莊人口增加到6.3萬,面積擴大到18平方公裏。1941年,石家莊至德州的鐵路建成通車,進一步強化了石家莊在交通運輸上的重要地位。
1947年年底,華北人民政府在石家莊成立,此地初具政治中心地位。1949年之後,保定、天津曾爲河北省會,最後于1968年把省會定于石家莊市。石家莊從一個不足600人的農村發展爲省會,經曆的是辛亥革命、軍閥割據、抗日戰爭、國共內戰的政治混亂時期,僅花了60多年的時間,主要歸功于交通和政治。
既然石家莊能發展起來,如果投下更大的政治決心和資源,雄安當然也有可能發展起來,而且速度會更快。從長遠來看,如果雄安發展成功,築巢待鳳,渠成引水,中國首都未來當然有遷到雄安的可能,因此才有“千年大計”“國家大事”的說法。
當然,雄安的規劃和發展是既有機遇又有挑戰的。首先,深圳和浦東的發展和成功有極深刻的時代作用力。深圳特區成立于1980年,是鄧小平改革開放的先驅,不但帶動了珠三角地區的經濟發展,也帶動了全國的改革開放思潮。
浦東新區成立于1992年,是在1989年的政治動蕩之後,中國政府向外界表明要進一步地改革開放的決心。得利于2001年中國入世,影響並帶動了長三角地區的經濟發展,包括催生了重視利用外資的江蘇模式和重視民營企業的浙江模式。在此時提出雄安新區,或可借中國新興科技創新能力之東風。
雄安與深圳、浦東的很大的一個差異是,深圳緊鄰九龍和港島,浦東緊鄰浦西,相對容易借力。但是,雄安距離北京、天津各有100公裏左右,因此,要求構建快捷高效交通網,打造綠色交通體系。盡管可以通過快捷高速交通系統拉近北京與雄安距離,加強雄安承載北京非首都功能的能力和吸引力,但是,人們對地理距離的心理抗拒,需要時間來調整。
集權有利辦大事。本次宣布一出,《河北日報》刊文,表示“讓我們緊密地團結黨中央”;天津媒體報道,市委書記李鴻忠主持召開市委常委會會議,表示“黨中央要求天津做什麽,我們就做什麽;在服務雄安新區建設上,需要天津付出、支持、調整什麽,我們都堅決服從”。地方諸侯紛紛擁護,相信只要中共中央維持高度權威,只要中國經濟維持穩健增長,雄安的成功只是時間問題。
(文: 許振義博士,南洋國際商學院院長兼隆道研究院總裁,原載于2017年4月8日《聯合早報》言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