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怕熱, 怎麽敢去跑這個馬拉松?!”從新加坡回來遇到我的首馬助跑滿麗姐時,她脫口而出。其實, 這個第11個馬拉松,我自己也沒有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備,但是最後做了,而且就做成了。人生,很多事情確實是不期而遇的。
1994年的六月,還在曼谷工作的我,因爲到新加坡國立大學面試而踏上了這個原先只在學英語節目《FOLLOW ME》裏見到過的赤道島國。那僅僅是一個背著雙肩背的兩天的好奇的旅行,但是,就是那兩天裏發生的故事,改變了我25歲後所有的人生,不期而遇地,這個美麗、浪漫的小島走進了我的生活,成爲了真正意義的“第二故鄉”。
因此,當曉英博士邀請我同跑星洲的時候,我不暇思索地接受了。突然想在二十年後的這個月,給自己一個特殊的六一禮物,用以紀念20年我和這個小島的戀愛以及20年流水般逝去的青春。
新加坡日落馬拉松是一場非常特殊的馬拉松賽事,全部比賽是在夜間進行的,對于像新加坡這樣赤道熱帶氣候的城市來說,夜間可能更適合于跑步。再來說說所謂“日落馬拉松”,其實我個人感覺,這個馬拉松賽事應該叫“落日馬拉松”,或者叫“日出馬拉松”。比賽是在太陽完全下山以後進行的,大部分的出發時間都是在半夜,比如說全馬的出發時間是在當天的23點30分,半馬的出發時間是在第二天的0點30分,然後全程的關門時間是8小時,半程的關門時間是4個半小時。總共28000人參加10公裏、半程和全程馬拉松,幾千全程選手從黑暗跑進黎明、從531跑進“6.1”兒童節。
這個比賽也常被人們稱做“日出馬拉松”,不少人剛好跑到終點的時候,差不多在早上5點到6點左右,太陽就出來了,這個時候能享受一邊看日出一邊跑馬拉松。終點的地方靠近海邊,在海邊一邊看著日出,迎接清晨的霞光,卻也是一種難得的快感。
在過往的10次全馬經曆裏,經曆過大風、大雨、寒冷、海拔和酷熱,總結下來,酷熱還是頭號的敵人,對于新加坡,還要加上高濕度以及熬夜的困倦,我的確是從沒有想過什麽時候會來跑這樣一個極度“虐待”自己的比賽。不過,既然報名了這樣一個自己“最恐懼”的比賽,一個月來,我還是挺興奮的,充滿著對自己抗擊極限和未知的好奇。這感覺,酷似20年前只身來到新加坡時候的感受。
5月31日晚10:50我進入賽道。幾千名全程馬拉松參賽者在激光表演和歡快激烈的搖滾樂中等待起跑。23:30分發令槍聲響起,比賽開始。在近27度的氣溫,90%的濕度下跑馬,我真是大姑娘坐花轎頭一遭。
有准備不好跑,所以開始的時候就定好慢點跑。還沒開跑,全身已經冒汗了,天氣悶熱,濕度太大。3到4公裏的時候,我已經全身濕透,衣服褲子緊貼著身體,就像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跟著4.30的兔子跑了10公裏,感覺還可以,決定繼續跟著。隨後明顯消耗大,疲勞感非常明顯,但是還可以勉強接受。到了19公裏突然開始大雨,而且正到了東海岸海濱,海浪、風聲合著雨點,突然一陣清爽,暗自慶幸,這回好跑了!于是越過22、24兩個水站,一路狂奔。沒想到好景不長,雨很快停了,風也隨之消失,接踵而來的是蒸騰的熱氣……這時候已經是接近淩晨3點,熱、悶帶來了陣陣倦意,兩次進水站,都好想打個盹兒再走。
一路跑一路喝,除了22、24公裏處的兩個飲水點,其它18個飲水點(包括終點)都喝了一遍。之前還在想爲什麽這次賽事有這麽多飲水點了,跑了以後恨不得每一公裏都有飲水點。每次這個飲水補給點喝完水、補充完鹽、澆完頭,就盤算著下一個飲水補給點的到來。
到30公裏,身邊很多人已經開始在跑跑走走,我知道剩下的13公裏殊爲艱難,于是不再看表,不配速,不跟隨,讓身體決定跑。我明顯的感受的有另外一個我在固執的讓我跑下去,不要停。我不知道這13公裏跑了多長時間,尤其是最後6公裏,道路九曲回腸,感覺怎麽也不到終點。當計時器時間定格在5小時28分的時候,我竟然邁著堅定幸福的腳步跑過了終點。我轉回頭深深的鞠躬。感謝這個賽道,感謝自己的堅持。明顯體會到用生命在奔跑的節奏。跑就是唯一目的。不要停。真的過瘾!
過了終點,望著身後的計時鍾,平複了一下心情。想拍個照留念,可是一直捏在手裏的手機上面沾滿了黏糊糊的汗水,爲了不阻擋跑過來的跑友,我打消了這個念頭,按照賽事流程拿走了我的完賽Tee和紀念獎牌等,在休息區讓工作人員幫我留了影。拿到那塊獎牌時我和志願者說:跑的這麽辛苦,就爲了它!
非常有感觸的是新加坡人跑馬拉松的安靜,講究秩序。跑友一般都是悶頭跑自己的。因爲是整個夜裏奔跑,觀衆很少,但海灘上休閑度假的人們和海鮮攤位上的老板會很樂意給你遞上他們的冷飲、甚至啤酒。志願者非常辛苦,從第一天下午准備、殘疾人出發、10公裏出發、全程出發、半程出發到終點區域的服務,一直要持續在炎熱中值守16個小時以上!一路上志願者充當了觀衆,不停滴喊著:Keep going、 Go on a way!
感受了這麽多比賽,這次的新加坡之行雖然可以說是非常艱苦的一次比賽,也是最有魅力的一次賽事。賽事的組委會非常用心在每一個細節,賽前存包、賽後拿包、領獎牌和完賽服都井然有序,忙而不亂,各種標志密集而且非常醒目。全程選手到終點後可以淋浴和享受免費按摩。說到參賽服也可以再看看賽事組委會的用心之處,組委會爲跑者們都准備了兩套服裝,一套是比賽服,一套是完賽服。也就是說,只要你能在8個小時以內完成這項比賽,你就能拿到完賽服。這對很多初級跑友來說是一個不小的誘惑,很多初級參賽選手很少參加正式的馬拉松賽,並且你在參加比賽的時候由于賽事關門時間過早,你也很難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比賽,8個小時的關門時間可以讓多數參加比賽的跑友都跑完比賽。並且贊助商所提供的賽事服做工也非常不錯,是NEW BALANCE專門爲新加坡日落馬拉松定制的賽事服,很多跑友都會直接穿著賽事組委會的衣服直接去參加比賽。雖然是夜跑,但是燈光照明相當充足,很多公園路段,組委會都用臨時發電機架設了照明。現場看到最多的就是大家沿途拍照,新加坡的夜景真的非常漂亮,起點背後就是F1方程式出發地和摩天輪,在晚上拍出來的效果特別的好。全程跑過東海岸、濱海南、金融區和大劇院等全部重要景觀,夜景蔚爲壯觀,確實是一個標准的城市馬拉松。
一場與“炎熱、高濕度和疲倦綜合恐懼”抗爭的經曆就這樣在一個釋放過青春能量的熟悉的賽道上、在一場不期而遇的特別馬拉松中完成了,我又一次在奔跑中更好地認識了自己,特別是又一次較量了內心的恐懼。全程42.195公裏的賽道給我帶來了深深的感動,所有經過的地點是那麽的熟悉,他們和我一起度過了幾乎青年人生的全部時光,給我的職業生涯有過太多的教益。1993年,鄧小平關于“向新加坡學習”的思想誕生後,1994年我來到這個由華人融合多元文化、在漂泊異鄉、沒有資源的土地上,靠頑強的毅力與智慧,建立起來的具有著“前瞻、自律、拼搏、包容、關愛、奉獻”精神和強烈“學習、創新”意識的神奇的南洋島國。二十年來, 我一直在感受他在複雜多變的國際局勢裏,不斷發展、檢討、修正,再發展、再檢討、再修正的前行力量與自信。
“我不去想是否能夠成功,既然選擇了遠方,便只顧風雨兼程。”這是上世紀90年代我來到獅城時很喜歡的汪國真的詩句,帶著理想主義的味道,給我清晨露珠般的滋潤,賜我前行的力量。這次到達42.195終點時,這句話又閃現在我的腦海裏。
20年後,新加坡,我用這個特別的方式丈量你,也丈量了20年的黃金歲月。青春終究是短暫的,少一些惆怅與自嘲,多一些積極與期待,與其在現實面前褪去銳氣與鋒芒,倒不如高舉夢想的火把,去實現一個更好的現實圖景。我知道,這個夢想不必與成功有關,而在人生奔跑的路上,或許我將繼續與多彩的人生,不期而遇。
2014-6-8補記于元大都土城公園
感謝作者授權新加坡眼平台發布本文。
作者簡介:毛大慶,1969年出生于北京,東南大學建築學學士,同濟大學管理科學與工程碩士、博士(在職)。現任現任公司高級副總裁,兼任北京萬科企業有限公司總經理。曾任凱德置地環渤海區總經理。該集團是目前東南亞最大的上市房地産企業,總資産超過190億新幣(約120億美元),目前已經在新加坡、中國、澳大利亞、日本、英國、馬來西亞、印尼、中國香港、中國台灣等20多個國家和地區超過50個城市開展業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