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眼按:中國在各級領導幹部中開展“三嚴三實”教育,加強作風建設,已有一年時間。其中,公車改革、嚴禁公車私用一直是公衆關注的焦點。作爲廉潔政府的典型,新加坡是如何對公車進行管理的呢?爲此,新加坡眼特邀新加坡前外交官傅瓊花撰文,興許對中國的公車改革能有些借鑒意義。)
去年4月,中國開始在各級領導幹部中開展“三嚴三實”教育,加強作風建設。其中一項就是進行公務用車檢查和控制。聽說車改內容包括公車不准私用,以及逐步取消公務用車。比如,從家裏到辦公室的往返路程都屬私人用車,因此這段路使用公車是違例的。
朋友笑說:這都是跟新加坡學的。他還帶點調侃地說我在新加坡給中國官員上的廉政課程奏效了。
我不解,誰說我們新加坡的公車不可私用?
新加坡國家小,政府部門也不多,公務員人數僅82000人。政府部門的公車少之又少, 一般各部門只有三五部公車,部長和副部長級別有專車,其他部長都開自己車子上班。
另外,有一兩部轎車公用,供公務員出去開會。因爲必須經過系統預訂,且須登記來回公裏數等手續,公務員爲了方便,也爲了怕不小心出漏子,出外開會都乘計程車。余下的就是專供傳遞文件的。車子就這麽多了。
新加坡官方擁公車最多的是外交部,官員1500人左右,是16個政府部門當中比較小的, 但公車近百部。這是怎麽回事?
新加坡外交部在國外有50多個使領館,1/3的人員駐外工作。若按每個使領館平均有兩部車子計(大使或總領事有一部專車, 另外有一部7人商務車供使領館官員使用,以及運輸外交郵袋),駐外的公車少說也有八九十部。而在新加坡的外交部,公車只有3-4部。感覺最新奇的,是部長開車,隨身保镖坐旁邊,我們都很羨慕那個保镖。常任秘書(也就政府部門最高級別的公務員)也配車子,由駕駛員接送。也就是說,在新加坡政府部門裏,只有部長、常任秘書(即副部級)和駐外使領館的大使或總領事才配有公務車。
新加坡政府有一套使用公車的制度。每輛公車裏都有一本記錄本子 Vehicle Log,是政府統一分發的,每輛車子必須有,還要不時檢查公務員是否按規定在使用時填寫信息。
一旦使用公車,用車人必須在這個Vehicle Log本子記錄詳細的信息:日期、時間、地點、公裏數、官員的職位、使用目的、使用官員和駕駛員的簽證等等非常具體的信息。即使是部長、大使和總領事用車,一概按照行車記錄本子內的要求記錄。
記錄是爲區分公務使用和私人使用的行程。何爲私人用車?私人用車就是和公務一點關系都沒有的行程,如:上下班,大使夫人購物、送小孩上學、總領事夫人帶孩子看病、私人飯局、會友等。
新加坡政府慣于精打細算。按紀錄信息,私人用車部分須要向官員收費用。這個費用如何計算呢?政府有個精心設計的方程式:按照汽車的路費、保險費、耗損費、汽油費,駕駛員工資,加班費等,計算出一個公裏費用,乘以使用的公裏數,這就是用車者該付的費用。
我在上海領事館工作時,有一次姐姐們從新加坡來訪。抵達那天上海正下著大雨,他們一行三人又帶著行李,無法叫到出租車,我向總領事要求使用領館商務車。他確認該時間段沒有其他公務後,允許了我用領館的車子去接家人。領館的財務在月底結帳時,非常盡責地向我收取該費用。這個制度在外人看來有點斤斤計較,仿佛沒有人情。 然而,這是一個可以讓大家都放心的制度。政府通過制度確保公務員不濫用公車。
新加坡有個公務員指導手冊(Government Instruction Manual,簡稱IM),是新加坡公務員修成正果的的秘笈,一般涉及的情況都有很清楚的指導,例如公務員住酒店的規格、飛機票艙位和宴請經費的標准等,內容詳細。IM規定公務員可以出示單據報銷乘車費用。公務員也可以公車私用,只要按規定付費就是。但是,爲了避免麻煩,公務員一般都叫出租車。
IM裏有許多類似的細節規定。我經常開玩笑告訴上課的學員:IM內只有他們想不到的,沒有他們找不到的規定。IM雖然不是法律,但它是所有公務員必須遵守的指導手冊,否則將受到紀律處分,輕則被警告,重則開除!因此,大家都不敢輕越雷池,若有不清楚的,一定翻閱IM。
好制度是長時間調整的。 IM是靠一代又一代的公務員不斷完善,修編而成。智慧的國家領導人,早就胸有成竹,制定了公務員守法規矩和法治條規。李光耀先生曾經說過:從1959年6月執政第一天起,我們就確保稅收的每一塊錢怎麽花,要有明白的交代,到達基層受益人手上的時候,一塊錢還是一塊錢,沒有被縮減一部分。所以從一開始,我們便特別關注以權謀私的領域,防止這類事件必須靠制度。
新加坡公車私用的具體做法今天可能有所改變,但是使用的大原則依舊不變,不知道對中國是否有參考的價值?
作者:傅瓊花
新加坡前外交官,任副司長,2000-2008年期間多次陪同李光耀與夫人出訪,負責夫人的禮賓安排與相關事宜。現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特約高級講師,也往返中國講課,研究領域新加坡公共政策、公共管理與社區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