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來西亞最大的特點是多元,擁有悠久的中華傳統和濃濃的人情味。譬如在檳城,「前一分鐘你在廣東,現在你在福建,下一分鐘你又跑去了印度,接著你又來到了英國」,多元族群、多元宗教交匯融合,產生了南洋的「Rojak文化」。
對於許多人而言,馬來西亞是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國度。
也許是因為,她雖是當年「新馬泰」初出國門的第一站,卻大多跟團而行,難免來去匆匆、走馬觀花;她雖是電影、書本、長輩口中被提及無數次的「南洋」,卻常常「君問歸期未有期」,最終只予人「椰風挑動銀浪」的無盡想像。
然而,哼著《南海姑娘》,行走在馬來西亞街頭,雖是初次到訪,卻並不覺得陌生——因為檳城,符合你對「南洋」的所有想像。
檳城州喬治市。圖/Hajotthu
今年9月14日至9月23日,由《新周刊》主辦、九行承辦、有間大學協辦的「一帶一路」系列活動(馬來西亞站)在馬來西亞當地開展了一系列文化交流活動,為推動「一帶一路」戰略實施,促進中馬文化交流貢獻力量。
《新周刊》派出的九行全球秘境搜查官走到馬來西亞各地的大街小巷,採訪了十餘位文化、歷史、教育、媒體等領域的意見領袖,與他們共同探討傳統中馬生活方式、馬來西亞華文教育、「一帶一路」等重要影響等議題。
9月16日,《新周刊》與馬中友好協會在吉隆坡舉辦了2017吉隆坡《新周刊》文化沙龍——「中華文化在馬來西亞」。
在馬來西亞檳城,九行全球秘境搜查官看到了中馬兩種生活方式的完美融合。蜿蜒的小巷裡孩子們嬉笑而過,斑駁的牆面上留下的不僅是壁畫;傳統的騎樓里賣著福建吃不到的「福建面」,會講閩南話的印度人在街頭高唱《單身情歌》;會館、教堂、印度廟、清真寺對街而立,中藥鋪、印刷廠、照相館裡傳來鄧麗君的歌聲……時空文化交錯於此,充分展現了「一帶一路」的開放與包容,讓人瞬間恍然如夢。
「喏,當年孫中山就是在這裡演講的。」一句熱情的介紹,讓人瞬間感覺歷史就在眼前。是的,康有為、孫中山、辜鴻銘、郁達夫、徐悲鴻、凌叔華等等,這些在歷史上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們都曾在此處生活或者逗留,他們走過的路、看過的風光,隨著九行全球秘境搜查官的腳步,一幕幕重現。
1910年11月12日,孫中山在檳城召開了檳城會議,籌劃第二次廣州起義。圖/Chongkian
鄉愁,是讀懂馬來西亞的一把鑰匙
想像中的南洋,是濕潤的南方,慾望的淵藪,張愛玲筆下「牽絲攀藤,烏金裡面綻出橘綠」的艷異美學,一個個故事在霧氣氤氳中緩緩展開。
而鄉愁,則是一把鑰匙,通往解讀馬來西亞的大門。
馬來西亞人的鄉愁是多維立體的。一方面,馬來西亞華人至今對祖籍地念念不忘,大多都想來中國看一看,不少人早已踏上了「尋根之旅」;另一方面,馬來西亞華人留學四方,身處海外,令他們魂牽夢縈的恰恰是他們生於斯、長於斯的馬來西亞。而待他們回到馬來西亞,美好的留學記憶又常常令他們「且認他鄉作故鄉」。
陳耀威「檳城歲末廿四小時影像記錄」:《遊輪·姓氏橋》。
在此過程中,「鄉愁」二字早已脫離了原本單一的語境,而是拓寬成了語言的鄉愁、文化的鄉愁、文學的鄉愁、建築的鄉愁、舌尖的鄉愁……
鄉愁是關乎母語的。為了能用母語讀出自己的名字,馬來西亞華文教育自19世紀初至今,雖歷盡坎坷,但在各界華人的共同努力下,保存完好,從未中斷,是馬來西亞全體華人的驕傲。
鄉愁是關乎傳承的。為了「讓漢字成為跨國、跨民族、跨文化的一個重要溝通橋樑」,吳恆燦領導的馬來西亞漢文化中心已主辦了七年馬來西亞「年度漢字」,讓人重溫漢字的魅力、提高對華文教育關注的同時,也為馬來西亞華人提供了一個反映社情民意的發聲渠道。
陳耀威「檳城歲末廿四小時影像記錄」:《下一年版》。
鄉愁是關乎文化的。為了重現「那種茶香飄溢、充滿人文情懷的環境,滿足了我們一種朦朧的文化鄉愁」,馬來西亞人林福南回國創辦了紫藤茶坊,為馬來西亞開創了一種嶄新的生活方式的同時,也推動了馬來西亞本土文化藝術的發展。
鄉愁是關乎古蹟的。為了保護家鄉的文化古蹟和民間文化,在台灣練就一身「動筆能畫,動手能修」真功夫的陳耀威,回鄉踏上了修復古蹟之路,為檳城申遺成功作出了巨大貢獻,身體力行地把老檳城「修活」。
鄉愁是關乎美食的。為了拼湊想像中的家鄉味,「早期華人會在炒粿條中添加菜脯、魚露、血蚶等象徵潮州文化符號的食材或調料,進而固化成為當地的美食特色」。大馬斜槓青年林家豪對九行全球秘境搜查官描述了中國飲食文化南渡大馬的變遷,讓人聽得直咽口水。
檳城多春茶室。圖/丁正如意
鄉愁是關乎歷史的,為了挽救沒有被書本記載的太平歷史與逐漸被遺忘的民俗文化,李永球二十多年來獨自一人穿梭在太平的田野小巷,搜尋歷史風俗與建築人物,撰寫文章,出版著作,成為「從1945年到現在,太平發生什麼事都知道」的「太平吉祥物」。
而鄉愁,更是關乎書寫的。為了心目中的「老檳城」,拉曼大學中文系主任、報刊專欄作者杜忠全勤于田野訪談、筆錄口述歷史、翻查檔案資料、著手搜集方言童謠等本土民間文學遺產,用鄉愁記錄書寫檳城。
陳耀威「掰逆攝影」作品:《Godown 六落》
陳耀威「掰逆攝影」作品:《Presence 載一程》。
從回歸的地方再出發
「後來我一直想,如果我大學沒有離開檳城去念書,我大概不會來寫檳城。」在怡保紫藤,杜忠全對九行全球秘境搜查官說。
鄉愁這玩意,定是要離開故土,才會起效。而在「車馬郵都慢,寄一張檳城報紙到台北要一個月」的時代,放大時空、距離的同時,更是放大了鄉愁的情緒。
1993年,杜忠全負笈離鄉,前往台北,在中國文化大學讀中文系。彼時別提微信、Facebook等社交網絡,連E-mai都沒有,「離開就是真的離開了,家鄉發生什麼都不知道」。
杜忠全在台灣留學的九十年代,恰逢「鄉土」「回歸」成為台灣社會文化的主題——台灣人開始回歸本土,關注自身的慾望與力量。這種氛圍之下,也讓來自馬來西亞的杜忠全在台灣找到了檳城。「畢業後,同學有在網絡上弄一個群組,有一個主題,就是讓大家回去寫各自的家鄉——你是台南的就寫台南、是花蓮的就寫花蓮,那我就寫了檳城。」
拉曼大學中文系主任、報刊專欄作者杜忠全。
2002年,杜忠全開始了自己的檳城寫作的同時,也開始修補起自己的身份、重新認識這片土地、梳理自己與故土的關係,拼湊出人與城市的生活情感、血脈聯繫及集體記憶。
按杜忠全自己的話說,他的檳城寫作「無關文學,只是一種回歸儀式,書寫生長與生活的檳島」,於是在他所著的「老檳城三書」中,既有他走訪城中老人所得、以對話的方式展開檳城生活故事的《老檳城·老生活》;也有追溯路名叫法的《老檳城路志銘:路名的故事》;而《老檳城·老童謠》則整理推敲出了檳城正在消失的、流動的童年記憶。
《戀念檳榔嶼》原先是杜忠全為報紙寫的旅遊專欄,但對於檳城的熱愛還是讓他常常「偷偷穿插」關於檳城的篇章,未見被阻止,就乾脆將「原地旅行」進行到底。
陳耀威「檳城歲末廿四小時影像記錄」:《理髮》。
「在這本書之前,馬來西亞沒有人真正搜集過民間文學來出版。沒有人做,那我就來做,這是第一本。」杜忠全翻開《老檳城·老童謠》,開始用閩南話念了一段童謠。
與心靈上的回歸所一致的,是杜忠全自己的人生軌跡。和別人「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的心態不同,杜忠全求學的經歷卻是在一步一步地歸來——在台灣念本科,在新加坡國立大學念碩士,在馬來亞大學念博士。
在檳城新關仔角(Gurney Drive),可以嘗到各國美食。
在杜忠全眼裡,美食是檳城最吸引人的地方所在。「在檳城是不用特意去尋找美食的,因為什麼都好吃。對我而言,離開檳城之後,我不會去挑剔食物,因為食物不好吃是理所當然的。要吃美食,就回檳城吃。」
比較起檳城和台灣兩地的美食,杜忠全不免「毒舌」了起來:「檳城是重口味,酸就是酸,咸就是咸,辣就是辣,有各國元素,但又各自鮮明。而到台灣之後,就覺得吃什麼都是一樣的,吃什麼都沒有味道。」
在杜忠全看來,馬來西亞的味道豐富而鮮明。圖/丁正如意
檳城有的不只是壁畫
對於許多遊客來說,檳城約等於壁畫。但凡來過檳城的,都要和當地的各種壁畫合個影,甚至「尋找散落在檳城街頭巷尾的壁畫」已經成為近年來遊覽檳城的一種新興旅行方式,否則就如「不登長城非好漢」般——比沒吃到炒粿條還遺憾。
提起之前引起熱議的言論——「來檳城看壁畫的都是無知的遊客」,著名文史建築研究工作者陳耀威略為無奈地表示:「檳城這個現象,真的很好笑嘛。那麼多遊客,到檳城都是來看壁畫,不是來看文化的。他們只是為了來跟風打卡,拍個照,有時排隊拍照的,甚至還會遮掉那個壁畫。這是一種『羊群效應』,完全就是無知的,但是用『無知』這個詞可能會有點犀利。」
陳耀威「掰逆攝影」作品:《Captured 逮住》。
檳城最大的特點就是多元化。「前一分鐘你在廣東,現在你在福建,下一分鐘你又跑去了印度,接著你又來到了英國」,站在十字路口,陳耀威用手在空中比劃出一條「正確遊覽檳城世遺區」的完美路線。
正如道長對「檳城歲末廿四小時影像記錄」有個有趣而精準的定義——「一群檳城人把自己這個城市的日常生活博物館化的計劃」,在陳耀威的鏡頭和文字下,檳城有的不僅是壁畫,更是街頭巷尾洋溢著的濃郁生活氣息;檳城每天上演的不僅是華人的喜怒哀樂,也有翻轉飛餅的印度人、虔誠禱告的馬來人……這座城市,不僅有多元的建築風格,還有多元文化、多元族群、多元宗教交融而產生的「Rojak」。
1800年,由廣東人和福建人聯合創立的廣福宮,是檳城最古老的廟宇。圖/Gryffindor
《新周刊》曾有言——「台灣,最美的風景是人」,在馬來西亞,最美的風景就是暖暖的人情味。在這片一年只有兩季的熱情土地上,還發揚著中華傳統,堅守著華文教育,慶祝著傳統節日,保留著淳樸風情。他們努力守護的,恰恰是我們習以為常甚至漠視至幾近消失的東西。在馬來西亞華人身上,我們讀懂了中國。
更多精彩,見《新周刊》504期別冊
《新周刊》「一帶一路」系列活動,
明年將繼續搜查全球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