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如樹,用生命撰寫著年輪。
你的年輪記錄了些什麽?
我想,在新加坡的這12年,深深淺淺的年輪記載著我的成長,我的掙紮求存,我的辛酸血淚……
仿佛又看到那個小女孩,拖著沉重的行李,帶著滿滿的希冀,離開生活了19年的家鄉。
認識她的人,或許還記得她總愛紮兩個小辮的樣子。
那是她父母喜愛的樣子,或許,年少的她並不喜歡太過幼稚的打扮,
然而,那時的她,從不懂得拒絕。
從發型,到衣服,甚至連未來的前程,她都乖巧地按照父母的要求而行。
即使,曾經她掙紮過,拒絕過,卻還是哭著在父母的要求下填寫了志願表。。。
或許直到她堅持,不顧一切地離開那裏,她才真正地開始成了她生命的主宰。
然而,
那一刻她才知道,原來,主宰自己的生命,做一個獨立,有主見的女生,是那麽那麽辛苦的事情。
在異國他鄉生活的前幾個月,並不認識其他朋友的她只能委屈地和同去的兩個男生合租一間房。
在那些歲月裏,她並不懂得男女共處的尴尬。
她單純的只想著要如何快速融入生存下去。
然而,本想著可以攜手互助,還可以依賴著別人的女孩,卻被同去的男生那句“出門在外,別指望靠別人!”而深深罵醒。
雖然她理解同去考學校,名額有限需要和同鄉競爭的壓力。
卻也在那一刻,深深理解了自己真真實實的成了一個人。單打獨鬥的一個人。
如果把人生看做一場遊戲,那麽把這趟未知的求學路看做一場《hunger game》,卻一點也並不誇張。
初來乍到,父親拜托的朋友都忙著自己的人生,誰能舍棄時間來幫助別人?
于是,人生地不熟的女孩,開始摸索地圖,四處找學校提交入學申請表格。
或許,這些看起來真的並不困難。但對于年幼的女孩來說,語言不熟,對這個城市的陌生感,都深深讓她彷徨。
可是,仿若瞬間長大般,她學會了對父母隱藏一切的困境。
在那個互聯網並不發達的年代,靠著地圖,靠著口語問路,她一間間的到學校報名。
然後在等待考試的期間裏,她報考了托福。
她或許很難忘記那段日子,自己是如何走來的。
每天上完語言學校,她都搭車回家,在滿屋子男生玩遊戲,大聲吵鬧的房間裏,
她帶著walkman聽著托福語言聽力,淩晨3,4點還在做著托福預考試題。
那些日子,她始終都是一個人。
或許是因爲曾經那句不該靠別人的責罵,就像《北京人在紐約》裏,真實的再現著留學生的悲歡求存。
直到她遇到了一個女孩。她帶她逃離了那個充斥著熟人,卻冷漠的房間。
她教她化妝,教她自信。
她陪她剪掉了一頭的長發。
然而她陪伴她的日子,她也遇到了最恐怖的事情。
在興高采烈跑去與房東簽約的那天,
別墅裏的其他租客卻報了警。
因爲有人丟失了在當時價值不菲的筆記本電腦。
于是,在那個屋子裏的人都必須等待警察的搜查。
從傍晚8點折騰到淩晨1點。
女孩瑟縮的站在風中,心情忐忑。
或許用害怕來形容更爲確切。
在那個對留學生極其苛刻的年代,
若是在警察局留下任何記錄,
所接受的是遣返回國。
這無妄之災帶給女孩的遠遠不止這些,租客們齊心要告房東偷竊,
宣稱即使被遣返也在所不惜。
女孩躲在角落,忐忑驚嚇,眼眶泛紅。
她不敢跟父母提及絲毫,她怕父母會擔心的睡不著覺,所有的難過驚嚇,她一個人豁血吞下。
放學後,紅著眼眶跟比自己稍大些的朋友哭述,但是她明白,他們能做一個聽衆,安慰她已是最大的守望。
所幸,事情都向著好的方向進展,女孩終于有了顆安定的心備考。
帶著不錯的托福成績,她對未來的求學終于有了更多的期待。
很多年後,女孩的老公全家出動幫著小妹搬家,感歎著當年和女孩一起搬家無人可幫卻一步步走來的艱辛。女孩淡笑著,想起這些更早些年只有她一個人的日子。
那個大行李箱還是她從國內帶來的,陪她走南闖北,四處漂泊。兩年裏,搬了七次家。
那時候,她覺得漂泊是世界上最恐怖卻最貼切的詞彙。
仿佛船行于海上,沉沉浮浮,浮浮沉沉,何處,才是家?
求學,是條艱苦路。
特別是從語言學校考入政府學校。
從報名,收到考試通知書,參加筆試,口試,拿到錄取通知書。
每一步都艱辛。每一步都如同《hunger game》一般,必須厮殺。。。直到最後勝出。。。
在拿到通知書的那一刻,女孩終于笑了。
而在那一刻,她發現,她再也不是紮著兩個小辮,每天兩點一線,單純的小姑娘了。
她學會了打扮,學會了自信,學會了堅強,學會了自己決定自己的人生……
在求學的日子裏,她認識了很多朋友。
也認識了未來會跟她相守在一起的人。。。
仿佛那個時候開始,她的人生充滿了快樂。有朋友,有愛人,有很多很多聚會party。
直到畢業,同學各奔東西。喝過散夥酒,目送朋友奔向他鄉……
她卻還是,在這個名叫新加坡的小島上沉浮著。。。
變了容顔,變了口味,
她想,或許,她已經離不開這裏。。。
想起曾經她讀過的小說,星期四出生的孩子,注定離家很遠。
她出生的日子正好是星期四……
後來的後來,她和他走在了一起。
買了房子,有了孩子。
仿佛一切都安定起來。
可她還是覺得,總有些什麽,缺少了……
直到有一天,
在KTV裏,聽她朋友唱著那首早已聞名大街小巷的《北京,北京》。
她想,她真的離家太遠了。遠到她已經再也跟不上家鄉的潮流腳步,遠到回家都會被新街道繞得昏頭轉向……
而這個小島,卻成了她最爲熟悉的如今。
“我在這裏歡笑 我在這裏哭泣
我在這裏活著 也在這兒死去
我在這裏祈禱 我在這裏迷惘
我在這裏尋找 在這裏失去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離去
我希望人們把我埋在這裏
在這兒我能感覺到我的存在
在這有太多讓我眷戀的東西”
聽著朋友嘶吼著這些歌詞,她有著前所未有的震驚。
仿佛在片刻間,她體會到了北漂們的無奈與孤寂。
那是一種被夾在縫隙的歎息,早已回不去,可是,他們正在生活的地方啊,又是否真的能肯定他們存在的意義?
突然間,女孩明白了,在穩穩當當的生活中,她總覺得缺少的是什麽。。。
那是一種,“settle down”的安甯,和名正言順。。。
習慣了這裏的晨曦,習慣了這裏的天氣,
習慣了這裏的飲食,習慣了這裏的風景……?
女孩知道,她所缺少的不僅僅是那一張紙認可。
而是那認可後面,不用再漂泊沉浮的心……
這裏有她的家庭,
有她的孩子,
有她的事業,
還有她早已熟識一切的心……
十二年。
人生若如樹,用年輪書寫著曾走過的路。
大大小小,坑坑窪窪,一圈又一圈的圓,沒有盡頭的在刻鑄……
而這記錄著青春裏最爲艱苦的十二年輪,
清清楚楚,驕傲地昂頭闊步……
未來還有很多個12年,
或許,都沒有比這12年更驚心動魄了。
卻依然要有一顆戰鬥的心,
而這一刻,我已不再是懦弱單純,無助的那個女孩了。
女孩蛻變成母親。她帶著驕傲,必須爲了孩子迎接未來的每一場戰役。
而這12年,深深深深的,印在了她的心底……牢牢不會忘記……
作者:安妮
一個愛旅行愛夢想愛寫作的女孩
在新加坡浮塵12年
現移民新加坡
是一名古筝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