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如果哪天我赴了另一個國度求學工作,我並不會告別。因爲對要再回來的地方,要再聚的人,是不需要說再見的。
(上)
何平的媽媽這一天可算是將垂著的心放下了,因爲兒子何平終于通過AEIS考試進入了附近一所鄰裏中學。要知道,新加坡的中學是用小學畢業考PSLE分數擇生,其中鄰裏中學普遍是分數線很低的學校。
雖說這所學校的學生不是什麽高材生,何平倒是覺得這些新朋友饒有趣味。可能是因爲這是他人生中頭一次跟馬來和印度孩子在一起上課,頭一次用英文學習除了華文以外的科目,就連與本地人的交流也是以英文爲主(當然有時也會參雜一些搞笑的閩南話在裏面,活躍下氣氛)。這也許就是新加坡的獨特之處吧。何平最喜歡的是這裏的課程表。因爲沒有像國內那樣的十分鍾小課間,取而代之是午飯的半個小時,所以一般下午放學時間都很早,周五更是12點就下課了。這時,學生們可以隨意地掌控自己的時間。有的選擇參加社團活動,有的沉浸在圖書館裏,當然什麽活動都不參加的,便可以回家享受這暖洋洋的下午時光了。因爲以前在大陸練過羽毛球,他便毫不猶豫的向羽毛球隊抛出了橄榄枝。爲了參加羽毛球比賽,何平難得有機會踏入了他夢寐以求的華僑中學。不知是校區的龐大的面積了,光是大廳裏的觀賞魚塘就已經讓他目瞪口呆。無聲無息得,一顆種子就這樣埋在了他的心裏。他下決心要考去那裏。
起初,何平還沒有克服語言難關,就連打個電話訂個披薩都能緊張出一身冷汗。 衆所周知,口語不好是大陸的通病。還多虧學校老師雪中送炭似的給他安排了新加坡同桌,何平的英文口語也算是突飛猛進。 盡管第一次考試平均分只得到60出頭,可每每看到兒子的成績逐步向上,何平媽媽真是心裏樂開了花。這成績的背後一部分要歸功于新加坡的教育系統。即使是鄰裏中學,新加坡教育部也不會置之不管,反而提供了可以與精英院校相媲美的教學水平和環境設施。錦上添花的是,老師們並沒有因爲何平是外國人就不予以重視。相反的,課後往往可以看到老師們給何平還有其他外國學生盡心盡力地輔導。何平真是不勝感激。就連中考O-level的時候,他也不需要浪費父母的錢去找外面的輔導老師,學校的突擊輔導便足矣解答他心中的困惑。
課堂上的學習固然重要,但新加坡教育部也同樣重視人格的培養。從小學開始直到大學畢業進入社會,CIP/VIA(義工)多到數不勝數。學校利用CIP分數來鼓勵學生多花時間參加這類活動。何平當然也不例外,參加了一項又一項學校和外面組織的志願活動,其中包括了收報紙,送補給品,在老人康複中心幫忙,爲老年人節日做慶典和新年表演。其中,最記憶猶新的是那次放學後,他來到聖路易士老年康複中心。陳爺爺一如既往地坐在靠牆的那一邊,還是那麽安詳。當看到了這小夥子,他邊嘴角輕微向上一提邊輕拍旁邊的椅子:“你又來了啊,象棋都已經准備好了。” 不知道爲什麽,每當看到了這爺爺,他會不禁想到自己北方遠處的老人們。一場大戰之後,陳爺爺從袋子裏拿出了自己的寶貝相冊,一頁不漏地向何平講著過去的經曆,在何平看來自豪一詞就差寫在陳爺爺的臉上了。何平聚精會神地聽著。後來他開始琢磨,CIP的好處之多,大陸的學校何樂而不多爲呢;從小學開始就應該多加鼓勵才對。
這幾年裏何平最崇尚的是新加坡的種族和諧。雖然這裏人口以華人居多,但少數民族(馬來人和印度人)並沒有受到歧視或被剝奪個人主權。有學校的教育加上政府的政策保護,還有常見的耳濡目染,新加坡人民早已習慣了這種沒有實際意義的膚色區分。記得最清楚的是何平之前住的祖屋樓下有一個滑梯,他常常坐在這附近發呆。比孩子們的嬉戲聲更值得何平注意的是這些孩子們不同的膚色卻相同的口音。要知道,這樣的風景在世界其他地方是很少看得到的。還有一次放學何平坐公交車回家。得虧車上並沒有空位了,何平才有了機會親眼目睹了這樣一幕。一位印度乘客主動把座位讓給了一對華人夫婦的孩子,于是兩個種族的陌生小孩坐在一起開始玩耍。看著孩子們臉上燦爛的笑容,再看看父母們欣慰的神情,何平怎麽也沒有舍得在原定的下一站下車。只可惜這樣寶貴的一瞬間,他竟然忘記了拍下來留念。
後來O-level成績放榜了,何平並沒有及時回來坡上。但當手機鈴聲響起,收到了老師簡訊的那一刻,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何平才發現自己已經蹦了有三尺之高。收拾完行李和心情,他已經准備好了向下一站出發。
(下)
有時候的新加坡是熱的讓人煩躁的地方,在室外溫度計裏的酒精常常迸發到35攝氏度以上。白天的坡島就像是一個活生生的大蒸籠,就連路上的行人也不停地擦著汗抗議著炙熱的code black(超過33攝氏度)。
跟何平有著類似的經曆,史傑在情窦初開的年紀就來新加坡求學。他來了這邊後的幾年可沒少吃苦頭。因爲從小就沒有什麽英文背景,他在語言中心鍛煉了大好幾個月才拿到了一間鄰裏中學的錄取通知書。要知道,別人學了十多年的英文水准,要想馬上追上可不是什麽易事。但就像愚公移山一般,史傑將自己埋在了書海裏。這段時間裏他常常怨恨自己選擇了這條路而不是澳洲或美帝大陸,因爲新加坡考試的頻率並沒有像預期中的比國內少,而且各個學校之間的特長競賽又很殘酷。就算新加坡教育部大力宣傳“每個學校都是好學校”,但在史傑看來,好的學校的學生卻比差的學校的學生有著更好的機會。他們有更多的機會參加外界組織的比賽,有更多多才多藝的同學可以互相學習,有著更方便的教育資源(爲了考高級華文,他每周都要去另外一所學校上兩節課)。從那時起,他打心底裏發誓要進入精英學府。
史傑本以爲自己的安排已經夠滿了,但是他學校的兩大社團(管樂團和排球)的練習遠要比他的多得多。排球隊爲了拿那年的全國冠軍一周有六天訓練。其他學生家長從小就給他們找各種音樂老師,強度可以和國內的家長相媲美了。在新加坡,這種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心情被稱爲kiasu(閩南話裏的怕輸)。這也是爲什麽各種指數都顯示新加坡是世界上最適宜居住的國家之一,但是卻是最不快樂的國家之一。在這座鋼筋水泥的森林裏,工作壓力,學業壓力,同輩壓力都在無形地腐蝕著這些人們,讓他們喘不上氣來。
一說到國內的夏天就讓人想到冰淇淩了,更別說在一年四季都是夏天的新加坡。就是在這樣一個七月,史傑光臨了一家“豆先生”店裏買豆奶冰淇淋。在他前面排著個本地女生,再往前是中國來的個體旅行團。雖然是同胞,但是看到這些大叔大媽們吵吵嚷嚷、一會點這個一會又不要這個,史傑忽然感覺到渾身不自在。一個大媽拿錯了別人的奶茶後,另一位大叔又不顧男女之分地蹭著別人肩膀去拿另一頭的吸管,搞得史傑快要看不下去了。這是他才恍然大悟,之所以本地新加坡會指責有些中國人在公共場合大聲講電話,以及中國來的富家子弟在這邊飙車違反交通秩序。這樣的情節在新加坡不少有,就是因爲外國人太多,本地人曾多次向政府投訴改善現狀。雖然不是所有外國人的素質都低,社會只是在不知不覺地將問題集中化,但他已經不知道何時他的祖國才會崛起、他的同胞會讓新加坡人刮目相看。
後記:
何平和史傑的故事便是我的故事,當然他們的故事還在繼續,有甘有苦,有喜有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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