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來西亞近日再次爆發一宗高級公務員涉嫌擁有來曆不明、疑似貪汙所得的大筆資産事件。與去年所發生的沙巴水務局正副局長涉嫌與商人勾結舞弊的事件相似,本次在涉事的聯邦鄉區發展部秘書長(該部門最高級別的公務員)的家裏、辦公室、有關的銀行等,反貪汙人員搜出大筆各國貨幣的現款、金條、豪車等,令人驚歎不已之余,也眼花缭亂。
有些議論認爲,分別在沙巴與吉隆坡爆發的這兩起(以及相關的其他)涉嫌貪汙案件,其實都帶有濃厚的政治色彩。這是因爲之前的聯邦鄉區發展部長,即爲馬國主要執政黨巫統的前副主席、來自沙巴的沙菲益,而沙巴水務局之前也被該聯邦部門授權,管理一大筆用來提升沙巴水供能力的款項。
前年年中,有關一個馬來西亞發展有限公司系列令人不安的財務問題,在出現其中一次“高峰”時,沙菲益與時任副首相慕尤丁幾乎口吻一致地高聲呼籲徹查事件的來龍去脈,公然與希望事件盡快平息下來的首相納吉唱反調,結果兩人皆被開除出內閣。
▲慕尤丁和沙菲益
這一年多以來,沙菲益選擇與慕尤丁以至其他反對黨陣營若即若離,自己卻在沙巴“招兵買馬”,月前拉攏了幾位離開民主行動黨與人民公正黨的國州議員,自組了一個新黨,意圖在來屆大選裏在沙巴“大展宏圖”,自然也成了巫統在沙巴的一個主要對手。所以馬國當局這幾輪的高調反貪行動,也被一些議論解讀爲針對沙菲益的“隔山震虎”之舉。
因爲身爲(前)部長,屬下的(與有關的)高級公務員被控貪汙,姑毋論自身是否也有被牽涉,至少在政治名聲上,就無形中被貼上個“監管不嚴”的標簽,在大選期間也可能被“挖”出來大做文章。在水務局案件裏,沙菲益甚至被執法當局傳召問話,更令人遐想起案件的濃重政治色彩。
當然,在更早以前,馬國聯邦青年及體育部的一名高級公務員,也被查出類似的大宗貪汙情況,但該部的部長卻是巫統的青年團團長、看似納吉當下的其中一位重要盟友的凱利,是否從此也會背上“監管不嚴”的負面名聲呢?如此的對照之下,上述的“通過反貪行動來政治迫害”的論述,好像不太站得住腳,不過巫統內部政治鬥爭暗流洶湧,有時也未必如表面上所展現出來的那麽和諧、團結。
況且,在這一系列的反貪行動案件中所涉及的財務,無論是在質或量上,可說是一宗比上一宗更爲“青出于藍”,民衆在一次次的震驚之後,在某種程度上也可說有點麻木了。
譬如,許多人對上述沙巴的案件可能還記憶猶新,會拿來與最新的鄉區發展部事件評比,但對更早的青體部事件,也就逐漸淡忘了。如此類推,在幾個月甚至一年後臨近大選時,是否還會有許多人記得這些案件都很成疑,更毋論記得誰是誰非了。
然而與此同時,這一系列高層涉貪案件,也再次顯示貪汙問題在馬國的根深蒂固。連納吉最近也呼籲公務員要謹記錢是人民的;副首相阿末紮希更直指馬國貪汙指數的上升令人擔憂。
對于政治人物的涉貪,我之前介紹過一方面是馬國政壇上的“養馬仔”文化使然,即某一階級的政治人物需不斷爲以下階級的政治人物提供好處,以換取後者的持續大力支持來更上一層樓。政治人物需要累積大量財富或運用手中掌握的權力,來“分發”好處于支持者,就未免需要涉及某種程度上的政商勾結。
但馬國層出不窮的貪汙風氣,雖然不時會引起民衆的驚歎,但始終造就不了一股龐大的民憤,可能也是一種與以上“養馬仔”有關聯、但更爲基本的文化價值觀在起作用。即在馬國許多鄉區以及城市中下層階級民衆的心目中,一種可謂半封建的思維,仍然頑強滋長。
▲示意圖
就如同古代民智未開時,一貧如洗的老百姓看著“高大上”的領袖或貴族們,在富麗堂皇的殿堂裏或排列威武的廣場上,接受萬民效忠的膜拜時,不但不義憤填膺、群起革命,反而感覺良好,認爲“做頭”的得以享受富裕美好的生活,不但是理所當然的,也是值得大家驕傲的。如還能被賞賜一丁點兒的好處,那更是天大的榮幸了。
這種“領袖享福即爲我的光榮”的半封建思維,在當地各種節慶時常舉行的開門款待會活動上,從許多中下層民衆唯唯諾諾地露出即羨慕又誠惶誠恐的眼神中表露無余。馬國的許多(尤其是當權的、選區在鄉區的)政治人物,也深谙此道,理解到自身的奢華生活、遨遊世界等,未必完全是政治負擔,反而在好一些民衆的心目中,是很了不起、羨煞旁人的行爲,需要不時的被炫耀一番,才能維系民衆的寵愛。
然而無論是政治人物自身與家人的“高大上”生活,抑或是五花八門、其實主要目的就是展示政客如何“威武”的集會,也還是要真金實銀來促成的。他們正式官職的薪金,在這方面根本是杯水車薪,如不尋求巧立名目的“額外”收入來源,是做不下去的。
馬國號稱再過三年即將成爲一個發達國家。在基礎建設等硬件設施上,馬國相比于一些百年前早已發展起來、但也因此顯得老舊的發達國家,確實有過之而無不及。但要把民衆的思維從封建或半封建狀態中真正喚醒,清楚地理解到當官的不過是人民的公仆,看起來還是有一段不短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