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2月27日)下午一點半,我路過國家圖書館和武吉士廣場附近的十字路口時,見到停滿路邊的民防部隊應急車輛。
(昨天停滿了密駝路南向車道應急車輛。圖源:新加坡眼)
警察在路口的曾兄弟大廈外拉起了警戒線,不許閑雜人等進入。
(警方在曾兄弟大廈外拉起了警戒線。圖源:新加坡眼)現場氛圍倒不是很緊張,既沒見到烈焰沖天,沒有消防員沖進沖出,亦無濃煙滾滾,也沒有灌水救火流出來的一地水。行人正常往來,除了被應急車輛占用的車道,現場交通也算通暢。 如果不是大周末而且大中午,我肯定認爲是在進行消防演習了。 然後,我見到了下面這部車子,車體上有兩個大字“DART Response”。 (昨天在現場的災難拯救隊重型拯救車。圖源:新加坡眼) 見到這部車,我心裏“咯噔”一下。“DART”是Disaster Assistance and Rescue Team,災難拯救隊,是新加坡民防部隊中的精銳隊伍,專司重大災難的專業拯救,包括應援汶川地震拯救。消防隊遇到一些刁鑽古怪的拯救個案時,尤其是受困人員無法解困、高空拯救,經常也要求援于經驗豐富、配備精良的DART。 這部重型拯救車既然出現在這裏,就意味著出了不一般的事,一般來說,不是有人要跳樓,就是有人受困。 不尋常的救護車 向前沒走幾步,見到聯邦樂尚雅思中心對面停了一部救護車。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一見到這部很普通的救護車,我心想,肯定大事不好。 (昨天在現場的陳笃生醫院救護車。圖源:新加坡眼)這部救護車的車體上印有“陳笃生醫院”幾個字,是陳笃生醫院的救護車,不是新加坡民防部隊的救護車。這部很普通的救護車,出現在這個特定的場合,反而很不尋常。 新加坡的所有應急救護車統一在民防部隊轄下管理,一般出車禍什麽的,我們打求救電話995,趕到現場的一定是民防部隊的救護車,不會是醫院的救護車。 (典型的民防部隊應急救護車,也就是俗稱的“995救護車”。圖源:網絡)我曾在新加坡民防部隊擔任過幾年消防隊長、新聞發言人。從我經驗所知,醫院救護車只會在兩種特殊情況之下才會來到事故現場。 第一種情況是發生重大災難,民防部隊的救護車不足使用,所以調醫院救護車支援,昨天顯然不屬于這種情況;第二種情況是現場需要專科醫生和專業醫療設備,995救護車並不配備,所以得從醫院派出緊急醫療隊伍(medical team)到場支援。 既然緊急醫療隊伍到了現場,那麽可以推斷是有人受困,受困的具體情況可能很刁鑽,說不定還得“棄車保帥”,得截肢才能解救。在文末我會介紹20年多前我親曆的一個“棄車保帥”案例。 見到情況特殊,我于是向《新加坡眼》通報情況並提供照片。
到了下午四五點,我見到本地媒體開始報道這個事件,到了六點左右,媒體引述民防發言人說,受困男子下午五點半左右在現場不治。六點左右終于把死者遺體移出。 29歲工人受困電梯升降機井道 根據民防發言人介紹,昨天中午1130時左右,警方接到救助電話。消防隊到場之後,發現29歲孟加拉籍男子受困在電梯和電梯井之間的縫隙,身受重傷,手腳無法動彈。當時電梯升降機機廂處于二樓、三樓之間的位置。(示意圖:電梯升降機機廂與導軌結構) 人力部發言人說,當時該工人在電梯井道內,在電梯升降機機廂上進行維修工作。升降機往上升,把他困在井道內的導軌結構中。電梯升降機的導軌結構就像鐵路軌道,貼著電梯井道的內牆上,引導升降機機廂上下。 全新加坡最小的電梯升降機 據《新加坡眼》了解,曾兄弟大樓這台出事電梯,很可能是全新加坡最小的電梯升降機。(曾兄弟大廈。圖源:谷歌地圖)(出事電梯。圖源:Youtube) 一般組屋電梯何在10人,680公斤,而它荷載320公斤,大概只能乘搭4人。從網上流傳的一個視頻看,它門口寬度只有四塊地磚,只比一個成年人的肩膀寬度稍大,十分狹窄。 ?可以想象,工人受困在二三樓高度的井道內,要進到這麽狹小而且豎立的空間施救,身手無法施展,難度異常。 之所以需要專科醫生到場,至少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可能受困人員的手臂或腿部被困,不截肢無法解救,只能“棄車保帥”;另一個可能是受困人員出現危急病況,如休克、心髒驟停等,需要專科醫生幹預。 20多年前的一場親身經曆 我大學畢業之後,除了在《聯合早報》當過短暫時間的記者,在民防部隊做了近六年。 在那六年不到的時間裏,我只見過一次專科醫生馳援的案例。 具體日期不記得了,大概是97還是98年,當時我在民防總部擔任新聞主任、發言人。凡是重大事件或特殊事件,有可能引起媒體關注的,總部調度室總會第一時間通知我,我就必須親自到現場了解。沒有調研,就沒有發言權。(1999年,新加坡民防部隊發言人許振義上尉) 有一天,總部調度室通知,聖諾哥有家食品廠出事。 有個工人手掌被絞肉機夾了,救護車到了現場,發現手掌牢牢卡在絞肉機裏,無法解救,于是呼叫消防隊馳援。 消防隊到了之後,試圖把絞肉機拆卸或切割,讓手掌松脫。但是,絞肉機的刀片與手掌“血肉相連”,每每有個動作,傷者都疼得死去活來,盡管已經打了嗎啡針。消防隊無法施救,只好呼叫專科醫生馳援。 由于“呼叫專科醫生馳援”是很少見的大事,于是調度室馬上通知我。我趕到現場時,傷者癱在地上,手掌還卡在絞肉機裏。 我到了之後最多兩三分鍾,專科醫生也趕到了。我記得他是陳笃生醫院的骨科醫生。 他仔細看了現場情況,問了一句“消防車上有沒有鋼絲鉗?” 消防員馬上遞上。醫生接了過來,在傷者手背上注射了兩劑麻醉針,然後…… 喀喀喀咯。 把傷者四只困在層層刀片中的手指鉗斷,拇指倒是無礙。把手解救出來之後,用繃布包好,把人推上救護車,送去醫院。 當時,剛出道不久的我看得目瞪口呆。後來我問醫生,怎麽就這樣鉗斷了?你怎麽不救呢? 他說,傷者手指的骨頭、神經、肌肉全絞爛了,即便“救”出來,也絕非我們想象中可以修複。所以只能鉗斷。 此事之後,除了“喀喀喀咯”那四聲,還有兩件事給我留下深刻印象。 第一就是,爲何維修絞肉機之前不斷電?這起事故的調查由人力部進行,我不知道細節。 其實,很多事故完全是由許多微不足道的小違規合起來導致的,就像滾雪球一樣。人們經常有僥幸心理,而且往往一萬次裏面可以僥幸九千九百九十九次。但關鍵不在那九百九十九次,而在那關鍵的一次。 第二,我從那天開始,大概有兩三年不吃紅燒雞爪。這是旁觀者PTSD。 開年以來,獸災人禍,諸事不斷 牛年從開年以來,諸事不斷。 丹絨巴葛路車禍五死一重傷。裕廊東深夜一死一傷命案 馬西嶺公園大樹壓死人。 大士彎大火三死五重傷。榜鵝野豬傷人。 客工地鐵軌道喪命。 望各種讀者注意安全,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