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部西部片《High Noon》曾經提及,正午時分,是西部牛仔進行決鬥的時間。因為只有這個時間陽光不會直射任何一方的眼,對於決鬥雙方完全公平,只有槍法優劣能決定彼此生死。
這部電影被《守望先鋒》借鑑,用作麥克雷開大招的時刻,「It’s high noon.」
午時已到,用來形容曾志偉今天發出的一條焦灼的聲明,與其底下正瘋狂湧入的輿論。
今天卓偉發出,大約二三十年前性侵過藍潔瑛的兩個影壇大哥真實身份。在此之前,這段訪談藍潔瑛的視頻香港《壹周刊》曾經釋出過。
片中藍潔瑛親口承認,曾先後被兩位影壇大哥強姦。其中一位已離世,另一位則是她去新加坡探班時,對方借酒醉偷入她的房間對她施暴,她在新加坡去看醫生並服用事後避孕藥。
2013年,《壹周刊》放出的是一個消音版本,且關鍵名字皆塗上了馬賽克。這段訪談視頻里,藍潔瑛說起自己買刀片自殘的事。她早前精神失常,在新年時曾試圖自殺。後來在香港她有一個外號,「癲王」。
昔日煙視媚行一笑百媚生的「春十三娘」
命運最是無情
據說這次是香港那邊遞給了卓偉。畢竟成龍是說過的。香港的黑幫是不敢來大陸,只要一上岸就會被內地警察抓。
關於這件事情一直有著幾種猜測。那個很有來頭的是成龍、周星馳或是曾志偉。在向太轉發的微博里,這個電影編輯將其代指為唐老鴨。
成龍是藍潔瑛後來窮困潦倒時唯一信賴的兩個人。另一個是劉德華,一直給藍潔瑛援助,幫她申請香港社保。成龍和藍潔瑛過去是同一個經理人,陳自強。
成龍也接受過記者採訪,稱此事一言難盡,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改日再談。「下次我們單獨採訪說這個。」說完立刻匆匆離開。
周星馳後來就此事不接受採訪。只是從藍潔瑛在《志雲飯局》說起他們在銀川拍攝《大話西遊》時,究竟有沒有談過戀愛,「那時也坐過他的單車后座。從酒店去片場,走路的話需要十分鐘,踩單車很快就到,他不就帶我去又帶我回咯。」
言語之中仍有維護。
那年,無良記者逼供藍潔瑛,爆出消音視頻之後轟動全港。當時香江才子蕭若元做過一個推理。
排除那些江湖地位比藍潔瑛低的,排除性向相異的同志,從當時藍潔瑛拍電影時期合作過的對象里進行推測。
「1987年《開心快活人》,這部是小製作。1989年《八寶奇兵》客串,合作演員曾志偉、錢小豪和吳君如。1991年《五虎將之決裂》,五虎就是苗喬偉、劉德華、梁朝偉、黃日華、湯鎮業。這部戲好像有部分在新加坡拍攝的,導演是曾志偉。」
蕭若元曾經監製過《唐伯虎點秋香》,藍潔瑛在裡面有出演,但二人沒有直接碰過頭。蕭若元也沒有給出終極答案,但答案呼之欲出
《壹周刊》這條新聞出來時,劉嘉玲已經很久沒有和藍潔瑛聯絡。她和藍潔瑛是TVB訓練班的同學。
劉嘉玲和藍潔瑛的舊照
藍潔瑛那時有個外號叫「靚絕五台山」——即當時香港五家電台電視台全聚集在廣播道所在的小山丘上,藍潔瑛在芸芸佳麗中尚能脫穎而出艷絕群芳——後來演《大話西遊》里的春十三娘,「桃花過處,寸草不生」。
黃霑說過,「她們當中許多人以姐妹相稱,甚至有人相約如果到老不嫁,就索性一起住。年齡由長至小排序:藍潔瑛、梅艷芳、上山詩鈉、張曼玉、吳君如、曾華倩、羅美薇、劉嘉玲和邱淑貞。」
劉嘉玲說起自己是從曾志偉、苗僑偉口中得知消息,其實自己不太清楚。「已經交由志偉同她聯絡。志偉是高人,懂得化解。」真不愧是香港娛樂圈的女強人,寥寥幾字,便有太極借力打力、四兩撥千斤的效果。
在香港高登的討論版上,港人紛紛留言讓香港演藝人協會會長曾志偉,要像幫天真嬌和劉嘉玲那樣幫助藍美人,去新加坡報案。或者投案。
卓偉爆出來的訪談,兩個男演員。一位是心臟病去世的鄧光榮,一位是曾志偉。
1
90年代黑社會攜黑金入侵香港演藝圈,一度腥風血雨。而其中滲透最深的行業是電影。黑社會與電影公司各大佬之間則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有次某電影公司老闆和周星馳朱茵一起吃飯。一家小報的狗仔偷拍周星馳時被當場拿下。大佬不但沒有讓記者交出底片,而是請他坐下來喝酒。
接著當著記者的面懲處看場子的手下。新義安的家法,現場開香堂,讓手下扎出三刀六洞贖罪。三刀以後,鮮血一地,手下已經昏死過去。
記者看到這一幕直接吐了出來。不僅交出底片,還承擔了此人的醫藥費。
王晶曾經說過:「不好好拍片,門牙也會被打掉兩個。」劉德華還曾經被槍指著押送到片場就位。
鄧光榮則一直被香港八卦雜誌說他有背景。有意思的是,向華強曾經表示「鄧光榮是他見過最有領導方式的老大,自己自愧不如。」
鄧光榮過去演黑道大哥,給他當小弟作配的是現在的大哥周潤發
那時候的鄧光榮與江湖大佬劉榮駒關係密切,因而被懷疑有黑道背景,1980年4月,便有新聞報道:香港警方大舉掃蕩黑道份子,影星有黑底者相繼來台,鄧光榮成港警注意焦點。
鄧光榮讀香港新法書院,經常出來玩,經人介紹認識了劉榮駒,從此以大佬稱呼劉。
後來鄧光榮進入娛樂圈,劉榮駒也一直在背後支持,並幫忙在娛樂圈為鄧光榮排難解紛。當時每部電影的片酬為港幣150,000,而他的一部片酬那時候已經可以買下一棟房子。
鄧光榮在七十年代後期一系列電影,劉榮駒都有支持,在電影《出冊》、《家法》中,劉榮駒更出任出品、編劇,為電影提供黑社會資料。
鄧光榮有兩件事情很出名。一是他提攜王家衛,二是在沈殿霞葬禮上怒斥鄭少秋。
80年代,鄧光榮成立「影之傑」公司,邀請劉鎮偉、王家衛等人加盟。王家衛那時還是編劇,被他一手提拔為導演。
鄧光榮出資投拍王家衛導演的第一部電影《旺角卡門》,該片廣受好評。
第二部電影《阿飛正傳》,結果票房慘敗,上映了十二天便告休映,票房只收一千萬,鄧光榮因焦慮影片的巨額投資無法回收而進醫院吊點滴。
《阿飛正傳》雖然票房慘敗,但影片卻屢獲嘉獎,在金像獎獲得影帝、最佳影片等諸多獎項。在頒獎典禮,主持人模仿鄧光榮打吊針的情形。在這種情況下,鄧光榮表示無怨無悔,放手王家衛成立新的公司。
鄧光榮與沈殿霞認識了將近四十年。1969年他們一同《飛男飛女》,結為兄妹。沈殿霞的女兒鄭欣宜,被他認作乾女兒,經常帶她外出遊玩。
在沈殿霞的追思會上,鄧光榮講著講著忽然指責鄭少秋沒有盡到丈夫和父親的責任,沒有理會前妻沈殿霞,沒有照顧女兒鄭欣宜,要求他上台給個交代。
2008年沈殿霞逝世,在追思會上鄧光榮怒斥鄭少秋
鄭少秋當時狼狽不堪,卻又不得不按著鄧光榮說的做,最終硬著頭皮上台做出了抱歉。
2
曾志偉的父親曾啟榮,花名「曾咩喳」,是香港傳奇探長呂樂的同期警員,兩人也是好友。按照當時警隊的編制,華人做到「咩渣」,就是英文的Major,相當於警署的大隊長。當時的曾啟榮就是在這樣的位置。
曾啟榮於1974年被廉政公署調查,1975年被判有罪,但於上訴期間,曾啟榮逃到與香港沒有引渡條例的台灣定居,餘生被通緝至2011年病逝。曾志偉因此也一度到台灣發展演藝事業。
曾啟榮年輕時跟譚詠麟的爸爸譚江柏既是廣州交通督察同事,也是足球隊隊友。兩家是世交,交情匪淺。
最初曾志偉給人的印象,就像他演的《五福星》系列中的羅漢果。人人皆可打之,人人皆可笑之,人人皆可辱之。
新華社有次在香港的半島酒店舉辦慈善活動。記者過去敬酒時,曾志偉正想說點什麼。譚校長罵他不知所謂。桌上的人輪番拿他開玩笑,有的說他女兒不像他,有的問他太太是不是紅杏出牆。
曾志偉坐在宴席上,手裡捏著筷子直響,但臉上還得掛著笑。
後來曾志偉成了第一線的明星。後來坐上了「香港演藝人協會會長」。協會會長曆任5名,包括許冠文、成龍、梅艷芳、曾志偉和譚詠麟。
能坐上「香港演藝人協會會長」的,如果你沒有江湖地位,江湖資歷你是想都不要想的事,即便是諸如周潤發,劉德華,洪金寶這樣的頂級巨星也沒有當過會長。曾志偉被稱為香港娛樂圈的教父級大佬。
這是曾志偉拍攝照片時最常做出的一個手勢
等到曾志偉成為影壇大哥後,口不擇言的例子發生過很多次。
1992年在《歡樂滿東華 》慈善籌款節目中,曾志偉公開指汪明荃與羅家英是「姦夫淫婦」及「狗男女」,因此而觸怒汪明荃。
1997年在香港回歸節目中,志偉公然叫郭富城不要再勾引女性,事後兩人見面時當對方是透明的。
2000年在梅艷芳生日會中,曾志偉喝酒過後粗口辱罵楊受成,最後要各方好友包括成龍,出面為他做和事佬,事件得以平息。
藍潔瑛說,事後那個大哥一直看著她,發出冷笑。
在曾志偉的回應下,壓倒性的評論是「江湖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江湖,該還債了。」
3
前兩天的金球獎上,以梅姨、石頭姐等女星為首的非正式Dress Code行為,所有女星身著黑色禮服,發起抗議好萊塢性侵醜聞,反對性別不平等的一次集體聲援。
在推特上,以 #timesup #metoo等多項hashtag來表示「時間到了」,女性們是時候站起來發出反抗的聲音了。
Time’s Up也是好萊塢女星們成立的一個法律辯護基金會,意在為無權無勢的女性提供法律援助與抵抗性侵害。
時間到了是這兩次清算運動的發起語。
只是不要忘了,韋恩斯坦帝國的倒塌建立在傳統的好萊塢模式已經沒落, Netflix、亞馬遜迪士尼正帶著他們的錢一同來分享這塊蛋糕的基礎之上。
恰如香港娛樂圈多年來屢有所聞的性侵事件,恰是建立在香港娛樂圈男性占絕對主導地位、江湖輩分分明的背景下,其中再夾雜著各路黑錢熱錢暗流涌動,女性/女星,自然就成為明碼標價、權錢交易、權力遊戲的犧牲品。
只是如今,巔峰不再、權力瓦解,香港藝人北上來搵食的歷史背景之下,那些曾經被壓制的聲音,才得以偶爾幾聲痛苦的哀叫。不然,時光倒流20年誰敢拿江湖大佬作文章?未死過咩?
權利易手期間,罪惡總是顯得格外露骨,也總是毫無例外地發生在失敗者身上。
每過那麼幾十年,金字塔的塔尖總會換一批新人。如何制衡權利頂端的人,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如若不然,這個世界看似有了變化,實則也許從未發生任何改變。